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不求天要黑才迴到家中,進門就把大門閂死了。


    杜清檀原本躺在榻上“養病”讀書,見他步履匆匆而來,臉色極其難看,就知道出了大事。


    她趕緊扶他坐下,先遞一杯熱水,再緊緊握住他的手,挨著他落了座。


    獨孤不求一口氣把熱水全喝光了,才看著她的眼睛低聲道:“咱們得多多感謝嶽麗娘。”


    杜清檀還算沉穩:“出事了?”


    獨孤不求一字一頓,聲音低得不能更低:“聖人下令杖斃昭王、陳留郡主夫婦。”


    張六郎告的狀,說是這三人經常聚在一起議論他們兄弟二人,說他們不該隨意出入宮廷,不該把持朝政。


    女皇大怒,毫不猶豫地下令要了這三人的性命,絲毫不顧其中二人是她的親孫子女,一人是她的親侄孫。


    想到陳留郡主還懷著身孕,一屍兩命,且是杖斃這樣慘烈的方式,獨孤不求委實難以形容內心的感受。


    他早知道女皇狠辣,卻從未有哪次如同此次震撼。


    “我早前在東宮任屬官,陳留郡主尚未出嫁,經常躲在窗外偷看我,每每被太子發現嗬斥,她就嘻嘻哈哈地跑開……”


    獨孤不求抹一把臉,抬眼看向杜清檀:“我不是和你炫耀……我就是……”


    他隻是覺著,早前就知道陳留郡主夫婦和昭王遲早引來殺身之禍,他卻沒有絲毫提示,這會兒想著難受罷了。


    杜清檀伸手抱住了他,低聲道:“你和我都知道,我們救不了他們。”


    人家私底下的隱秘言論,他們從何得知?又如何相勸?


    隻怕才一開口,就裏外不是人,沒救到人,先就把自己的性命給斷送了。


    且這事兒,說到底,並非隻是這三人私議張氏兄弟,更深層次還是因為女皇不願讓位,母子權勢之爭而已。


    不然當眾嗬斥、不給張氏兄弟麵子的硬骨頭大臣不是沒有,女皇也沒把人怎麽樣。


    前不久的禪位建言,女皇當時表現得有多大度,此時手段就有多狠厲。


    昭王乃是太子妃的親子,嫡出,幼時也曾晉封過皇太孫,身份遠非普通皇孫所能比擬。


    他被賜死,可想而知會給東宮帶來多大的打擊和威懾。


    中間如果再夾雜上李岱這一係,就更複雜。


    獨孤不求為太子難過之後,不免心生退意:“我們去哪裏?”


    杜清檀早就想過退路:“我前些日子收到萍娘的來信,她和吳司馬在漳州過得挺好的,不然,咱們也去嶺南吧。”


    獨孤不求皺眉:“要去嶺南任顯要之職,我級別不夠,不然就隻能被貶斥,你確定願意?”


    杜清檀道:“我現下是六品司藥,要去那邊做個沒品級的醫博士,肯定是貶斥啊。”


    夫妻倆愁眉苦臉地麵對著麵,腳抵著腳,苦苦思索如何才能既被貶斥去嶺南,又不會傷筋動骨。


    直到紅葉來叫他們吃飯,獨孤不求這才拉著她起身。


    “這可真是,早年千方百計的,就想當個官發個財,現在竟然隻想被貶斥,什麽道理!早知如此……”


    杜清檀有意調節氣氛,故意打斷他:“早知如此,你當初就不這麽接二連三地拚命了,是嗎?”


    獨孤不求想了想,搖頭:“不,我還是不後悔。若非如此,我豈能娶到你。”


    “那也不一定。”杜清檀鄭重其事地道:“你當知道,我嫁你,不是因為你做了官。”


    獨孤不求想了想,握著她的手笑了。


    杜清檀又道:“除了娶我之外,你做這個官很有意義,譬如搜集來時的罪證,譬如平冤獄,再比如審理案子,讓惡人接受懲罰,我覺得很好。”


    獨孤不求就有些小開心:“按你這麽說,我也不是虛度光陰,盡做白工?”


    “怎麽會


    呢?你在我眼裏是這個。”杜清檀衝他豎起大拇指。


    “可是你仍然不肯為我生孩子。”獨孤不求坐下來,哀怨地念叨了這麽一句。


    “我對你不夠體貼?”杜清檀瞅他一眼,給他斟了一杯酒,再給自己斟了一杯,畢竟才發生了這麽可怕的事,夫妻倆都需要壓壓驚。


    “你不肯為我生孩子。”獨孤不求繼續念叨,“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麽呢?為什麽呢?”


    杜清檀敲敲桌麵,很不耐煩地道:“我答應了。”


    獨孤不求萬萬沒料到:“為什麽呢?你為什麽突然想通了?”


    杜清檀斜瞅他一眼:“因為我不能長期請病假啊,這不是你早就出的主意?”


    隻有她懷孕,然後再各種不適,才能製造機會慢慢遠離皇宮。


    獨孤不求高興之餘,又有些擔心女皇的態度:“我怕有人趁機挑撥,惹得她遷怒。”


    杜清檀也不太確定:“我之所以一直沒要孩子,也是顧慮這個,就像當初她許我出宮居住,我遲遲沒敢搬走。不過咱倆都成親好幾年了,想來應該不會太在意了吧。”


    夫妻二人端著酒,頭挨著頭,密謀許久,最終還是決定要試一試。


    畢竟在這狂風暴雨之下,活著就是一場冒險。


    次日,杜清檀繼續病休,算著獨孤不求差不多該下值,就起身安排晚飯。


    剛把一條魚放入鍋中煎上,羅葉便在外頭稟告:“元郎君來了。”


    杜清檀趕緊讓廚娘接手,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裳,走出去待客。


    元鶴穿著素色袍子,背負雙手,立在已經枯萎了的葡萄架下發怔。


    “元二哥來了。”杜清檀邀請他往屋裏坐:“六郎很快就迴來了,您留下來用晚飯罷?”


    元鶴迴頭看著她微微一笑:“有勞。”


    自從老太公去世,他為亡父守製,除去丁憂去職之外,日常隻肯茹素,原就不胖的人,現下更顯清瘦。


    杜清檀抓住機會勸他:“您又瘦了,老太公若是知道您這般自苦……”


    這個時代的人多數都不長命,日常又吃得不好,再這麽折騰,她真怕元鶴活不長。


    話說她和獨孤不求還承擔著給他做媒的重責呢,所以這人必須不能早死。


    以往元鶴聽她勸說,都隻是淡笑不語,今日卻是打斷了她的話:“好。”


    第425章威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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