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驕陽眉頭緊皺,臉色越來越難看,原本霸氣十足的男人生生添了一份悵然陰鬱的氣息。看著這樣的莫依嵐,眼裏晃動的光不知是怒其不爭,還是憐其自衰。


    突然,一個轉身,莫驕陽直接迴了臥室,門,被摔的山響,震的還在廚房忙碌的杜若差點摔破了手裏的碗。


    目光透過廚房的拉門,看到了把自己團成一團,圈禁在沙發一角的莫依嵐,頭埋在膝蓋上,波浪般的卷發蓋住了臉上的表情,這會兒,除了能看見十指緊緊的抱著雙膝,再看不到任何表情。


    杜若快速的洗好了碗,盤,擦了手,從廚房出來的時候,剛好看到換了衣服從臥室出來的莫驕陽,臂彎上還搭著純黑的西裝,這是要出去?


    “這麽晚了,去哪?”


    “你照顧依嵐,我出去一下。”


    幾乎是同時開口,莫驕陽陰鬱的目光掃過莫依嵐,拍了拍杜若的肩,拿了車鑰匙,還有放在鞋櫃上的手機。


    杜若看著那個匆匆出去的背影,又看了眼萎靡在沙發上的莫依嵐,搖了搖頭,轉身又去冰箱裏拿了水果出來,動作不急不緩的打了皮,削成條,裝了盤,又把廚房的水漬擦幹,每做一個動作,都會偷眼打量一下莫依嵐的反應,直到這些都做完了,莫依嵐還是那個樣子。


    杜若不禁在想,這孩子,該是受了多大的打擊啊?


    “依嵐,吃點水果吧。”


    “嫂子?”莫依嵐眼神有些迷茫,看向杜若的時候,似乎還在找尋她哥的身影。


    “你哥出去了,依嵐,你是不是沒吃晚飯,我給你做點唄。”


    杜若原本離莫依嵐有些遠的距離,在看到莫依嵐哭紅的眼睛,還有眼角不斷有淚湧出時,不禁也紅了眼眶。


    女人,是最感性的動作,既容易被感動,又容易受傷害。


    莫依嵐強扯著一抹笑,她也聽說嫂子最近學做菜,天天在家當賢妻良母的事兒,到現在,其實她也沒信,實在是因為那一次差點火燒廚房的戰火影響太大。


    不過,這會兒,就算是她嫂子真的做出了天下第一美食,她也沒有胃口了。


    “嫂子,我不餓。”


    莫依嵐的聲音有些撕啞,像是那些不會保護嗓子的小商販經常在街邊叫賣,因為叫的時間長了,就像是公鴨一般。


    “依嵐,雖然嫂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可是自己的身體,還是要自己珍惜的,如果一個人,自己都不知道愛護自己了,又如何指望別人來愛護你呢?”


    “嫂子,我沒有不愛護自己。”


    聲音帶著哭腔,眼淚一直順著眼角滑落,莫依嵐懶得去擦了,指著自己的眼睛,撐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嫂子,我這是洗眼睛呢。”


    杜若輕歎著傾過了上半身,把那個蜷縮在一角的女孩抱進了懷裏,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拍著她的背。


    “我小時候,要是做了錯事,或是受了委屈,我媽就會這樣抱著我,然後對我說,乖乖,沒關係的,有媽媽在,不怕的,那會兒覺得那樣的懷抱,溫暖的能抵禦寒風驟雨,就是後來我離家上大學了,每次寒暑假迴家,我媽也喜歡這樣抱著我,拍著我的背,問我在外麵是不是受委屈了,那會兒,我就會把在學校發生的不開心的事兒,都一股腦的跟我媽說上一遍,然後我媽就會耐心的給我剖析,勸解我,然後,我的心情就明朗了,再開學,也不會跟同學們鬧矛盾了。”


    杜若的聲音溫暖似春風,柔緩,和絮,不比夏風的炙熱,秋風的微涼,冬天寒風的肆虐,配上她清清柔柔的嗓音,像是給心情焦躁的人播放著一首舒緩的鋼琴曲一般,慢慢的撫慰人心。


