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孤不求被敲門聲驚醒,險些從桌上摔落下來。


    他揉揉眼睛,突然想起來鍋裏還熬著的粥,一看,早糊了。


    幸虧是灶裏的火滅了,不然這鍋得被燒壞。


    “想吃口粥怎麽就這樣難!”


    他低聲抱怨著,慢吞吞地站起身來往外走。


    自從家裏死了人,雇的粗使婆子再不肯來,添錢也不來,暫時也沒雇著合適的人,啥都要親力親為。


    可他是真的很累,累到路都不怎麽想走。


    因為不舒服,他的聲音就顯得特別暴躁:“誰啊?”


    門外沒有聲音,隻聽到可疑的窸窣聲,就像老鼠偷東西似的。


    獨孤不求握緊刀把,站住不動。


    他打不動了,所以很擔心開門就是麻煩。


    然而這大白天的,剛才也發過聲了,總不至於如此膽大妄為吧?


    要不然,就死個幹淨!


    他發狠地使勁拉開門,露出一個吊兒郎當的笑容:“什麽事……”


    聲音戛然而止。


    他猛地關上門,將頭頂在門扇上,一動不動。


    心跳得快要受不住,幾欲從喉嚨裏蹦出來。


    “獨孤大哥哥怎麽了啊?”團團的聲音透過門縫傳進來,弱弱的,怯怯的,“他的臉色好難看。”


    杜清檀沒有迴答,隻又敲響了門。


    獨孤不求將額頭緊緊頂著門扇,鼻尖挨著門縫。


    他聞到她身上散發出的熟悉的藥香味兒,那味兒在他夢裏日夜縈繞,讓他不得安生。


    門又被敲響,他還是不想動彈,隻想這樣緊緊地貼著門,距離杜清檀更近一些,仿佛與她依偎。


    “獨孤不求,開門!”


    杜清檀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到冷酷。


    “隻要你還是個男人,就把門打開。”


    獨孤不求垂著眼,使勁揉揉臉頰,再用力吮吸嘴唇。


    直到覺著臉頰發熱發紅,他才拉開門扇,將兩隻長長的手臂緊緊掛在門上,同時也撐著身體,以便不會倒下去。


    “我當然是男人了,從始至終都是。不給你開門,是因為你不是女人。”


    他誇張地笑道:“啊,應該說,你不像是女人。”


    杜清檀平靜地注視著他,並沒有被激怒的跡象,整張臉就仿佛是在說:“你繼續說,繼續表演。”


    獨孤不求突然說不下去,或者說沒興趣繼續往下演了。


    他垮了臉,懶洋洋地道:“你們想做什麽?快說,說完就滾,我忙著呢。”


    團團很小聲地道:“獨孤大哥哥,你看起來很不好。姐姐是來給等你瞧病,給你調養身體的。”


    獨孤不求突然憤怒起來,大聲道:“我好不好和你們有什麽關係?她想給我瞧病,我就要給她看啊?


    她想給我調養身體,我就得接著?她是我的什麽人啊?關她什麽事?!”


    團團被嚇了一跳,漲紅了臉想哭,卻又忍住了,低頭彎腰,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獨孤大哥哥,是我們家對不起你,我給您賠禮。姐姐做得不好的地方,我也替她向您賠禮!”


    獨孤不求把臉扭開:“一人做事一人當,沒事把小孩子扯進來做什麽?”


    杜清檀淡淡地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向你賠禮?”


    獨孤不求勾起右邊唇角,冷嗤了一聲,白眼翻到了天際:“愛賠不賠。”


    杜清檀就真的對著他深深鞠躬,誠懇地道:“對不起,請你不要生我的氣,原諒我之前的行為。”


    “哈!我打你一耳光,再把你的心拉扯出來踩成十八瓣,然後給你說對不起,看你是不是能恢複如初?”


    獨孤不求將撐在門扇上的一隻手收迴來,插在腰上,再將一條長腿曲起,交疊在另一條腿上,擺了個自認為瀟灑不羈的動作。


    杜清檀沒說話,直接上前將手朝他伸去。


    “你幹什麽?你要幹什麽?”獨孤不求緊張地瞅著她,試圖將插在腰上的手舉起護住自己。


    杜清檀撩起薄薄的眼皮子,淡淡地瞅他一眼,直接將右手穿過他的格擋,放在了他的胸前。


    “嘶……”獨孤不求倒吸一口涼氣,表情就不對了:“你你你……”


    他想說,這是在大門口,當著左鄰右舍的麵,還當著孩子的麵,十分不像話。


    但是,杜清檀那隻素白纖軟的手突然用力推了他一把。


    他就控製不住地往後一仰,雙腿一軟,倒了下去。


    杜清檀低聲咒罵了一句什麽,將左手拎的荷葉包扔給團團,火速上前攙住了他。


    獨孤不求頭暈腦脹、天旋地轉,卻是無力掙紮。


    在暈過去之前,他隻來得及瞪著杜清檀那雙嫵媚多情的鳳眼,惡狠狠(虛弱)地念叨了一句。


    “我不會原諒你的!打死也不原諒!別以為你長得美就可以為所欲為!”


    杜清檀麵無表情地迴頭,冷漠地看向鬼鬼祟祟躲在一旁的武鵬舉和阿史那宏:“還不把人弄進去?”


    武鵬舉和阿史那宏低著頭不敢看她,因為生怕抬眼就得破功笑出聲來。


    杜清檀突然用力搧了他二人一巴掌,是的,每人一巴掌。


    “低著頭幹什麽?想笑就笑出聲來啊!”


    典型的遷怒。


    武鵬舉皺著眉頭,邊往裏走,邊小聲道:“我懷疑她就是想要借故打咱倆一頓好出氣。”


    阿史那宏小心地扶著獨孤不求,氣喘籲籲:“自信點,把懷疑兩個字去掉。”


    “這惡婆娘!什麽時候都是她最有理。從前好歹還把我當成半個雇主看,輕易不敢得罪我。現在可好,直接不把我當人看!”


    武鵬舉撇著嘴道:“果然應了那句話,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但是兩個人都不敢說給杜清檀聽,並且在杜清檀跟進來之後,各自狗腿地幫著給獨孤不求解衣什麽的,以便讓她看診。


    杜清檀也不客氣,像個大爺似的,穩穩地落了座,先拆開獨孤不求腰間的繃帶看傷口,又診脈,又翻眼皮拉舌頭的。


    然後也不說什麽,利索地又將繃帶纏了迴去,拿筆開方,指派這二人做事情。


    這二人被她支使得團團轉,卻也不敢有怨言。


    團團不用吩咐,先就跑去廚房洗鍋燒水,還勤快地把獨孤不求屋裏清掃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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