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檀始終沒見宋大娘,再聽到有關此人的消息,已是傍晚。


    嶽麗娘來看她:“聽聞典藥有些倦怠,想是累著了,我有些人參,給您補補氣。”


    杜清檀搖頭微笑:“哪裏就到了這個地步,多謝你的好意。我歇歇就好。”


    嶽麗娘衝她眨眨眼:“要的,典藥因為宋大娘的死很是傷感,加上路途勞累,傷心傷懷,需要補養。”


    “???”


    這麽快!!!


    杜清檀詫異地看著嶽麗娘,她知道宋大娘得不了好,卻不曾想到居然這麽快。


    嶽麗娘淡淡地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言罷,又換了哀戚的口吻:“大娘也真是的,既然出宮養病,就該慢慢調養,好了再說。


    偏她著急,自己亂服藥物,藥性相衝,不到一個時辰就沒了,都沒來得及救。”


    其實宋大娘早就該死了,隻是死在隨駕途中和宮裏都不好,因此才拖到現在。


    杜清檀沉默片刻,輕輕一歎:“十個人,現在隻剩一半。”


    “是啊!想起來就難過。”嶽麗娘歎息著走出去,驚詫出聲:“小紅,春娘,你們什麽時候來的?”


    杜清檀便知,她剛才那一席話是故意說給這二人聽的。


    申小紅和袁春娘都掉了眼淚:“大家好歹姐妹一場,想湊些錢托人帶去給她家裏……聽說還有一個沒成年的女兒。”


    嶽麗娘給擋了:“典藥正難受著呢,快別擾她了。你們想怎麽辦就自己商量著來,去尋尚食幫忙。”


    門外安靜下來,杜清檀唿出一口濁氣,起身去尋程尚食。


    “趁著明日休沐,我去太醫署給學生補補課。家中幼弟也正好來了神都,看看他去。”


    她有出宮令牌,又有名正言順的差事在身,程尚食沒有不允許的,隻道:“宋大娘的事你知道了?”


    杜清檀點頭:“聽說了。”


    程尚食歎道:“她死了也好,不然活著日子可難過。看著也是挺識趣得體的一個人,怎就這般糊塗呢?


    她一個鄉下來的小食醫,能有多大本事,竟敢一個人吃了三家飯。”


    杜清檀大吃一驚:“三家飯?”


    程尚食卻不肯說了,溫潤笑道:“你知道就好,咱們這些人呢,隻是些小蝦米,沒辦法和外麵唿風喚雨的那些能人比。


    所以啊,咱們隻要記住一點就夠了,誰是天子,咱們就忠於誰。如此,立身自正,方可屹立不倒。”


    杜清檀謝過程尚食,自迴了住處。


    三家人,領著聖人食祿,又做李岱內應,再被張五郎收買,是這個意思吧?


    杜清檀都不知道該怎麽評價宋大娘了。


    聽那意思,她是因為家中幼女而受脅迫,但這一群人中有家人有軟肋的也不止她一人。


    怎地別人不受脅迫,隻她一人反複被迫?


    可見中間脫離不了一個貪和妄想,這才越陷越深,最終斷送了自家性命。


    雷燕娘走進來,歎道:“宋大娘也不是這樣的人,入宮之後,就這麽悄悄地變了。


    大家湊份子撫恤她女兒,我知道你膈應,就自作主張,用你的名義添了一份,若是有人問起,你就照著迴答。”


    雖然沒人告訴她具體是怎麽迴事,但熏兒死了,杜清檀又不肯幫忙說情,她也猜得著大概。


    隻宮中的事情,很多時候不好做在表麵上,總要裝個一團和氣的樣子出來,不然總會被人盯著問個不休。


    杜清檀謝了雷燕娘的好意,又去取了錢還她。


    雷燕娘不要:“我就是為了讓你舒坦才做的這事兒,你又把錢給我,那還有什麽意思?咱倆誰跟誰啊,這麽生分。”


    杜清檀笑了:“我和她的事,你已替我了啦,現在是我和你的事,我高興得很,隻管收下。”


    雷燕娘卻是死活不要,杜清檀也就算了,改天卻又給了她一隻銀簪子,隻有多給的。


    可是人情往來就這樣,雷燕娘收了禮物也很高興。


    次日一早,杜清檀吃過早飯就出了宮,徑直往太醫署去。


    女學生們見了她特別高興,遊珍兒還沒迴來上課。


    女學生們嘰嘰喳喳的:“她家裏事多,才把她阿娘葬了,鋪子無人打理,隻能靠著她。


    我們隔三岔五就去看看她,借筆記給她抄,她學得可認真了,天天都做作業。


    隻是這樣始終學不好,孟先生經常登門給她補課,好像是想收她為徒……”


    杜清檀笑著聽完,輕描淡寫地抽出一張紙:“考試!”


    “啊!救命啊!先生您太過分啦!怎麽才迴來就考試?都沒準備!”


    女學生們哀叫連連,以頭撞桌,卻又不敢反抗。


    杜清檀得意地笑:“就是這樣才能考出真實成績,怕?那就努力學習啊!”


    心靈受傷不要緊,多來幾次考試就好了。


    畢竟看學生被考試摧殘,實在是一件讓人爽心的事。


    女學生們揮墨奮戰之際,李岱靜悄悄地來了,他也不進來,就在外麵靜靜地看著。


    杜清檀本想假裝沒有看到他,但想到他始終是幫過她的忙,總要道個謝。


    此時不去,稍後下課再去,就要耽擱更長時間,便笑吟吟地迎上去行禮。


    “下官見過殿下,之前在登封,多謝您施以援手,這份恩情,下官記住了。”


    李岱負手而立,櫻草黃的團花缺胯錦袍透著富貴氣息。


    他微笑著,目光在她臉上掃過:“瘦了,不過瞧著還算精神。”


    “托您的福。”杜清檀畢恭畢敬,到底沒再讓李岱生出“她在罵他”的感覺,可見是真記情了。


    李岱滿意地點點頭:“在民間甄選醫婆做培訓的事,最多兩三天就能開班,還是要請你來上課。”


    “殿下辦事雷厲風行,實是百姓之幸。下官自當傾力相助。”


    杜清檀又行了一個禮,顯得特別有禮貌。


    李岱搖搖頭:“倒也不必如此多禮。”


    這禮太多,人和人之間的距離也就更遠了。


    杜清檀畢恭畢敬地站著,溫言細語:“您是天潢貴胄,又是恩人,怎能失禮呢?”


    她總能找到合適的法子應付人。


    李岱默然立了片刻,輕笑一聲,自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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