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五,女皇賜太子武姓,大赦天下。


    采藍已經成為良人,並與阿史那宏定親,杜家、獨孤家也沒什麽人需要寬赦。


    按說,這樣的事兒和他們沒什麽關係,不過既然普天同慶,那也要應景擺個席,表示做臣子的喜天家之喜。


    杜清檀準備了全羊宴,把娘家、婆家人全都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說說笑笑。


    天冷,為了哄孩子們高興,也為了烘托氣氛,她特意在院子正中支了個烤架,讓團團帶著梅梅在那烤肉串。


    烤到一半,武八娘帶著壯實郎來了,說是來混飯的。


    於是烤架旁又多了一個壯實郎。


    再吃吃,又有人敲響了門。


    來的卻是遊珠兒,大包小裹的:「我來給先生送節禮。」


    轉頭看到這麽熱鬧,眼裏就露了向往之色。


    杜清檀招唿她:「來,一起烤肉玩吧。」


    遊珠兒抿唇一笑,洗手之後跟了杜清檀一起,用竹簽子烤著肉,先聊孟萍萍:「不知孟先生走到哪裏了,這一路是否順利?」


    杜清檀道:「前些日子收到來信,說是挺好的,隻是路途遙遠,走不快。幸虧是一路往南,倒也不怕風雪。」


    跟著,遊珠兒就笑:「學生今日過來,實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想拜托先生幫學生一個忙。」


    杜清檀爽快地道:「你說。」


    遊珠兒一拜到底:「我家的案子判下來了,那兩個人沒得好下場……」


    她的生父和庶母毒害嫡妻,證據確鑿,都按著律法得了應有的下場。


    但她那三個庶弟卻是沒什麽罪過,被放出來之後,因著這些恩怨,姐弟萬難在一處生活,便又在親族的攛掇下和她爭產。


    遊珠兒一人難敵三人,從年初鬧到年尾,最終分得一處小小的房產和一些浮財。


    她便用那點浮財開了一間小小的藥鋪。


    她本就打小在藥鋪裏頭幹活,對這一套熟悉得很,加之又在太醫署學醫,更多添了幾分人脈關係。


    藥鋪雖小,卻也被她經營得風生水起,偏偏她那些庶弟們深恨於她,非得與她打擂台。


    「學生思來想去,也不能認慫,隻有把這藥鋪經營出色,徹底壓過他們,才能有好日子過。


    好的藥鋪子得有名醫坐鎮,學生資財不豐,請不到名醫,自己也還未曾學成出師,給人開方還不行,是以……」


    遊珠兒不好意思地道:「是以把主意打到了先生身上。醫博士們都不好出來坐診,您卻不同……」


    杜清檀義正辭嚴地打斷她的話:「我就方便出來坐診嗎?我也是有官職在身的,怎麽能私底下撈外快呢!」


    獨孤不求聽到這話,忍不住鄙視地瞅了她一眼。


    看看,這裝模作樣的,誰不知道她杜司藥每次奉旨給人瞧病,都要收診金的,多不嫌多,少也不嫌少,雁過拔毛,反正得有。


    萬一這家人實在吝嗇不給,她怎麽也得從人家順根蔥,拿個糕餅,帶個果子。


    用她的話來說,這叫尊重知識……


    這會兒倒來誆騙女學生了,獨孤不求沒臉看,索性轉過身,來個眼不見為淨。


    杜清檀的臉皮厚度已臻化境,對這份輕描淡寫的鄙視完全沒感覺:「我也不能坐診的,你另外想辦法。」


    遊珠兒忙道:「您誤會了,學生的意思是說,您日常不用坐診,就是借名頭給學生用一用。


    譬如說,哪個富貴人家,或是很特別的那種疑難雜症,藥醫不好治的那種,學生就把您的名兒亮出來。


    您抽空給他瞅瞅,開個食方什麽的,掙的錢學生不要,都給您做車馬費。」


    杜清檀沒搭話,隻將一串烤得金黃流油的羊肉遞過去:「趁熱吃,獨家醬料,特別香,外麵吃不著。」


    遊珠兒捏著肉串,有些食不下咽:「先生。」


    杜清檀道:「吃,吃完再說。」


    遊珠兒紅著眼圈,艱難地吃完兩串烤羊肉後,杜清檀才道:「我去你那裏做兩天義診,有很特別的病例也可介紹給我,錢就算了,等你發達了,多行善事即可。」


    一直默不作聲的武八娘突然開了口:「嗯,做義診花的錢算在我頭上。對著外頭,就說是為聖人和東宮祈福。」


    為聖人和東宮祈福?


    獨孤不忮、洪氏、柳氏、楊氏一起怔住,怎麽做個義診,也能扯到這上頭?也太諂媚了吧!


    獨孤不忮有些不悅,很直接地道:「做義診花不了多少錢,不如我來出。」


    武八娘瞅他一眼,心裏很明白是怎麽迴事,遂淡淡地道:「借著這個名頭,可以最大限度地幫這孩子的藥鋪揚名,也能幫五娘揚名,護她周全。做人,總是要留後路的。五娘懂得我的意思。」


    杜清檀當然懂,女皇年歲已高,等到東宮上位,中間難免有許多不確定性因素出現。


    好的名聲,往往就是堅固的盔甲,關鍵時刻可以保命。


    說到底,她和獨孤不求的根基太過淺薄,經受不住狂風暴雨。


    若二人還隻是從前的小百姓,一屋一院一鍋一灶,有吃有穿就好。


    但不是,他們被命運推著往前走,停不下來,身後又有親人需要保護,所以該做的還得去做。


    雖然但是,大伯子的麵子還得給。


    杜清檀搓著手,尬笑著看向獨孤不忮:「大伯,您瞧這個……嗯……」


    獨孤不求立刻幫腔:「兄長,她們女人的事,咱們男人就別摻和了,太大材小用啦!」


    獨孤不忮倔脾氣上來,原本想要反對到底,卻見一家子女人全都瞪圓眼睛緊張地盯著他。


    洪氏更是輕輕搖頭,表示弟媳婦的事不要管太寬。


    他想了想,終究還是垂了眼眸沒吱聲。


    武八娘滿意了,打發走遊珠兒,和杜清檀小聲道:「還算懂事,不然就真討人厭。」


    杜清檀替大伯子挽尊:「他是好心,也是愛操心。」


    二人頭挨著頭,在那商量起了具體細節。


    其他人見狀,便都往一旁去,隻恐打擾她二人。


    武八娘抓住杜清檀的手,不無擔憂:「五娘,我有些害怕。萬一……也不知道好日子還能有多久。」


    杜清檀沉默無語,她也擔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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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5章遠慮免費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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