    莫依嵐的情緒,漸漸的平緩,頭,靠在杜若的肩膀上,這樣的姿勢,讓她有一種被包圍,被嗬護的感覺,雖然這個肩膀的主人實際年齡比她還要小。


    聲音,嘶啞的有些腫痛,“嫂子,你說,人都是犯賤的吧。”


    杜若的手,輕撫著莫依嵐的背,沒有停,也沒有應聲,她想,莫依嵐現在需要的應該是一個傾聽者,而不是一個剖析者。


    她是個聰明的女孩,那雙眼睛裏展現的慧黠比一般人的心智都要聰慧。


    果然,莫依嵐也沒等杜若說什麽,就接著說了,“嫂子,我覺得我就是最犯賤的那一個,從小到大,圍在我身邊的男孩子,從還穿著開襠褲的時候,就知道討好小姑娘,可是我偏偏對他們不屑一顧。”


    聲音,微帶著幾分自嘲,又帶著幾分迴憶的愉快,“嫂子,你說,像淩晨那樣的,武子衍那樣的,白沐川那樣的,哪個不是男人裏麵出色的,可是我偏偏就不喜歡那樣的,白沐川太花心,武子衍那家夥瞧著麵上熱,心就是個冰的,又是一身大少爺脾氣,誰愛去伺候,還有淩晨,雖然淩家的家勢不錯,淩晨自己也不錯,可我就覺得他身上少了一股子男人的man,酷,嗬嗬,嫂子,不瞞你說,我爸媽還真在這幾個人裏麵給我篩選過,畢竟是知根知底的,不過,都被我否決了。”


    杜若還真不知道這一出,不過想像著莫依嵐的性子,要是跟這三人之中的一個來電,憑著莫家的地位,想必嫁過去了不會受委屈。


    不過,感情的事兒,誰又能說的準呢。


    “嫂子,我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是被學校裏的幾個小混混堵在了偏僻的小巷子裏,那會兒,我才十二歲吧,那些人非要泡我,我怎麽可能看上那樣的人,然後他們就把我敲昏,弄到了那個巷子裏,要對我不軌,我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像是空中飛人一般,手裏拿著個磚頭,得誰敲誰,耳邊響的都是那些半大小子鬼哭狼嚎的求饒聲,他卻冷若冰霜的連輕睨一眼都覺得髒了眼睛。”


    少女懷春,杜若聽著莫依嵐嘴裏的那個他,想必,就是讓她痛苦的根源吧,可是為什麽之前從來沒有聽誰提到過這個人的存在呢,心裏充滿了疑惑,手上的動作,更是有一下,沒一下的落著,耳邊,充斥著莫依嵐陷入迴憶的聲音。


    “然後,那是我記憶最深刻的一個下午,踩著夕陽餘光的大男孩,輕而易舉的把我從地上撈了起來,一個彎腰就把我背到了背上,那一幕,我眼中的他,像是插上了希望的翅膀,來帶我脫離苦海,那一刻,我幾乎把他當成了天神,當成了救世主,可是在我聞到他身上那淡淡的煙草香味,還有後背夾裹的汗水的味道時,十二歲的我,第一次知道了什麽是臉紅心跳,什麽是女孩子的羞澀。


    從那以後,我就愛纏著他,看著他偷偷的吸煙,打球,想像著他汗流浹背的樣子,想像著那夾裹著汗味和淡淡煙草味的男子氣息。


    嫂子,你不知道,他不是個擅於表達的人,平日裏不太愛說話,甚至不愛搭理人,可我卻喜歡像隻小燕子一般,圍在他身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那會兒,我就想著,生活中的兩個人總是要互補的,像我哥,也不是個愛說話的,我大伯,也是天天吊著一張臉,像是誰都欠他錢似的,可是大伯找到了大伯母,大伯母的話特別多,哪怕一天不停歇,她也能不斷的變換話題不會讓你覺得煩,悶,而且大伯很寵著大伯母,雖然大伯嘴上並不說,不過莫家的人都知道莫首長寵老婆到了令人發止的地步。


