朱羽凡的內心明顯比四年前強大許多,在武靜質疑,陸寧冷臉的時候,目光平靜的掠過二人,直直的看向杜若,心思複雜難辨。


    無波無瀾的眸子裏,忽然起了水花,波紋蕩漾中,暈開了他難言的苦澀。


    剛剛一飲而盡的酒杯,不知何時又被添了半杯紅酒,目光微斂,手腕輕晃,任由酒紅色的液體在水晶杯中旋轉,仿似隨時都會從杯壁漾出,流入指縫。


    一聲輕歎,似有若無,語帶迴憶,卻又淡然無痕,“我和冷子琪在出國的第二年就分手了,剩下的三年時間,我一邊修學分,一邊找了家私人醫院實習,那是一家很有名氣的私人醫院,我的臨床經驗,也是在那得來的。”


    “是啊,你們不知道,羽凡這幾年可是累壞了,每次打電話,不是在上課,就是在圖書館,要麽就是在醫院的手術台,似乎一天二十四小時,在他手裏,倍增到了四十八小時,那樣的強度,完全不是我們可以想像的。”


    馮包子狠抽了一口煙,待煙圈吐出時,長噓短歎,帶著心疼,就像是哥們受苦,感同身受一般。


    陸寧垂眸把白眼翻在了心裏,馮包子就是個戲子。


    武靜眉峰輕跳,扯了扯嘴角,不冷不淡的說道:“好在付出都得到了迴報,第一軍區醫院骨科副主任的位子,想來也是因為他身上多了這層馬甲吧。”


    武靜雖然沒像向敏晴那麽犀利,可這立場,也擺明了沒站到朱羽凡這頭。


    馮包子無奈的看了眼朱羽凡,畢業那會兒,朱羽凡和冷子琪的確是做的過了,不過那個時候,朱羽凡的家庭,做這樣的選擇,他是能理解的,再加上那時初初踏入社會,內心惶恐,迷茫,他也做了不該做的事兒,正因為如此,同樣留在這個城市,他成了這幫同學的邊外人員,無形中再也沒踏進過這個圈子。


    一晃四年多,人、事早就發生了變化,杜若既不是單身了,又擺明了對他沒興趣,偏他還弄出一副舊情未了的樣子,要不是看在兩人這麽些年的關係上,他是真不願意淌這趟渾水啊。


    這頓飯,似乎成了畢業之後,同學聚在一起,最食不下咽的一頓,以前清粥小菜都能吃出鮑魚、海參的熱情來,可現在,一桌子的龍蝦、魚翅,吃進嘴裏,反倒如同嚼蠟。


    杜若手上拿著電話,目光時不時的看一下屏幕上的時間,心裏計算著莫驕陽剛才在電話裏說讓她等一會兒,大概還要多久。


    陸寧實在是怕自己再吃下去,胃會抽筋,眼角的餘光一直注意著杜若的舉動,正好瞧見她頻頻看手機的動作,一臉壞笑,“杜若,要不我送你迴去算了,你老公那麽忙……”


    話還沒說完,杜若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杜若晃了晃手裏的電話,笑的一臉輕鬆,按下接聽鍵的時候,已經起身走到了窗邊。


    “到了嗎?”


    “我這邊結束了,嗯,現在就能走了。”


    “你在哪?”


    朱羽凡目光幽遠的看著依在窗邊小聲說話的杜若,一如他記憶裏的樣子,溫柔,恬靜,也一如他想像中的樣子,在接到他電話的時候,會用什麽樣的語氣,什麽樣的表情來跟他說話,似乎,這些都該發生在他身上的事兒,因為他做了不同的選擇,如今,都被杜若給了另外一個男人。


    其實,分開這四年多,他一直都有關注杜若的消息,他知道,馮包子被陸寧幾個疏遠,所以,得到的消息不算多,可是風毛麟角他都會視若珍寶一般的藏在心底,待到空閑時,拿出來迴味。


    杜若掛電話轉身的時候,不期然的就撞上了朱羽凡的目光,一掃而過,就像走在大街上,與陌生人目光碰撞一般,平靜掠過,不會在大腦裏產生片刻的躑躅。


    “你老公還沒到?”武靜看著杜若又重新會了迴來,一副安之若素的樣子,心裏想著,你老公要是知道你前男友擺開了陣仗,要重新追你,得是什麽表情呢?


