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言羽就騎著自行車奔肖翔在紙條上留下的地址飛馳而去了。

    此時言爸言媽心中存有兩個疑點:1.閨女不上課竟然早起了;2.等下同學們就來家裏玩了閨女竟然出門去了。帶著這兩個疑點言爸言媽整整齊齊的堵在家門口衝著言羽騎著自行車飛飆而去的身影大聲吼叫著:“寶——寶——你——幹——嘛——去——去——去——”

    言羽毫無心理準備的被爹媽氣壯山河的千裏傳音給狠狠的嚇了一跳,差點被震得從自行車上栽愣下來。

    在穩住亂晃不已的車軲轆之後言羽頭也不迴的反千裏傳音說:“我——去——接——狀——元——元——元——”

    這小區的人算是倒了黴了,一大早就被老言家的三隻大獅子全都給吵吵醒了。

    言爸言媽對視了一下,然後言媽說:“她爸,怪怪的不?”

    言爸利落的點點頭說:“怪!像是狀元要倒插門到咱家。”

    言媽說:“咱要嗎?”

    言爸說:“看飯量。要是白楊那樣的就讓閨女嫁過去吧,別倒插門了,咱倆養不起。”

    言媽利落的點點頭說:“就這麽定了!”

    看來沒心沒肺的人,不隻睡眠質量高,連思考問題的角度都刁鑽得讓正常人想狠狠自殘!

    言羽按照肖翔給的地址騎啊騎,越騎越覺得自己走錯了,沿途全是豪宅別墅,從過道開出來最次的轎子商標都是四個羅一塊的大圈,言羽覺得自己胯下蹬的這輛倆輪的東西在這片豪宅區裏簡直就是稀有文物。言羽打小家裏開診所,生活條件也算殷實富裕,可是在這片奢華的建築群裏,言羽還是忍不住叫了聲“乖乖!”

    言羽把車停在一邊,從跨兜裏掏出肖翔寫給他的地址仔細的又看了一遍,沒錯,是這裏。言羽心想,這天底下的好事全給肖翔一個人攤上了,學習好好到不得了也就罷了,看樣子連家世也好好到不得了。言羽忽然想起以前肖翔扔雪糕時對她說過“我們家太有錢”,她當時以為肖翔在跟他開玩笑呢,現在看,這還真是燒錢人家的少爺,怪不得那麽有脾氣總對自己忽冷忽熱的。言羽仔細一想,也不對,談不上忽冷忽熱,肖翔對她一直都是冷,沒熱。

    言羽正想著一些亂七八糟的沒用事呢,忽然聽到腦袋頂上有人喊她。言羽抬起頭,看見肖少年正站在身邊一棟別墅的露天陽台裏叫喚她呢。明媚的晨光潑灑在少年身上,少年如同被鍍了層金子一樣閃閃發亮

    ,看得言羽一不小心居然神智開始恍惚起來。

    肖翔站在陽台上看著樓下的言羽,此女此時造型非常得天獨厚,人坐在車座上,兩隻腳一隻腳蹬在車腳蹬子上另一隻腳匹叉抵在馬路牙子上,好好的一個花季小姑娘在豪華車來豪華車往的高級住宅區的過道上,以無敵少女流氓的姿勢停靠著,並且在美好的晨光裏很二百五的仰著個小腦袋一臉癡呆表情的抬頭看著樓上少年。

    樓上少年被樓下少女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點心煩意亂起來,為了掩飾自己的微囧,肖翔對著言羽冷聲問道:“你幹嘛呢,發什麽花癡,趕緊上來接我。”

    言羽被肖翔的話拽迴了神,剛剛還覺得彼端少年渾身金光怡人得就像星矢穿了黃金戰衣一樣,可是那張嘴一開一合之後,言羽覺得那層美麗的金光瞬間就哢嚓嚓的碎了一地。言羽想徐曉寧平時總說自己嘴毒,真該把她帶來讓她嚐嚐肖狀元的嘴,讓她知道什麽叫真正的大毒嘴,別人的毒最多是見血封喉,他肖翔的毒卻完全可以隻靠“氣”的流動與傳播就能輕鬆達到斃掉他人性命的終極效用。

    言羽收起癡呆表情對著陽台上的肖翔大聲的問:“少爺,您就自個下來唄,為啥還非得我上去接你啊,我既抱不動你又背不動你的,上去也沒啥大用啊!”

