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司藥,您這邊請。”


    東宮女官將杜清檀請入偏殿,給她安置了火盆和吃食等物,笑道:“太子妃正在隔壁待客,要請您稍候片刻。”


    十分規矩禮貌,倒是沒有像上次退親時那樣,一來就罰人站許久,還扔果盤砸人。


    杜清檀倒也沒有覺著受寵若驚,或是心存僥幸。


    這世間,慣常就是捧高踩低。


    她現下算是女皇麵前的紅人,太子妃肯定不敢再體罰她,但後宮之中的陰柔手段又何止一二?


    且等著看就是了。


    果不其然,沒多會兒,隔壁就傳來了太子妃的聲音,很憤怒的那種。


    “獨孤,為了杜五娘,你這輩子都隻打算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主簿?願意一輩子擔驚受怕?”


    杜清檀是沒聽見獨孤不求的聲音,卻又聽太子妃氣唿唿地道:“你還看不出來嗎?聖人雖然允許杜五娘去內醫局,卻沒說同意她嫁給你!”


    “你若是非得和她成親,算不算是和聖人搶人呢?南陽王府的薇娘,有才有貌,性情溫順可愛,哪裏不好?


    南陽郡王深得聖人信重,托付西京,這樣的人家打著燈籠都難找,看上你,那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隻要你與薇娘成親,便意味著與武氏前些日子結下的仇怨一筆勾銷!張氏兄弟也會投鼠忌器。


    能升官,又能消弭仇恨,保小杜和你自己的安全,這種好事你不要,非得這麽想不開……”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又有人開門關門的聲音傳來,然後,一切歸於平靜。


    杜清檀聽懂了。


    原來是鎮守長安的、深得女皇信重的南陽郡王的女兒,武薇娘,看上了獨孤不求這個人。


    這門親事能給東宮帶來很大的利益,意味著又爭取到了一位至關重要的武氏宗親的支持。


    太子妃之所以願意演這場戲給她看,還是因為看在她是女皇麵前紅人的份上。


    她若識趣懂事,就該主動成全獨孤不求和武薇娘,成全東宮。


    若是不識趣不懂事,小心以後被算賬!畢竟聖人年邁,遲早將要駕鶴歸西。


    至於武薇娘此人是否性情溫順可愛嘛,杜清檀很有體會,畢竟曾經給人家親娘看過痔瘡。


    想到當時的一係列事件,杜清檀忍不住勾起唇角。


    一旁伺候的女官不動聲色地看向杜清檀,卻見後者笑容詭異,瞧著頗有些嚇人。


    女官想到有關此人的種種可怕傳說,後背微涼,覺得稍後一定要守護好太子妃,省得此人一言不合就動手。


    兩個人正各懷鬼胎之時,太子妃終於使人來傳杜清檀了。


    杜清檀算了算時間,自她來到東宮,已經過去了一刻鍾。


    也就是說,她隻有一刻鍾留給太子妃表演了,不算太難熬。


    太子妃靠在美人榻上,微長的臉上猶帶怒容,卻又勉強擠出一絲笑:“什麽時候來的?”


    杜清檀笑著行禮問安:“迴太子妃的話,下官來了有些時辰啦,聽聞您在待客,就在隔壁偏殿等了一會兒。”


    太子妃臉上露出做作出來的不自然:“我這些日子是著急上火,遇到事兒就喜歡嚷嚷,沒有嚇到你吧?”


    有沒有聽見她剛才說的那些話呀?


    若是自覺的,就該問問是怎麽迴事了吧?


    再懂事一些,就該自動退出才對,這叫識時務。


    杜清檀卻是一派雲淡風輕,擺出脈枕,請她伸手:“沒有,殿下端雅,下官沒聽見任何聲響。”


    太子妃忍不住抬眼看向東宮女官。


    東宮女官很著急,這杜司藥真是的,怎麽可以睜眼說瞎話呢?明明那麽大聲,大家都聽見了的!


    太子妃明白過來,就很生氣,正想順著話頭撕破臉,就被杜清檀攔住了。


    “噓……太子妃莫動莫出聲……您的脈象有些不對勁……”


    杜清檀神色嚴肅,垂著眸子仔細診了一番脈,又嚴肅地示意太子妃張口給她看舌苔和舌下。


    太子妃被她搞得緊張,小聲問道:“我怎麽啦?”


    杜清檀嚴肅地問:“不知您最近是否覺著很難入睡?就算睡著了也容易驚醒?


    平時總是突然就很熱?哪怕天氣很冷也熱得受不了?還很容易煩躁被激怒?愛發脾氣?”


    太子妃這段日子還真是這樣,於是緊張起來:“我這是怎麽了?”


    杜清檀很猶豫:“下官還得再仔細斟酌斟酌才行,或許,也該請太醫來瞧瞧才好……”


    她越是不說,太子妃越是緊張害怕:“快說!”


    杜清檀欲言又止,欲言又止,算著時間差不多了,這才開口:“其實就是……”


    “太子妃,內醫局使人過來尋杜司藥,說是聖人宣召,很急!讓她趕緊迴去!”


    裴奉禦的人如期而至,十分準時。


    杜清檀卻是不著急,穩穩當當地坐著:“也不至於就這麽急,待下官與太子妃說完病情再走……”


    “你快去,咱們迴頭說。”太子妃哪裏敢耽擱她,這才是真正的和女皇搶人。


    “那,下官改時候再來?”杜清檀還在磨蹭,就見太子快步走出:“不必了,她這病孤知道!”


    太子妃神色微變:“殿下!”


    太子微抬右手,製止太子妃出聲,同時嚴肅地看著杜清檀道:“五娘,太子妃剛才做的事很不地道。”


    “你與獨孤的婚事幾經波折,都是因為孤的緣故。倘若到了現在還要為難你們,拆散你們,這樣的孤,實在不值得追隨。”


    太子微笑著道:“你們的婚事,孤願意再次為你們做媒,具體事宜已然安排下去了。


    倘若聖人那裏有什麽,孤可以為你們去求。這不是什麽大事,想來聖人一定會成全的。”


    太子妃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到底沒敢再造次。


    事態急轉直下,杜清檀憋了一肚子的壞招還沒來得及使,就這麽夭折在腹中。


    她沉默片刻,笑了起來,很爽快地給太子行禮致謝:“殿下仁厚,是個明白人。”


    杜清檀慢吞吞地迴到內醫局,張口就道:“裴奉禦,您真是說話算數!”


    卻見眾太醫紛紛急道:“怎麽才來!聖人那邊等你許久了!”


    竟然是真的傳召。


    杜清檀哀歎一聲,拔足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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