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的早飯是胡餅和豆葉湯,那胡餅聞著香,看著烤得也脆。


    杜清檀狡猾的先不吃,就等著別人試毒。


    不想最先中招的是采藍。


    這家夥餓了一夜,見著胡餅噴香就大口咬下,然後就叫出聲來。


    滿嘴的羊油,膻臭,再配上大蒜,說不出的味兒。


    她立時就要吐出來,卻被杜清檀一把捂住了口。


    再一看,姓馬的廚娘惡狠狠地瞪著她,其他人滿臉期待。


    忽見劉魚娘那個叫豆兒的婢女嚐了一口,小聲道:“挺香的啊,我覺著很好。”


    采藍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委屈巴巴的看著杜清檀。


    杜清檀收迴手,輕描淡寫地道:“給我倒杯茶。”


    采藍如釋重負,忙著溜了。


    杜清檀對著眾人頷首致歉:“我這婢女是南人,不習慣吃這個。”


    馬廚娘陰陽怪氣地道:“不習慣就不習慣吧,隻是這個餅才吃了一口,就這麽扔了太可惜,這可是國帑呢。


    一餐一粟取之於民,無償供給各位食用,若是個個都這樣,那可怎麽好……”


    所有人都盯著杜清檀,隻看她會怎麽處置這婢女吃剩的東西。


    杜清檀微笑著道:“您說得很是,絕不能浪費國帑。”


    說著,麵不改色地把采藍吃剩的胡餅吃了,然後睜著眼睛說瞎話。


    “確實挺香的,馬大娘手藝不錯,大家都吃啊。”


    馬廚娘這才滿意一笑:“我還以為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千金,嫌棄我呢。”


    一群人默默地低下頭,都不敢得罪廚娘。


    杜清檀微笑著:“劉姐姐也不喜歡嗎?我那有糕餅,給你拿一些?”


    婢女作的孽,主人來承受。


    既然覺得好,那就大家都吃啊。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隻有這樣,下次要開口之前,才會懂得三思啊。


    劉魚娘幹笑一聲,麵對著馬廚娘惡狠狠的目光,硬著頭皮吃了兩口,猛地站起來,捂著嘴衝出去了。


    這迴,馬廚娘真不高興了:“一個個的,都在浪費糧食!”


    豆兒原本要去追劉魚娘的,聽到這話,就默默地拿起胡餅一口一口地吃,吃著吃著,也捂著嘴幹嘔起來。


    杜清檀笑眯眯地看著:“還是我家婢女誠實啊。”


    眾人看向她的目光就多了幾分忌憚。


    畢竟不是誰都能麵不改色地把這玩意兒吃下去,而且還是婢女吃剩的。


    這不是狠人是啥?寧可自殺,也要損敵。


    “你們一個個,都不如小杜大夫愛惜糧食!”馬廚娘冷哼一聲,甩著屁股走了。


    眾人麵麵相覷。


    申小紅發愁:“不會沒晚飯吃了吧?”


    雷燕娘冷笑:“她敢!太醫署怎可能由著她胡來?”


    杜清檀喝著采藍剛沏來的濃茶,慢吞吞地道:“那可不一定。”


    廚子是最不能得罪的呢。


    彭三娘歎氣:“有道是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大家商量個章程吧。”


    申小紅道:“什麽章程?”


    劉魚娘走迴來,扶著桌子艱難地道:“當然是吃飯這事兒了。”


    一個叫袁春娘的道:“我聽說,他們是故意這樣的,為的就是讓大家吃不下去,好另外給錢點菜。”


    另一個叫宋大娘的則道:“我也聽說了,可以大家一起湊錢添補,這樣夥食就能好許多。”


    雷燕娘就道:“那就湊錢吧,按人頭算。”


    其餘人都讚同,申小紅卻憨憨地笑道:“我覺著現在的吃食已經很好了。”


    大家就都明白了,她不樂意。


    雷燕娘冷了臉道:“你可以不交,讓馬廚娘另外給伱做。”


    這顯然不可能。


    申小紅低下頭去,難堪地卷著衣帶,臉上黑紅黑紅的。


    劉魚娘柔聲道:“我來替小紅交吧。”


    “這,怎麽好意思?”申小紅急急忙忙地道:“我就是,就是手頭有點緊。”


    劉魚娘安撫她:“無妨。我知道你來之前才和離,家財都被前夫卷走了,以後有機會再還我。”


    申小紅就哭了起來:“我何德何能,居然遇到劉姐姐這樣的善心人。”


    雷燕娘看不慣地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交多少?”


    杜清檀還是眯眯笑:“我多少都可以,隨大流,沒意見。”


    袁春娘就道:“不著急,待我先去打聽清楚行情,再和大家說。”


    雜役又在外頭喊:“杜大夫,有人找。”


    杜清檀就站起身來:“我還有點事,晚間不迴來吃飯啦,算好該交多少錢,我來交。”


    她就那麽捧著杯子,慢悠悠地走了出去。


    劉魚娘撫著胸口道:“小杜這個脾氣……”


    雷燕娘冷笑:“我覺著她脾氣很好!至少不裝不找事兒!還能吃苦!”


    劉魚娘皺了皺眉:“燕娘,你這是在說誰呢?”


    雷燕娘黑著臉道:“覺著是誰就是誰。”


    申小紅又哭了起來:“我真不是裝,也不是找事兒,我也能吃苦的……”


    杜清檀踏著哭聲,笑眯眯地走出了院子。


    獨孤不求穿了件淡青色的圓領缺胯袍,板著臉站在路邊,然而仍然躲不過被人盯著看的命運。


    但是,當杜清檀出現後,被盯著看的人就變成了杜清檀。


    獨孤不求那個著急,恨不得拿袖子將杜清檀擋住。


    “你說也真是奇怪哈,之前有人看你,我也沒這麽急,為啥現在就這麽不樂意呢?”


    杜清檀道:“難道是因為這些人住得太近了?大家都在一處學習考試,會不會師兄師弟、師姐師妹的叫呢?”


    “我怎麽沒想到!”獨孤不求恍然大悟,然後發酸:“不許你和別人做兄弟!”


    采藍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獨孤不求看不慣:“你想說什麽?”


    采藍紅著眼眶,小聲把剛才的事說了出來。


    “……都怪婢子不好,婢子太笨了,要是晚一點吃,就不會害得五娘吃了婢子吃剩的東西。”


    獨孤不求立刻嚴肅地看向杜清檀:“難受嗎?咱們找個地方吐了吧?”


    杜清檀不在意地道:“還好,犧牲我一人,逼吐兩個人,嚇死一群人,劃算。”


    采藍“哇”的哭了:“五娘,婢子願意為您去死……”


    杜清檀拍拍她的肩,語重心長:“以後長點心吧,不然下次吃的可能就是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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