    杜若已經把手袋放在了腿上,彎著嘴角,“他說馬上就到了。”


    “我看,今天晚上就這樣,咱們下去吧。”


    陸寧吐了口氣,心裏罵娘,他胃疼了。


    武靜也跟著站了起來,一桌子好菜,肚子卻沒添飽,一會兒還是找個地方吃她的十菜一湯——麻辣燙吧。


    “是啊,我爸不讓我迴家太晚,不然,他該擔心了。”


    杜若嘴角一抽,武靜這是在糊弄傻子的節奏?


    不過她也不想在這間屋子裏坐下去了,煙味太重,嗆的心煩,拿著手袋站起來的時候,與馮包子客氣的道謝,“謝謝你今天晚上的款待。”


    禮貌周到的就像是生意場上初次坐下來洽談生意的合夥人一般,雖然條款未達到對方滿意,可是該有的禮節,半分不少。


    陸寧嘴角含笑,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武靜,調侃道:“天天裝淑女,瞧瞧杜若,細微之處見真章,人家那才是淑女的表現呢,哪像你,吃完就走,連句客套話都不會說。”


    武靜一噎,好吧,陸寧這小子從來就能看到她骨子裏,她就是表麵裝的像個淑女,可一到了細節地方,就總會露餡。


    朱羽凡嘴角含諷,他如何聽不出陸寧這話裏的暗嘲,四年同學,曾經嘻哈打鬧,誰會在意這些細節,隻有那些疏遠的人才會把細節做的一絲不漏。


    疏遠,僅僅兩個字,卻讓他心口犯涼。


    馮包子看著陸寧、武靜、杜若已經要走了,側頭瞧著朱羽凡一副愣神的樣子,忍不住用腳在桌底踢了他一下,接下來,怎麽辦啊?


    “走吧,一塊下樓,你去結帳。”朱羽凡站起來的時候,從褲子兜裏拿出一張卡,遞給了馮包子。


    “哎,我不是這個意思。”


    馮包子被陸寧和武靜迴頭的目光看的臉色一紅,雖然說好了是朱羽凡買單,可是名義上,還是他召集的,這會兒……


    朱羽凡無所謂的看了一眼馮包子,自然沒有錯過他一瞬間的尷尬,“你想請,以後再找機會,這次,算我的。”


    話喝簡單,卻幫馮包子找迴了麵子。


    武靜輕嗤了一聲,用胳膊攬著杜若的時候,小聲嘀咕著:“明修棧道,暗渡陳艙。”


    杜若不在意的搖了搖頭,不管別人用了什麽樣的心思,她隻當作一場簡單的同學聚餐,沒必要在意太多。


    一行人從包廂出來的時候,便往電梯走,武靜拉著杜若小聲說話,陸寧走在了杜若的身後,像個合格的護花使者。


    因為他的位置,馮包子和朱羽凡隻能走在他的後麵,酒店的走廊也不是很闊,所以朱羽凡即便想去看杜若,也被陸寧隔絕了視線。


    突然,前麵的步子停了下來,朱羽凡還沒看清是怎麽迴事兒,耳邊已經炸開了武靜的聲音,“杜若,你老公太盡職了吧?”


    直接站在電梯口等人,還能準備的找到樓層,要不要這麽有愛啊?


    杜若也沒想到莫驕陽會直接上樓來接她,卻在看到人影的時候,沒有遲疑的走了過去。


    莫驕陽兩手抄兜,半倚著牆壁,從杜若出來,便一直在看著她,當然,也看到了陸寧身後的兩個人。


    在杜若的同學裏,這兩個人是陌生的,而且,即便隔開了距離,他也捕捉到了一絲氣氛的詭譎。


    看到杜若發現他時,眸光一亮,小臉上不由自主的揚起了笑意,他也彎了嘴角,邁步迎了上去。


    “怎麽沒在樓下等?”


    杜若像是墜入愛河的小女人撒嬌一般,明明心裏高興,卻又矯情的說,你幹嗎要跟的這麽緊?