    肖翔麵無表情的說:“你不上來接我,我就不下去。”

    言羽翻了個把自己腦袋都拐疼了的白眼從車子上蹦下來,把車子大大咧咧的往道邊一杵,嘴裏怪聲怪調的大聲哼唧著:“翔主子您仙福永享壽與天齊萬福金安萬歲萬歲稍安勿躁小心火燭,奴才小言子這就上去恭迎您聖駕到我們家去臨幸我爸做的大烙餅去!”

    言羽隻顧著顛吧顛吧的往樓前跑,所以錯過了陽台上那個裝屁少年聽完她那段話之後在美麗燦爛的晨光裏開心極了的咧著嘴直笑的魅惑景致。

    肖翔看著言羽充滿活力的身影蹦蹦跳跳的往自己家走進來,心裏變得暖暖的軟軟的。肖翔想,如果等以後他成了家,能每天都從陽台上看著自己的妻子這樣快樂無比的往家裏走,那該是件多麽幸福的事。

    肖翔在這一瞬間的感覺讓他在此後多年都一直覺得很溫暖很難忘。多年後當他難得的把這段感受說出來與某女推心置腹的時候,某女一如既往很煞風景的說:“肖翔,這事不對,角色串位了,該是身為妻子的我,站在家裏的陽台上向下望,然後望著身為老公的你,一步一步的往家走才對。你說是不?”彼時肖翔隻迴給該女一句話便叫該女心中升騰

    起無限殺機。肖翔冷酷言道:“想什麽美事呢,我跟你又不熟,跟誰妻子老公的吆喝呢。”為了扳迴一局,此女硬著頭皮補了一句話:“爸,您聽錯了,我沒說您是我老公,我說您是我的老公公呢!”

    言羽一進了肖翔家就忍不住咂吧了一下嘴說:“肖翔,你們家要是給我爸我媽開診所用就好了,真幹淨啊,得省我家老多消毒水了。”

    肖翔無視言羽的感慨,坐在客廳沙發上麵無表情的對言羽說:“你去我房間把我的手表拿來,然後我們就可以走了。手表在我的書架上,我的房間是你現在站的位置往前走十五米後左轉第一間。”

    言羽愣了愣,問肖翔:“少爺,您要是自己去拿的話都不用走上五米,您為啥非得使喚小的去呢?”

    肖翔擲地有聲的摔過來來三個字:我願意。

    言羽一邊扭扭噠噠往肖扒皮房間裏的書櫃上的手表行進一邊用鼻子很不服氣的“哼”了一聲小聲嘀咕著:“樂意不吃屁,吃屁怕你饞,怕你得闌尾炎!”

    肖翔的麵部肌肉因為這三句無邪優美到讓人吐血的兒歌狠狠的抽搐了幾下。

    忽然,在言語走進肖翔房間之後不到五秒鍾的時間裏,從少年的男閨房裏傳出了少女的驚聲尖叫!

    言羽分貝高頻率大聲音刺耳時間彌長的一聲“啊……”源源不斷的從肖翔房間裏傳出來,以無比生猛的“聲”勢飄進客廳少年的耳朵眼裏。少年坐在沙發上,聽著比噪音還噪音的少女尖叫,嘴角上揚起詭異的微笑。

    肖翔在心裏五四三二一倒數完五個數之後,言羽果然不負他望的衝到他身邊來了。

    言羽衝過來的氣勢忒猛烈,簡直就把自己當成了新一代的動車組火車頭。言羽“撲通”一聲就趴在沙發旁邊的茶幾上,懷裏緊緊摟著一堆漫畫書滿臉諂媚的對肖翔說:“翔主子!您怎麽會有這麽多的漫畫!主子您把這漫畫賞給小的看幾天成嗎,我不白看,您讓我幹啥都成!”

    肖翔早在五四三二一剛一數完就把嘴角的詭異微笑吃迴肚子裏頭去了,此刻他早已經恢複了早先那種就好像言羽連著八輩子都欠他錢的冷冰冰表情。他看著一臉熱切渴望的言羽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冷言冷語道:“想看,成。以後每天來接我上學。”

    言羽想也不想的就答應著“好”,然後雙眼熱情如火的落在懷裏的一堆漫畫上,頭也不抬的說:“我就一輛破自己行車,你要是嫌硌屁股的話就自個帶個墊。”

    肖少年看著把眼珠子埋在漫畫裏一頁一頁骨碌著的言少女的腦瓜頂,悄悄的,嘴角邊那抹詭異的微笑再次出現了。那笑容要用文字表述的話就是:奸計得逞!

