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記者,我不明白你們口口聲聲說我挪用了連體嬰應該得到的捐款項,這種連小孩子都不會犯的常識性錯誤,各位記者怎麽就會被誤導了呢?”


    杜若淺笑嫣然,穿著及膝的白大褂,還有胸前掛了胸牌,這會兒再麵對這些攝像機,照相機,竟然奇跡般的安然自若,沒有了最開始的驚慌,因為身後,一直有個男人在為她努力,所以,為了不把那個男人牽扯進來,她一定要讓自己大大方方的站在這裏,哪怕現在打著一百二十瓦的最強光,她也一定要笑的溫婉燦爛,因為她不僅僅是杜若,還是莫驕陽的女人,被稱為市委書記夫人的女人。


    杜若很會用詞,她用的是誤導,並沒有說這些記者沒腦子,而是這些記者或許是被什麽人給蒙弊了,所以才會一時義氣用事,的確,要是這樣的事兒是真的,就該激起社會上的公憤,這種缺失道德的行為,就是她在場,也要狠狠的打擊。


    原本被武力鎮壓的記者們本就有些人心浮躁,社會上有一些人的仇富心理特別強,現在他們麵臨的情況,似乎就是這樣,不自覺的,在腦子裏就構想出這裏麵會不會牽扯出某位高官。


    要是真挖出這樣的新聞,的確是風險與刺激並存的,因為這樣的新聞一出,要是真能報導出去,自己在業界的地位就會得到很大的提升,甚至一躍成為業界一線的記者,將來直接扔到時事專訪裏麵去,到時候天天接觸的都是高層,要層,自己的身上無疑就貼上了一個高端的標簽。


    任何一個行業,都有想要做將軍的小兵還在努力奮鬥著,記者行業亦然。


    隻是大家對於剛才把杜若解救出去的男人,多少有些忌憚,那張臉,總覺得在哪兒見過,可是一時間被新聞鬧騰的有些想不起來,他們不是那些專門等著采訪高端人物的大記者,都是提前約了時間,大家基本上不會遲到的,他們就是跑斷腿也未必能抓到好素材的小記者,這樣的機會,真是千載難逢,所以寧可呆在這裏喝西北風,也要守著。


    “杜醫生,既然你說這些錢你沒挪用,那麽,我想請問你,現在全國各地已經陸續有幾家電視台播出了匯款人所持匯票的收款人的確就是杜醫生,而且據連體嬰的父母所介紹的情況,當時這個信息,的確是你暗示給當事人的。”


    記者的提問專業的有些像律師,這就是不怕死的往前衝,被那些麵目森冷的武裝士兵包圍著,還敢大膽的提問,果然錢財誘人啊。


    杜若看著記者的眼眸,頗有幾分哭笑不得的味道,“這位記者,如果那對連體嬰的家長真的來了,那麽我可以當麵對質,我當時,並不是暗示,而是當著院裏參與手術的幾個醫生,護士的麵明著講出來的。”


    微頓了一下,杜若又淡然自若的說道:“我記得,當時市裏的電視台還來做了采訪,是我們院裏的陳副院長接待的,電視裏麵也轉播了,捐款的帳號就是當時撥出來的,我雖然沒在意,可也沒接收到任何一條消息,說匯款帳號留的是我杜若的私人帳號。”