    武靜受不了杜若這副甜蜜樣,停在那裏看著站在一邊的陸寧,抱臂揶揄道:“得了便宜還賣乖,說的就是這樣吧?”


    陸寧但笑不語,身子有意的讓到了一邊,眼角的餘光覷見朱羽凡不知何時握緊的拳頭時,非常厚道的退了一步,解釋道:“那就是杜若的老公,咱們市的市委書記。”


    “市委書記?”馮包子嘴巴張大的樣子,真能塞進去一個包子了,他沒見過莫驕陽,也不關注市新聞,看報紙隻看娛樂版,同學聚會又沒他的份,有他的時候也沒有杜若,所以,他不認識莫驕陽,卻知道杜若結婚了,陸寧說杜若嫁的好,卻從來沒說過杜若的老公是幹什麽的,他隻知道要畢業那會兒,杜若和淩氏的總裁走的很近,所以,他幾乎是臆斷的以為,杜若嫁的人就是淩氏的總裁,那個很有名的花花公子,不過這幾年,的確在娛樂版絕跡了,就算是偶有登報,也是些不著痕跡的花邊,那些照片一看就是被處理過的,所以他給朱羽凡的信息,也都是他想像的信息。


    與馮包子一副受驚過度的樣子不同,朱羽凡看著那個單臂輕擁著杜若的男子,眸光漸眯,帶著審示與忖度,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大抵就是他迴國之前的心態,那會兒,他找了私家偵探去查杜若,他要的信息並不詳盡,隻查了杜若嫁了什麽人,那個男人的背景。


    市委書記,當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愕然的,他沒有想到杜若能嫁的這麽好,尤其照片上的男子那樣的英偉霸氣,就如同他現在的樣子,簡單的白色襯衫卻在細節處流露著高級定製的痕跡,那一粒鈕扣的價值隻怕比一般工薪階層一年的工資還要高,當然,這些展於外麵的東西,比起他的身家背景,又是那樣的微不足道。


    朱羽凡其實並不是有多大的底氣,畢竟在他以為自己已經站在一個高度的時候,杜若卻在悄無聲息間,站到了一個他不可觸及的另一個高度上。


    可是在國外的時候,他搜了許多關於豪門婚姻的信息,那些展現在世人麵前的甜蜜恩愛,未必就是內裏兩人的相處之道,什麽婚前財產分割協議,還有各種各樣的條款束縛,甚至生了女兒沒有生兒子的地位高,再加上豪門公子哥遊戲人間的天性,身邊總不缺美女環肆,任何一個導火索,隨時都會在壓抑中被無限的放大,成為豪門婚姻破敗的始作俑者,所以,他是存了期待的。


    “我知道。”


    聲音不大,僅能讓身邊的人聽到,疏不知,這樣的態度,足以讓馮包子變色。


    “你知道?”馮包子驚疑的看著朱羽凡,既然知道,那他這幾年像猴子一樣上躥下跳的報告這兒,報告那兒的,豈不成了一場獨角戲?


    朱羽凡輕易捕捉到了馮包子的不滿,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迴國之前才知道的。”


    又是一句看似簡單,卻又蘊藏著無數內容的話,輕而易舉的安撫了想要暴跳卻沒膽子的馮包子。


    陸寧眼裏掛著玩味的笑,目光別有深意的飄落在朱羽凡的身上。


    莫驕陽大方自然的攬著杜若的腰,任由兩人的氣息交和,看著懷裏小女人瞳仁晶亮的樣子,勾了嘴角輕描淡寫的說道:“臨時換了吃飯的地方,就在樓上。”


    呃——


    “你幾點到的?”


    杜若想著她來的時候,可沒看到莫驕陽的車啊,那麽霸氣的外觀,她看到了,不可能不知道他也在啊?


    “應該比你晚。”


    低沉而性感的嗓音就像大提琴渾厚的音質,富有磁性,原本低垂的眉眼,在聞到杜若身上的煙味時,蹙了一下,抬眸看了一眼武靜身後的陸寧,不痛不癢的說道:“抽煙了?”