    所以,我就想,我這樣的性子,一準也得找個像大伯,像我哥,這樣的男人,從小到大,我認識的,接觸的,感興趣的,能數得上來的,也就這麽一個,所以,我越發的用心,想要尋找機會出現在他的視線裏,讓他發覺我的存在。


    後來聽說他去當兵,還跟我哥在一塊的時候,我就讓警衛員給我哥送好吃的,順便也給他送一些,可我不敢說是我讓送的,隻說家裏送的多出來的,好心給他一份。


    再後來,他跟家裏的關係一度鬧僵,然後他就離開了部隊,又出了國……”


    “然後呢,他,知道你的心思嗎?”杜若也是交往過男朋友的,知道那種陷入戀愛當中小女孩的心思,那種時時刻刻找尋機會想要說上一句話的心思,那是少女青春萌動最幹淨炙熱的情感,單純無心機的情感,總是讓人久久難忘的。


    情竇初開的少女與那些熟女不同,熟女更看重物質,總會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帶著這樣的心機去接觸男人,永遠都體會不到那種初戀的單純,她想,那個他,就該是莫依嵐的初戀的,隻是她不知道,那個他,知道嗎?一個小女孩的初戀,是獨自的舔噬傷口,還是獨自給自己畫著充饑的大餅,然後再一遍遍的麻木著自己男人的不得已。亦或是那個他,根本就知道,而不曾表示過。


    莫依嵐輕嗯一聲,聲線裏充滿了疲憊,靠在杜若肩上的頭似乎滑動了一下,像是哭累的女孩沒了力氣一般。


    杜若的身子又往前湊了湊,雙手輕攬住莫依嵐的背。


    “嫂子,當我知道他要出國的時候,還是聽家裏的警衛員說的我哥要去送一個朋友出國,那會兒,我腦子就像是被閃電打了一下似的,一個激靈就讓我把那個人與他聯係到了一塊,我瘋了一般的給我哥打電話,我哥不接,我就打給了淩晨,淩晨的車還在半路上,我問他去哪,他說去機場,我說阿凱是不是在機場,淩晨沒答我,那會兒,我都來不及讓警衛員開車送我,自己就要去開車,那一路,我都不知道闖了多少個紅燈,按了多少次的喇叭,還有一種傳來的謾罵聲有多遠,都被我甩在了腦後,好在,我趕上了,那會兒,我真的很慶幸,在檢票口,我看到了他,那次,我也是像這般,哭的像個淚人,問他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不可以帶我去,嫂子,你知道他說什麽嗎?”


    杜若心酸的想撫去這個女孩眼裏的淚,肩膀的衣服早就被打濕,可是女孩像是無所覺般的訴說著。


    “嫂子,他說,對不起。嗬嗬,嫂子,你說他是不是有病啊,好端端的說什麽對不起。”


    杜若目光傷感的落到了門口,戀人之間最殘酷的話語莫非一句對不起,莫非一句你要的我給不起,連努力都不曾努力過,連爭取都不曾爭取過,一句對不起,就單方麵的為自己畫了個結點,卻給別人帶去了傷害,原來,疏途同歸,在她跟莫依嵐之間也出現了相同的情形呢。


    那會兒,朱羽凡對她說的,就是若若,對不起。


    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笑,對不起,是男人最不負責的表現,要麽愛,要麽不愛,痛痛快快,那才是真男人,就算是想做小人,也要光明正大的說出來,怕丟人,一句對不起,就算是對以前的事兒畫個終點嗎?


    懦夫,這分明就是個懦夫。


    “依嵐,我,不認為這樣的男人,值得你傷感。”


    杜若是有著切身之痛的,所以,她的刀,揮的很快,作為醫生,在手術刀拿起的時候,就不能有一刻的猶豫。


    莫依嵐的嘴角上揚著苦笑,值得,不值得,守了這麽多年,哪裏還分得清什麽是值得不值得的。


    “嫂子,可是,這麽多年,哪怕我沒見過他,隻能偶爾聽到一星半點關於他的消息,我,還是會興奮的睡不著覺,那會兒,他走了以後,我的生活中,像是突然失去了一個支撐一般,明明身邊圍繞著很多人,可是卻還是覺得孤單,一個失去了翅膀的小燕子,整日麵地的就隻有無助和彷徨。