    記者們互看一眼,這個報道他們有的人看過,有的人還沒認真查看,隻以為上麵留的帳號就該是杜若的帳號,不然,怎麽會出現別人往裏匯款的情況。


    場麵一時間有些混亂,那些記者們都各自拿起電話找著渠道去確認。


    杜若並不著急,這些人越亂,說明來的越沒有準備,也就是被人唆使的可能性越大,提著的心,稍稍安穩了不少,就像是找到個著力點一般。


    杜若後背已經浸了汗,從小到大,也就在學校裏演講的時候,而對過這麽多人,可那會兒,都是老師,學生,雖然麵孔都不熟悉,可那樣的環境,隻會讓人更加的進奮。


    今天,被人層層包圍,還有那些不知從哪兒來的武裝特警在真槍實彈的壓製著,要說不緊張,那就是假話。


    “她撒謊,你們也看見了,她剛才進來的時候,身上的衣服,還有腳上的鞋子,哪件不是名牌,至少一件也要三、五千塊,甚至那件大衣至少也要幾萬塊吧,試想想,一個初初畢業就進了軍區醫院當醫生的女人,若是沒有什麽背景,誰信啊,這樣的女人,最會耍的就是手段,最會說的就是甜言蜜語,各位記者同誌可不要被這種口蜜腹劍的女人蒙憋了眼睛,讓那些捐助的人錢款無所蹤,讓可憐的連體嬰姐妹在家求助無門。”


    一道犀利而尖銳的女聲衝破了混亂的記者群,目光怨懟夾雜著憎恨的落到了杜若身上,隨著人群緩緩的讓開,那個女人,紅衣鮮豔,在初春的日頭下,刺花了人的眼,美豔的粟色卷發,正隨著女人的動作飛舞。


    女人的手邊正扶著哭紅了眼眶,眼帶哀傷的連體嬰的母親,那種感覺,分明是無助到無處可求的地步,一個母親眼裏帶著絕望,在原本以為有了希冀之後,又重現的一種絕望,足以摧毀那顆千瘡百孔的心。


    人群中漸漸響起了議論聲,那個卷發的女子分明瞧著眼熟,有的人已經嘀咕出女人的名字,記者們雖然不是什麽大牌名記,可是對這種經常徘徊在娛樂版的女人可是半點不陌生的。


    “這不是去年鬧的沸沸揚揚的吳桐嗎?聽說她爸爸是當官的。”


    “當官的怎麽了,去年不是犯了案子進去了嗎?連累了自己的女兒星途暗淡,聽說現在都沒人簽她了。”


    “不過聽說她好像是得罪了什麽人,這是被人整的。”


    “哎,聽說她以前可是傲的不得了,在劇組耍大牌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樣的人啊,起起落落,也是情理之中。”


    議論聲此起彼伏,一個個眼睛都盯到了吳桐身上,不是因為她曾經是個明星,現在過氣了,而是因為她帶來的人,還有她的眼神,分明直指著站在台階上的杜醫生,新聞,八卦,今兒一準能拿個大爆料啊。


    杜若也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看到吳桐,對於吳桐眼裏絲毫不掩飾的恨意,杜若已經沒什麽感覺了,有些女人,總會拿著她們所謂的理由去埋怨,去恨那些不相幹的人,把自己得不到的東西,都歸究到被別人搶走,其實,吳桐這樣的人,原本早就該知道這樣一個淺顯的道理的,能被搶走的,從來就不是你的,更何況,她何曾搶過。


    “杜醫生對這位劉太太不該陌生吧?”吳桐眼帶譏誚的看著吳情,雖然是問句,可是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


    杜若淡笑著點了點頭。


    “杜醫生就沒有什麽要懺悔的嗎?亦或是杜醫生已經臉皮厚到能抵禦銅牆鐵壁了。”吳桐的嘲諷直接又犀利,尤其那種眼神,似乎已經定性了杜若的惡意侵吞,陰謀馬上被揭露一般。


    杜若臉上的淺笑不變,目光掠過吳桐,落到了被她扶著的女人身上。


    “劉太太,我想知道,這是怎麽迴事?”


    記者們都噤了口,什麽時候該說話,什麽時候不用說話,這些人腦子裏門清兒。


    圍觀的人自然也都噤了聲,一個個都等著聽接下來的事態發展呢。


    誰也不知道,人群中,有個人,站在不遠不近的距離,正拿著手機把這一幕一點一滴的記錄下來,嘴上掛著冷笑,嘲笑那個主動跳出來找茬的女人不自量力,同時又在心理暗自讚著,果然是被他們頭兒看上的女人,難怪巴巴的要複員,打什麽結婚報告呢,原來是為了搏美人一笑啊。