    撲哧。


    武靜沒忍住,笑了出來,有些同情的看著陸寧,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自從杜若流產以後,他們這些人,或多或少都受到過莫驕陽的暗示,各種禁忌就差打成條款貼在腦門上了。


    陸寧無語,隻能求助的看著杜若,拜托,你迴家管管你老公吧,再這麽下去,還能不能叫你出來了?


    杜若被陸寧看的臉紅,也沒想到莫驕陽會這麽問陸寧,酒桌上抽煙喝酒,本屬平常,總不能為了她一個,大家都戒了吧?


    柔嫩的小手在莫驕陽的後腰處輕捏了一下,身高的距離,即便莫驕陽垂頭,她還要微仰著頭,才能撞進他的眼底,嘴唇微嘟,帶著先發製人的嬌嗔,“你還不是喝酒了。”


    陸寧情不自禁的豎起了兩個大拇指,心裏高喊:杜若威武。


    武靜撇嘴,睨著陸寧小聲道:“別高興的太早,當心被列為拒絕往來戶。”


    陸寧咬牙,這哪裏是發小,分明是仇人啊。


    莫驕陽的目光膠著在杜若水嫩紅潤的麵頰上,看著她嘟起小嘴,因為嬌嗔而大打折扣的質問,低低的笑了出來,“我身上有沒有酒味,有沒有煙味,你聞不出來?”


    從第一個想要敬他酒的人端杯時,謝朗就無意透露了今天早上他去做孕前檢查的事兒,那些人,都不是十七、八的青澀小夥了,早就把察言觀色的本事練就的爐火純青,自然,這煙、酒都被撤了下去,單純的吃飯,自然速度就快了許多。


    這麽近的距離,莫驕陽若是撒謊,杜若不可能聞不出來,可是他的口氣清新,而且身上也幹爽,的確沒有煙酒近身的味道,反倒是杜若自己,在包房裏被煙薰過,身上的衣服都染了味。


    水嫩的麵頰紅霞亂飛,杜若耳邊似乎還迴蕩著兩人下班之前的那通電話,莫驕陽那種寵溺又縱容的口吻答應她不喝酒的。


    她以為,隻是說說的,可沒想到……


    莫驕陽似乎很滿意杜若這會兒表現,也不過多的苛責她,攬著她的身子側過身子去按了電梯的下行鍵,然後看著陸寧和武靜說道:“一起下去吧。”


    武靜得意的嗔了一眼陸寧,就知道這家夥高興的太早,莫驕陽的智商,豈會讓別人占了上鋒,要不是看在他對杜若好到人神共憤的地步,她早就在背後多教杜若幾招掣肘男人的辦法了,不過這幾年她也算看出來了,杜若這家夥在女人裏,完全是深藏不露的高手,能把這麽個高冷到令人發指的男人收服的像小綿羊似的,還真不是一般道行淺的人能幹出來的。


    所以說,這兩夫妻,簡直就是絕配。


    電梯裏站了六個人,並不擁擠,隻是氣氛卻有些怪異。


    杜若一直被莫驕陽攬著,光明正大。


    電梯行至一半的時候,莫驕陽就敏銳的感覺到了身後有若有似無的光打量著他,電梯的轎廂四麵皆能照人,不需要迴頭,隻要找好角度,就能搜尋到那個打量他的人的位置。


    偏首四十五度角,轎廂的鏡麵上清晰的映著那個男人的麵容,清雋的臉上隱隱露著敵意。


    莫驕陽唇角淺勾,那抹弧度與剛剛對著杜若時的柔和完全相反,是冰封的前兆,目光微涼,透過轎廂的鏡麵與後麵的視線相交時,刀光劍影,不過片刻,便殺的後麵的人落花流水。


    這一番眼光廝殺,有人注意到了,有人卻渾然未覺。


    武靜對杜若的遲鈍,再次無語,與陸寧對視一眼,均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不可思議。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莫驕陽攬著杜若先一步走了出去,陸寧和武靜隨後而出,朱羽凡和馮包子走在了最後,目光莫測的看著前邊相攜的身影。


    馮包子也注意到了剛才朱羽凡的眼神,暗自輕歎,不知道在歎息朱羽凡的不自量力,還是在歎息自己的助紂為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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