    白天,還好些,夜晚,總麽會那麽難熬呢,我的腦子裏總是在猜測著他在幹什麽,在國外能不能適應那裏的天氣,能吃慣那裏的食物?洋鬼子都是垃圾食品,還有,那一份份小的隻在盤子中間才能見著一點的西餐,能喂飽他一個正在長身體的男人的胃嗎?嫂子,那會兒,我覺得自己快要魔仗了,要是再不找個什麽事兒來分散注意力,我一定會瘋的。”


    杜若腦子裏的靈光一閃,“美人依舊就是在那個時候開起來的,對嗎?”


    莫依嵐點了點頭,“爺爺說我是家裏的小美人,是莫家的小公主,所以,我的酒吧就叫了美人。”


    “依舊,是你心如故吧?”杜若想像著當時見到這個酒吧名字的時候,四個字,總帶著幾分傷感的味道,讓她想起了美人遲暮。


    莫依嵐的聲音越說越低,或許是淚流的多了,人的精神疲累了,枕著杜若的肩膀慢慢的就傳來了均勻的唿吸。


    杜若並不敢動,這會兒的莫依嵐還是淺眠的狀態,身體不自覺的在緊繃著,外界,哪怕一個輕微的動靜都可能讓她的精神再度緊繃起來。


    腦子裏想像著莫驕陽去了哪裏,瞧著他出門時難看的臉色,不會出去找人打架吧?


    杜若有些擔心,莫家人護短,這是莫依嵐的原話,連她這個後嫁進來的外人都能護著,更何況是自己的親妹妹出了事兒。


    越想,越是擔心,雖然莫驕陽不是衝動的性子,可是杜若還是不放心。


    手機,還在臥室,這會兒,杜若看著莫依嵐的手機從衣兜裏露出半截,手,微微的探了過去,唿吸,漸漸放輕,成功的拿到時,才發現,那上麵帶了鎖。


    杜若懊惱的盯著上麵的鎖,她的腦了從來在上麵不靈光,鍵盤鎖還要配上密碼,她壓根就猜不出上麵的設置。


    電話又被放了迴去,杜若瞧著牆上的鍾,嚇了一跳,不知不覺,竟然到了晚上十點,莫驕陽出去也有兩個多小時了,也不知道現在是往迴趕呢,還是還在外麵呢?


    又等了十多分鍾,聽著莫依嵐的唿吸沉穩了許多,杜若才試探著把莫依嵐放倒到了沙發上,起身的時候揉了揉早就麻木的肩頭,入手的是片溫熱,眼淚,都快被捂幹了。


    腳下的步子輕移著,迴了房間,拿過一條薄毯,搭到了莫依嵐身上,她是沒有力氣把人送到客房的。


    再次迴到主臥的時候,隨手關好了門,拿過了電話,立在了窗口,給男人撥了出去。


    “依嵐怎麽樣了?”莫驕陽的聲音帶著幾分氣喘,雖然盡量讓自己顯的溫柔,可是那不平穩的氣息還是泄露了男人的情緒,此刻,又是冷如峭。


    杜若直接就猜到了男人一定在偽裝,“依嵐睡下了,你在哪呢?”


    莫驕陽像是鬆了口氣一般,不過男人表達關懷的方式從不會像女人那樣細膩,當然,當哥哥的對妹子,總沒有對媳婦表達的更直接。


    “睡下就沒事兒了,我這有點兒事,再過會兒就迴去了。”


    “驕陽,你,是不是去找那個男人了?”杜若直覺莫驕陽這會兒的氣喘,還有不好的情緒,一準跟那個男人有關。


    莫驕陽微蹙的眉頭,看著暗夜下另一雙眼睛,這會兒,正坐在小區的草地上大口的喘著氣,論起內傷,隻怕那人更重。


    “依嵐跟你說了?”


    杜若輕嗯了一聲,卻不知道下一句話該說什麽,當哥的給妹妹出氣,再正常不過了,想勸,又勸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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