    劉太太,就是連體嬰的母親,聽到杜若的話時,撲通一聲就跪到了地上,眼淚珠子跟斷了線似的。


    “杜醫生,我知道,你當時是好心,是想幫咱們一把,你們醫院也是好心,當時那麽多的醫生,還請了外國專家,卻沒要咱們一分錢的手術費,那些捐款,我也不知道有多少,或許真的不夠抵住醫院的醫藥費還有手術費的,我不該這樣恬不知恥的上門來要,可是杜醫生,我也是沒法子啊,杜醫生,我那兩個女兒,你當時還說也們有多可愛呢,可是她們術後的身體的確很虛弱,任何一個小傷風,小感冒,都能要了她們的命,我們家裏已經家徒四壁了,為了給她們醫治好,能讓她們多活一天,我跟她們的爸爸每天就隻吃一個饅頭,喝點涼水,家裏的親戚看不下去,鄰居也看不下去,說是讓我們把孩子送人,可是我們好不容易才救迴孩子的命,哪裏舍得送人啊。”


    劉太太哭的有些抽搐,緩了口氣,才又接著說了下去,“我後來來過兩次院裏,找到了陳院長,問問捐款的事兒,有沒有迴信,我跟孩子她爸也沒多少文化,可也懂得知恩圖報,當時市裏播新聞的時候,我跟孩子她爸爸就說了,將來,一定要做牛做馬感謝你們這些好心人,還有那些願意為我們捐款,願意幫著孩子努力生存下去的好心人,我們要告訴孩子,將來長大了一定要做個對這個社會有貢獻的人,若是遇到那些好心人,一定要好好的說一聲謝謝,道一句感恩,若是沒有這些好心人,她們沒有長大的機會。”


    劉太太聲音越發的哽咽,眼淚如洪水決堤一般,流個不停,哭聲更加的哀傷,“杜醫生,我來了醫院兩次,孩子的爸爸也來了兩次,開始的時候,還能領到捐款,陳院長接待的我,說是捐款太零散,院方接到的隻有明細,卻顯示不了個人的名或是聯係方式,後來陳院長把頭兩批的捐款拿了出來,說是這些應該可以夠醫院的費用,我當時想著的確醫院是公家的,不是個人的,院長也是給公家打公的,總不能自掏腰包,醫院理解了我們當時的難處,我們也要理解醫院,所以這個錢,我沒拿,說是還了醫院,等到再有好心人捐款的話,我再來拿。”


    杜若對於這些情況是真心不了解,再說醫院做這樣的減免決策不是一個院長同意就能解決的,這是最基本的常識,更何況,一旦減免,連新聞都報出去了,就不可能再拿這錢,這裏麵明顯有假。


    “劉太太,你說有捐款被陳院長私自留下了?”


    杜若咬重了私自二字,這是個人行為,與院方無關。


    劉太太顯然沒在這上麵多想,再說她接觸的的確就是陳院長。


    “是的,我愛人當時也說我這樣做對,救急不救窮,人家能救了我們家的急,我們不能再讓人家為難。”


    人群中響起了議論聲,當然,更多的是對院方行為的抨擊,這種明明伸手於危難的大仁大義一下子打了折扣,老百姓看著醫院的眼光都不一樣了。


    羅大夫輕扯了下杜若的袖子,她得進去一趟,這些話,必須讓院領導知道,這會兒可不是躲貓貓的時候,尤其是陳院長,要是不出來澄清,一定會給醫院造成很大的名譽損失。


    羅大夫的來與去並沒有對場中的形勢造成影響,誰也不會把目光放到她身上。


    杜若疑惑的看著劉太太,“可是我不曾有過什麽私人帳號給你,怎麽會出現你說的捐款打到我帳號上,然後被我用了的事兒呢?”


