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檀輕笑了一聲:“好人?”


    宮女不明所以,帶著滿臉的疑問看向她:“典藥?”


    這是一個長得很可愛、年紀和熏兒差不多大小的宮女,雙目澄澈,唇角天然帶笑,很討人喜歡。


    杜清檀道:“從前不曾見過你,你從哪裏來?”


    宮女笑道:“我是奉天行宮的,是以典藥不曾見過我。我叫阿南。”


    杜清檀便不再管她,自行沐浴梳洗。


    待到頭發晾得半幹,武鵬舉又敲響了門:“小杜,我這弄到一些新鮮的蒸鵝,甚為肥美,你嚐嚐?”


    他走進來,擠眉弄眼:“幹淨的,我已經試吃過了……”


    聲音戛然而止。


    杜清檀迴頭,見武鵬舉眼睛睜得老大。


    “嘎!”他嚷嚷著道:“怎麽變了個樣子!誰幹的?!”


    不等杜清檀迴答,他又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那個家夥幹的,真是!就他最體貼最仗義,是吧?


    趁火打劫,渾水摸魚……不是,小杜,你怎麽就接受了呢?你怎麽能接受呢?你的骨氣呢?你的堅持呢?”


    杜清檀沒什麽表情:“要不,煩勞您現在把這些東西統統扔出去,再幫我痛罵他一頓?”


    武鵬舉臉色驟然一變:“還是算了吧,總歸是你得了好處,多事之秋,咱們還是別多樹敵了。來,吃蒸鵝,可好吃了!”


    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


    之後杜清檀再未見到李岱,阿南卻是留了下來,貼身伺候照料她的起居。


    李岱父子並未在登封停留太久,表達了太子的慰問請安之意後,又迴了洛陽。


    他們走後的第三日,杜清檀被放了出來。


    梁王親自告誡她:“自即日起,你便跟在程尚食身邊,日夜伺候聖人,不該提的事,不該講的話,一個字都不要說,明白?”


    杜清檀鄭重允諾:“下官明白。”


    梁王瞥著她道:“也就是看你替本王調養身體還算盡心盡力,這便幫了你。


    不然,光憑你給人亂做補品,導致聖人生病,就該株連三族!”


    杜清檀低著頭致謝:“多謝梁王殿下活命之恩。”


    梁王冷嗤一聲,又上下打量她一番,道:“也不知你何德何能,竟然能得這許多人為你求情。”


    杜清檀沒敢多問,送走梁王之後,她才去問武鵬舉:“都有誰替我說了情?”


    武鵬舉在那掰著手指計算:“程尚宮找過梁王不下三次,又在聖人麵前提過兩次你做的藥膳。


    琅琊王探病之時,也曾故意提到你,聖人完全不知其中關竅,順口誇了你一句。再有,就是……”


    他賊兮兮地笑了起來,湊近杜清檀,小聲道:“拚命獨孤給我叔父寫了一封密信,我叔父看過之後,臉色都變了。”


    梁王收到獨孤不求的信後,立刻就去找了張氏兄弟,不知他們具體談了些什麽,總之接著梁王就下令釋放杜清檀。


    武鵬舉高興地道:“我好想知道獨孤究竟做了些什麽,能讓我大伯父低頭讓步。可惜,我不敢偷看。


    將來你迴到洛陽,若是見著獨孤,一定問清楚他到底做了什麽好事,再來告訴我,可好?”


    杜清檀慢慢點頭:“好。”


    不管怎麽說,能被放出去始終是好事一樁。


    杜清檀迴到原來的住處,正好遇到宋大娘和嶽麗娘在準備禦膳,一時見了她,都有些愣神。


    嶽麗娘最先和她打招唿:“典藥可算迴來了!”


    杜清檀微微點頭,並不多作言語。


    宋大娘跟著過來,邊擦手邊道:“我早就知道,吉人自有天相,您一定會沒事的,熏兒呢?”


    杜清檀平靜地道:“她死了,吃了你們送去的膳食被毒死的,我僥幸逃脫,保住了性命。”


    “啊!”宋大娘和嶽麗娘齊齊變色,然後就是忙不迭地擺手否認:“不是我,不是我!我不可能做這種事!”


    杜清檀微微一笑:“當然不是你們。”


    她眼波流轉,目光在宋大娘和嶽麗娘臉上緩緩掃過。


    “怎麽可能是你們呢?咱們是朝夕相處的姐妹,怎麽可能下得去這個毒手?那還是人嗎?”


    宋大娘輕輕喟歎:“對,我可沒那個膽子,也沒地方弄到這種厲害的毒藥,更沒有害你的理由。”


    說這話事,她有意無意地看了嶽麗娘一眼。


    嶽麗娘穩穩當當地舉起三根手指對天發誓:“我嶽麗娘今日當著典藥的麵發誓,倘若此事與我有半分關聯,便叫我全家不得好死。”


    “誰還不會發誓了!莪也發誓!”宋大娘黑著臉,當著杜清檀和嶽麗娘的麵,發了同樣的誓。


    杜清檀笑得如沐春風:“或許是哪裏出了差錯,好了,自家姐妹,再不提此事啦。我得去拜見尚食,她可在?”


    “在的。”搶著迴答她的人是宋大娘。


    杜清檀微笑頷首,轉過身就收了笑容。


    程尚食正黑著臉痛罵手下的女官,突然看到杜清檀出現,就“呀”了一聲,猛地站起身來,毫不掩飾自己的歡喜。


    “來來來,你可來了,聖人想吃清淡又特別的甜食,你有什麽主意?”


    杜清檀立刻進入工作狀態:“我得先看看聖人最近的脈案。”


    程尚食立刻起身:“咱倆一塊兒去。”


    甩掉無關緊要的人,二人終於可以說些悄悄話。


    程尚食拉住杜清檀的手,心疼地道:“瘦了,不過,能活著出來已是最大的好事。”


    杜清檀也這樣認為:“我一直以來都很小心謹慎,可惜防不勝防,我是沒想到,給不相幹的人做個藥膳,也會把自己的命做進去。”


    她原本以為,隻要她做的吃食無毒無害,進入女皇之口的吃食絕對不出問題,就能保證不出大事。


    卻沒想到,給張五郎做個藥膳,也會把自己牽扯進去。


    程尚食歎道:“不關你的事,你若不做,也會惹禍上身,說不定比這個還要慘。所以,錯的人不是你。”


    錯的隻是張五郎這樣的存在。


    二人走至女皇寢居處,迎麵遇著張氏兄弟走了出來。


    程尚食若無其事地上前行禮問好,杜清檀也跟著行禮。


    她清晰地感覺到,幾道森寒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有如實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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