    肖翔在某個課間很故意的不經心似的聽到言羽對趙子心大講特講一個能變男變女變變變的日本漫畫。趙子心當時聽得特別激動,不是愛聽,相反是不愛聽,他以為言羽是在暗諷他男生像女生呢。不過肖翔悄悄的上了心,放學後挨家書店進行地毯式搜索,終於在某家店裏找到了一本破得已經都要掉渣了的變男變女變變變——《亂馬1/2》。

    肖翔想不通本市的漫畫市場是太好了還是太不好了,他走了好多家書店竟然都湊不全一套完整的《亂馬1/2》。後來肖翔不得已借用了下父母的力量,他找到了在作協工作的某資深評論家他爹媽的好朋友他管著叫那啥的一大爺(那啥代表姓名的姓,就是肖翔根本就把人家姓都已經忘了,卻還是硬著頭皮厚著臉皮的去找人家給他幫忙呢),強詞奪理的對那啥大爺說自己學習有時太累這書能給他轉換思維開拓腦筋硬忽悠人家想辦法給他進一套迴來。

    後來書是進迴來了,可肖翔他那啥大爺卻倒了黴了,心思淳樸迂腐的知識分子對無良狀元的鬼話深信不疑,一口氣進了n多套亂馬迴來,嚴重擾亂了本市求學少年的學習生活,使無數本來六根清淨一心向學的少男少女們從此一腳踏進了為漫瘋為漫狂為漫忘了爹和娘的虛無境界,為此他無辜的那啥大爺沒少挨眾多學生家長的怒罵。

    言羽同學此刻的狀態就是典型不務正業的漫迷代表,她已經忘了天忘了地忘了時間忘了空氣忘了眼前還有個俊美少年忘了家裏正等著他們迴去的爹娘以及同班的眾多兄弟。言羽同學此時眼睛裏心裏腦子裏全是那個紮著小辮一會是小革隔一會是小美眉的亂馬同誌,言羽的一口小白牙自打她趴在茶幾上看書開始就一直沒閑過始終呲呲著在哪傻樂著。

    肖翔看著言羽癡迷的小樣兒,心裏滿足得直想把自己藏起來狠狠的美個夠。不過狀元少年心裏美歸美,臉上卻還是一樣的不動聲色。此君最偉大的地方不在於學習超猛這件事,而在於能夠輕鬆而出色的完成心口不一這件事。

    肖少年對正沉浸在變男變女變變變的快樂裏無法自拔的言羽清冷冷的開口說道:“言羽,我餓了,去你家吃烙餅,出發。”

    言羽生離死別一樣的從漫畫裏抬起頭,雙眼無限哀怨的說:“主子,容小的把這章看完成嗎?我不迴去我爸不會開飯的,你放心咱倆肯定能撈著

    一口熱乎的!“

    結果不言而喻,言小奴懇求無效,肖小主冷酷啟程。

    等下了樓出了家門,肖翔“碰”的一聲把自己家大門關死之後,不安好心的斜眼看著言羽說:“言羽,我問你,我讓你去給我拿表,我表呢?”

    言羽懷抱著滿懷沉甸甸的漫畫書站在亮晃晃的大太陽底下顫巍巍的對狀元少年說:“主子,其實表這東西就是一個心理寄托,我打小就會在手腕上畫各種樣式、特別好看的手表,要不我給您畫一個您先在心裏寄托著成嗎,咱就不惜上樓再取一迴了吧,您說呢?哎呀,你聞!這味道不是我家的大烙餅好了嗎,肖翔咱倆趕緊上路吧要不等會都吃不著熱乎的了!”

    肖翔看著言羽因為心虛變得諂媚的小臉蛋,看著言羽因為不想上樓再跑一趟變得狡猾的小眼神,看著言羽呲呲著一排小白牙反著明燦燦的太陽光笑得一臉沒心沒肺的小樣兒,身體裏頭有說不清是什麽東西的什麽東西如海嘯一般洶湧的席卷過整個心房。

    多年後,肖翔誠實的說,那東西是可謂之為“愛”的,最初的,第一次的,輕輕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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