    吳桐輕蔑的掃過杜若,目光流轉在記者之間,那種常年在娛樂圈浸染出來的,麵對攝像頭習慣性擺出最佳,最美的姿勢等著來拍的習慣就像是浸在了骨子裏一般,這會兒還不忘擺個漂亮的poss,惹來外圍男人閃的哄笑,才不甘的跺了下腳。


    高跟鞋擦過地麵,吳桐的聲音忍不住揚高,“各位記者,還有各位圍位的叔伯大爺,哥哥姐姐妹妹弟弟,大家的眼睛也是雪亮的,你們也想想,一個新畢業的大學生,直接空降進了醫院,試問,連體嬰這樣的手術,有多少資曆深厚的大夫都想親眼見證,卻被一個資曆淺薄,隻入職不足三個月的大夫給占了位置,還有,明明是院方該走的正常渠道捐款,為什麽到後來會變成了私人帳號,這裏麵,會不會有什麽關聯。”


    微頓了一下,吳桐波光瀲灩的眸子更是閃著道道驚芒,射向杜若的眼睛時,直直的逼問著,“聽說杜醫生來迴上下班都有豪車接送,不知道那個接送杜醫生上下班的人,是杜醫生的什麽人?”


    吳桐在娛樂圈呆了那麽多年,最會的就是說話的技巧,什麽叫說話留三分,想像無限寬,什麽是欲擒故縱,向來玩的駕輕就熟,滿意的聽著周圍人的議論,還有記者們一個個紛紛猜測的眼光,吳桐就像是一個等待勝利的獵人,看著自己的獵物在一步步的垂死掙紮,然後在這個掙紮的過程中,心靈受到了無數的煎熬。


    恨,如利箭,噴射而出,若不是杜若的出現,她怎麽可能會失去莫驕陽的注視,若不是杜若的出現,那樣出色到與她比肩的男人,怎麽會琵琶別抱,若不是杜若,她就是站在莫驕陽身邊最閃亮的女人,她就是一市的市委書記夫人,她爸也至於為了把她撈出來,受人威脅,到了現在隻能窩在鐵窗裏苟活。


    還有她要麵臨的索賠,她的合約全部停擺,她的演藝之路全麵崩潰,她知道這裏麵一定有那兩個人的影子,說到底,不過是為了給杜若出氣。


    她現在什麽也沒有了,可是那又能怎麽樣,從小到大,不知道什麽叫做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如今到是給了她一個學習的機會。


    雙眸,狠狠的盯在杜若的臉上,鎮定嗎?強裝的吧,指不定腿都打顫呢吧,莫驕陽,這樣的女人,你到底看上了哪一點,臉蛋沒她漂亮,身材沒有她好,就是遇事解決的能力也沒有她厲害,可是偏偏就是這麽一個一無是處的女人,怎麽就入了你的眼。


    不過,不要緊,莫驕陽,你不是愛她嗎?那麽我就親手毀了她,我到要看看,一個承受著輿論唾棄的女人,還怎麽站在你身邊!


    杜若深深的吸了口氣,吳桐眼裏那赤祼祼的挑釁,還有幸災樂禍,似乎就注定了她的結局一般。


    吳桐或許覺得自己製造出來的效果還不算滿意似的,又意味的加了一句,“我到是忘了,聽杜醫生的同事說,杜醫生雖然年輕,可是在與男同事的相處上……”


    聲音像是被什麽卡住了似的,一聲假咳之後,便是一聲不自在的假笑,“嗬嗬,我這人,到是把話題扯遠了,大家今兒來可是給劉太太討公道的,再說下去,可就成了杜醫生的個人問題了,真是抱歉啊。”


    杜若心理飄過一萬個草泥馬,逼的文明人發飆,真tm不是文明人幹的活啊,你大爺的,在話不痛快說,非要玩什麽文字陷阱,你怎麽不改行當娛記呢,寫出來的報道一準得讓人浮想聯翩。


    杜若這會兒真心發現莫依嵐為什麽對高跟鞋那麽情有獨衷,尤其還是恨天高,這會兒她要是在腳上踩上一雙恨天高,一準把那細細的尖頭對準吳桐的腳尖,然後,她會聽到一聲意料之中的叫喊,看著這個女人當眾失態的樣子,一定很好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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