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萍萍歎息:“太醫署會要我嗎?”


    從前的她,一定沒問題,現在卻不同,被宮裏趕出來,丟人現眼,罪人一樣。


    獨孤不求看她可憐,便安慰道:“會的,琅琊王正準備舉辦女醫班,原就打算請你授課的。


    你這隻是受到牽連,不該算到你頭上,不然你早就被問罪了,是吧?


    迴去和你祖父說說,他與三皇子交好,此事應當不會有礙。”


    孟萍萍總算有了幾分精神,強撐著下了床,要給獨孤不求拿錢。


    “鎖春這事兒花了你不少錢吧,都是多少,我拿給你。”


    獨孤不求沒要她的錢:“沒花多少,他們欠我人情。”


    孟萍萍也就沒再堅持:“行,反正我欠你和五娘的人情多了去,這種小事我就不和你多說了。”


    獨孤不求這才道:“五娘在宮裏怎麽樣?”


    孟萍萍笑道:“她啊,過得特別好,道是春風得意也不為過。很多人眼紅嫉妒她,卻又不敢惹她。


    你的眼光真不錯,我啊,這一輩子,大概永遠也趕不上她了。”


    獨孤不求笑道:“倒也不必妄自菲薄,你是藥醫,她是食醫,各有所長。”


    孟萍萍沒再繼續就此話題多說:“我們迴吧。”


    獨孤不求把她送到家門前,看著她進去了,這才離開。


    她盥洗過後,換了衣裳,直接去尋孟公:“祖父,我想去太醫署任職,您能不能幫幫我?”


    孟公看她一眼,道:“我去試試。”


    卻見她的父親快步而來:“你是去給鎖春收屍了罷?”


    孟萍萍低著頭不說話,她父親就道:“和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去做這件事,這賤婢膽大包天,犯下如此謀逆大罪。


    若非聖人仁慈,我孟氏一門就要被牽連進去,你的小命也保不住!”


    孟公歎道:“罷了,快別說孩子了,她已經怪難受的啦。”


    “父親,就是您把她寵得不知天高地厚才這樣!二十多歲了還未談婚論嫁。


    非要等著那什麽獨孤不求!現下可好,人家自己定了親,她竹籃打水一場空!


    我與她母親商量過了,這迴無論如何也要給她尋個合適的人家,盡早出嫁,再由不得她胡來!”


    孟萍萍臉色大變:“阿耶,我……”


    孟公朝她擺擺手:“你先迴去。”


    孟萍萍隻好沉默著退出去,站在門外靜聽。


    她父親語氣激烈而壓抑:“不行,她不能再去什麽太醫署。早前去宮中做女官,侍奉聖人倒也罷了。


    如今還去什麽太醫署?您與那位過從甚密也就罷了,兒子不能說父親的不是。


    萍娘堅決不能再和琅琊王牽扯上任何關係,萬一有心之人把鎖春謀逆之事與皇嗣之事扯到一起怎麽辦?”


    說到底,還是擔心她會給家裏帶來麻煩。


    說到底,還是被嫌棄了。


    孟萍萍含著眼淚,怎麽迴到房裏的都不知道。


    婢女見她神色不對,連忙上前問候,孟萍萍搖頭:“你出去,讓我靜靜。”


    跟著就見她娘走進來,說道:“我已和你阿耶商量好了,給你看一門親事,不拘是遠是近,隻要人好就行。


    隻是你年歲大了,想要尋一個年貌相當的人沒那麽容易,萬一是繼室或是別的什麽,你也要想得開。”


    孟萍萍低著頭不說話。


    她娘就怪她:“早些年我讓你別等,你總也不聽。為此還不迴家,一直躲在外頭行醫。


    你祖父縱容你,我也拿你沒法子,這迴你犯了事,僥幸活著出來,我再不會由著你胡來。”


    孟萍萍忍無可忍:“我沒犯事!”


    她想起獨孤不求的話:“如果我犯了事,聖人認為我有罪,早就治我的罪了!


    為什麽旁人都沒說我怪莪,你們卻老是往我身上潑髒水?這麽嫌棄我,我走就是了!”


    她娘也怒了:“你走?你能去哪裏?給我把她的金銀珠玉統統拿走,我倒要看她能去哪裏!”


    天黑下來,孟萍萍抱著膝蓋,孤獨地坐在黑暗中,淚水浸濕了裙子。


    她該怎麽辦?


    如果是杜清檀,會怎麽辦?


    杜清檀或許會有其他辦法,但她,思來想去,竟然還是隻能再去求助獨孤不求。


    午後,杜清檀隨著金守珍一起走出宮門,準備前往波斯使者家中複診。


    她東張西望,卻始終不見獨孤不求的身影。


    金守珍笑道:“聖人要幸嵩山,大家都在忙著做準備,或許獨孤也去忙了罷。”


    杜清檀頗為奇怪,聖人要幸嵩山,這事兒她也知道。


    但所有重臣之中,聖人隻打算帶梁王出行,並沒有說要讓太子隨行,獨孤不求身在東宮,也不知要忙什麽。


    這一路暢通無阻,再沒有人來圍堵她。


    杜清檀順順利利到了阿羅約家,倒是又見到了左暉。


    左暉剛一見到她,眼裏便迸發出狂熱之情,語氣亦是十分熱切:“杜典藥,你來了。”


    “來了。”杜清檀頷首而笑,目光掃過左暉,發現他的氣色要比之前差了許多,透著一股子灰敗之色。


    她卻也沒有多作停留,自把目光挪開,含笑看向阿羅約:“您最近覺著如何?”


    阿羅約道:“按照典藥的法子,每日都在吃食上頭精心安排,覺著是要好多了。”


    杜清檀就又給他增補了芝麻醬拌菠薐菜、醋溜小油菜等幾個食療方子。


    “牛乳、羊乳這些您日常都吃著的,我也就不提這個了,菠薐菜、各種豆子、海貨都可以搭配著多吃一些……”


    阿羅約笑道:“典藥的法子好,又好吃又便宜,效果也好,難怪要晉升。”


    杜清檀笑著謝過他的誇獎,示意左暉伸手過來:“到你了。”


    左暉幾乎是立刻躥到她麵前,迫切地道:“小杜,我真的快要死了。”


    “……”杜清檀頗有些無語,索性不出聲,隻沉默著給左暉看診。


    左暉喋喋不休:“你可真神了,那天我從這裏迴去,頭真的又疼了,疼得死去活來,直接暈厥。


    請了針博士行針,這才醒來,我趕緊服了你開的藥,又吐了半盆子蟲……”


    他悄悄看向杜清檀,生怕從她臉上看到嫌惡之色。


    卻見對方一派平靜,還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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