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這樣,我不帶你出來玩了。”


    杜清檀很嚴肅地批評李鶯兒。


    “人家穿新衣服有什麽好笑的?改天你穿新衣服,我也找幾個人去笑話你,可好?”


    李鶯兒討好地幫她遞刀遞菜:“我錯了,真不是故意的。”


    就是覺著好玩,然後沒忍住。


    杜清檀覺得自己很有必要說清楚。


    “我沒有那個意思,你這樣開玩笑,很容易引起誤會。元二哥平時很端嚴的,周三等人都很怕他。


    這是給咱們留麵子了,不然指不定把咱們趕出去,到時候大家都沒臉。”


    李鶯兒趕緊深刻檢討:“我錯了,再不會啦。”


    待到見了元老太公,老人家的精神卻是不怎麽好,半臥在榻上,怏怏的。


    周三介紹:“入了秋,有些燥,夜裏睡不安穩,就起來吹了會兒涼風,然後就覺著身上疼,不舒服。”


    杜清檀號了脈,又看過舌苔,心裏就覺著不太好,卻隻作了輕鬆模樣。


    “請藥醫開兩副藥調一下。”


    她早前給元老太公看的時候,就說過老人家大概率活不太久。


    隻能是慢慢將養著,日常盡量過得舒服些。


    前些日子,元老太公已經停了湯藥,精神頭已經好了許多。


    最近季節變化,就又不怎麽好了。


    老年病,總是這樣起伏變化,和天氣也會有一定關係。


    若是氣候溫暖舒適,就會平穩些。


    若是氣溫開始變冷,驟升驟降的,就會不舒服。


    所以每年冬天,總會有很多老年人熬不過去。


    元老太公一聽說要請藥醫,就開始反對:“我不用,我用不著。”


    一邊說,還一邊往臥榻裏頭縮,看起來既可憐又好笑,小孩子似的。


    杜清檀給周三使眼色,叫他去稟告元鶴,並安排請大夫。


    她自己則是笑著寬慰元老太公。


    “您別怕,我這一天給您做兩頓飯,都吃我做的,腸胃不會那麽難受。


    有我在呢,您快些好起來,等到重陽節的時候,咱們一起去登高!”


    元老太公還是不幹:“你騙我,你那麽忙,叫你過來多坐坐,陪我下下棋,你都不肯。


    到時候叫你去登高爬山,你又要推說這啊,那的,我很忙,今天有很多病人等著呢。


    哎呀,男女大防,我這和元二哥男未婚,女未嫁的,一起出遊,瓜田李下不大好……”


    元老太公說著,偷偷摸摸地瞅杜清檀,就看她是個什麽反應。


    杜清檀還笑,笑容卻淡了。


    所以說,當大夫的,最忌諱和病人家屬有這些糾葛。


    醫患雙方相處出感情,那是好事,但再往深了發展,就容易公私不分,很不好。


    畢竟行醫之人,太容易見到生死。


    個個都投入感情進去,很容易把自己折騰個半死。


    “看吧,我就知道你是騙我的。你走吧,去忙你的,不用管我這個孤寡老頭子。”


    元老太公抱著被子,雙目無神地小聲念叨。


    稀疏的白發,稀疏的白須,就是一個風燭殘年的可憐老頭兒。


    杜清檀溫和地給他掖掖被角,態度卻很堅定。


    “您老不必想得太多,規矩是一定要守的,但正常的往來,我也沒那麽小氣。”


    這話說得夠明白,元老太公就做錯事似地低了頭。


    這時候,元鶴進來了。


    他黑著臉罵他爹:“有病就治,做什麽為難五娘?老小老小,就真把自己當不懂事的小孩兒了。”


    元老太公就抱著被子噘著嘴生悶氣。


    元鶴從身後對著杜清檀比手勢,讓她自行離開。


    杜清檀迅速撤退。


    李鶯兒收起嬉笑之色,同情地道:“我隻當你遊刃有餘,不想也是很不容易啊。”


    像這種,若不是元鶴很快趕來,還很懂道理,說不定就要在這耽擱很久。


    所以,這種上門備膳的模式,真的很花時間精力。


    杜清檀道:“隻要不投入任何感情,做個冷心腸的人,就能遊刃有餘。”


    所以,除非是過不下去,否則她不會再接上門備膳的活兒了。


    要就像李鶯兒這種,由她在家備好膳食,再來家裏取。


    要不然就是如同南陽王府那樣,直接按照食方售賣。


    李鶯兒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就懂了。


    “我隻當你天性冷淡,沒想到原來是因為太過通透。”


    杜清檀搖搖頭,轉換情緒:“我們該去安平王府了。”


    堅決不能把情緒帶到病患麵前,不然就不對。


    安平王妃對李鶯兒的到來自是熱烈歡迎,不免拉著問長問短。


    兩家人有議親的意向就是最近的事,兩個孩子年貌相當,家世相當,一旦成親,聖人也會很滿意。


    雖則李鶯兒這樣跟著杜清檀跑過來玩,是有些大膽了,但是雙方還沒說定,也算不得什麽。


    正好近距離相看一番,彼此了解深一些。


    相處下來,安平王妃挺滿意的,上上下下打量著李鶯兒隻是笑。


    “聽說你也找小杜調理身體,好,好,好!”


    李鶯兒聽出來一些其他意味,卻抓不住要點,索性大大方方地道:“我也覺著挺好的。”


    安平王府的已婚女眷們就掩著口笑,李鶯兒知道在笑她,然而認為自己沒有絲毫失禮的地方,也就不在意。


    安平王妃反而更加滿意。


    “真不愧是小杜的好友,這性子灑脫大方,我很喜歡。”


    說著就要給李鶯兒見麵禮。


    李鶯兒隻收下一個普通的玉石戒指,以表示“長輩賜,不敢辭”,再婉拒了貴重的金鑲玉臂脫。


    說笑一迴,婢女來報:“外頭來了一位李公子,說是來接李娘子的。”


    眾人便知,是李鶯兒的兄弟來了。


    安平王妃便道:“請李公子進來坐。”


    李啟笑眯眯地走進來,溫文儒雅地給在座眾人行禮問安。


    他嘴巴甜,會看眼色會說話,隻一會兒就博得了在場女眷的歡心,都覺得李家會教孩子。


    安平王妃是想多留這姐弟二人玩一會兒,但是李啟根本等不得,找個借口,匆匆忙忙帶走了他姐和杜清檀。


    杜清檀走出安平王府,就吃了一驚。


    朱大郎等人騎馬拉車,精神抖擻地等在路旁看著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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