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最困難時，楊氏也沒想過賣書換錢。
畢竟這些書籍全靠手抄，由幾輩人搜集而來，來之不易，是傳家寶，也是百年門閥、高門世家的身份標識，更是這個沒落家庭最後的體麵和倔強。
原本還要更多，可惜在杜父出事後，藏書被惡奴盜賣了不少，這便是遺憾了。
杜清檀埋頭瘋狂找書。
楊氏出身弘農楊氏，亦是前朝皇族後裔，知書達理，管理書房自有一套，分門別類，還有目錄。
杜清檀很容易就找到了目標，《黃帝內經》《備急千金要方》《英公本草》三套書都是有的，隻是同樣存在丟失損毀的情況。
《千金要方》《英公本草》都是本朝才出的專著，匯總了至今為止最為齊全的醫理藥理和方子，算是最強配備。
她要借的是東風，丟的那些部分對她來說並不是很緊要，所以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杜清檀正坐在窗邊翻看呢，采藍進來道：“聽大娘子說，五娘想做大夫？”
杜清檀認真解釋：“不是尋常的大夫，是食醫，調理身體的那種。”
采藍隻認得幾個字，懂得並不多，但對生活抱了最美好的期望：“若是五娘做成了，會不會有很多人高價請您去看病呀？那我們豈不是要過好日子啦？”
杜清檀被她逗笑了：“放心吧，不會讓你餓著的。”
采藍咧著厚厚的嘴唇甜蜜一笑，遞過一碗濃黑的藥：“來，五娘，吃藥！”
喝過藥，杜清檀拿出金大夫給她開的藥方，細細琢磨起來。
她現在的情況是身體損耗太大、體質虛弱、心悸不安，胸悶氣短，加上麵色蒼白、形寒肢冷，正是心陽不振的表現。
理該溫補心陽，安神定悸。
像杜家這麽窮，也吃不起什麽貴的食材補品，那就來些簡單好弄的，譬如桂術薏苡仁粥，再來點麻黃牛肉湯。
想到牛肉，杜清檀腦海中立時飄過一陣麻辣牛肉香鍋、鹵牛肉的香味兒。
她忍不住咽下一口清亮的口水，饞死她了！
女皇不許吃肉，劃掉，劃掉！唉！
采藍道：“五娘在想什麽呢？”
杜清檀實話實說：“想吃牛肉。”
采藍嚇得瞪大眼睛：“您怎麽這樣膽大！想吃肉也就罷了，竟然還想吃牛肉！”
“行了，忙你的去吧。”杜清檀趕走采藍，繼續籌謀她的大事。
又過了兩天，她覺著精神多了，機會也來了。
估摸屠二被打得太慘，導致蕭家最近都沒敢再有動靜，然而杜陵那邊遲遲沒有消息過來，宣陽坊十二叔公家也沒動靜。
楊氏焦急得很，打聽到十二叔公今日休沐，便準備借著送團團上學，直接上門把人拉去杜陵。
隻是不放心家裏，少不得作了許多交待，又拜托鄰裏照看。
杜清檀道：“這麽不放心，要不，別去了？”
楊氏氣道：“哪能不去？”
到底沒有再囉嗦，急急忙忙出了門，隻想快去快迴。
快到午時，杜清檀吩咐采藍：“準備出門。”
采藍嚇了一跳：“出什麽門？”
“抓藥啊。”杜清檀理所當然，換上一身更舊更短的衣裳，再戴上幃帽。
采藍震驚地道：“抓藥？之前抓的不是還有一副麽？不吃啦？還有，咱們也沒錢啊。”
“當然要吃。至於錢嘛，總會有的。”
杜清檀拎起一個小包袱，率先出了門。
“五娘要去哪裏？”
老於頭立刻跳出來阻攔，上次出個門險些橫屍街頭，萬一這次又那啥怎麽辦？
不是每次都能遇到獨孤公子這種好人的。
“去藥鋪看看，或許可以謀一條生路。一起？”
杜清檀不等老於頭開口，先就把醜話說在前頭：“無論如何，我都要去，跟還是不跟？”
老於頭猶豫片刻，就跟著出了門。
這麽一家子孤兒寡婦、有老有小的，光靠別人憐憫可不成，有想法就去試，總比坐著不動要好。
為了安全，杜清檀大手筆地花八文錢雇了輛牛車，心疼得老於頭和采藍直哆嗦，都想阻止：“五娘啊，這太貴了。”
“坐車安全，否則遇著壞人，你們負責？”杜清檀利索地堵住了他們的嘴。
老於頭和采藍麵麵相覷，心裏都想著下次堅決不讓五娘出門了，無論如何！
車到東市，杜清檀直接指使車夫：“去書鋪。”
采藍奇道：“不是要去藥鋪嗎？”
“先去書鋪。”杜清檀言簡意賅，隔著車窗觀察周圍，把周邊環境記了個七七八八。
沒多會兒到了書鋪，杜清檀拎著她的小包袱進了鋪子。也不說話，先逛一圈，問過各種書籍的價錢，又去另一家。
接連逛了三四家，她才挑了家生意最好的鋪子，問鋪主：“你們這收書嗎？”
店主見她穿著雖舊卻整潔，戴著幃帽，身後還跟著兩個衣衫破舊的仆從，便知是哪個沒落世家出來的。
這種人家往往藏有貴重難得的珍本孤本，世家子不通世情，又以賣書為恥，一般隨意給個低價就賣了，轉手就能掙一大筆。
店主兩眼放光，故意冷著臉道：“不收！”
壓一壓，等對方來求，這生意先就成一半了。
“打擾。”杜清檀卻隻是淡淡點頭，毫不留戀地轉身往外。
默數到四，店主已經揚聲喊道：“這位小娘子，看你形容困窘，鄙人有心拉你一把，要賣什麽書啊？”
於是，鋪子裏所有的人都抬眼看了過來。
這一招也是壓，欺負世家子臉皮薄。
多數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是急匆匆把書賣了，趕緊走人。
都不願多講講價，或是多跑兩家鋪子，因為在他們看來實在太丟人了。
而書店這邊呢，買書人親眼所見，會更加相信這書的珍貴難得，往往能夠賣個好價錢。
正所謂一石二鳥，生意秘訣。
果然，采藍和老於頭立時臊紅了臉，同時上前把杜清檀擋在身後，生恐被人認出這是杜家五娘。
店主看著這情形，拈著胡須得意地笑了起來，隻等杜清檀自投羅網。
杜清檀卻是恍若未聞，昂首挺胸往外走。
畢竟這些書籍全靠手抄，由幾輩人搜集而來，來之不易，是傳家寶，也是百年門閥、高門世家的身份標識，更是這個沒落家庭最後的體麵和倔強。
原本還要更多，可惜在杜父出事後，藏書被惡奴盜賣了不少，這便是遺憾了。
杜清檀埋頭瘋狂找書。
楊氏出身弘農楊氏，亦是前朝皇族後裔，知書達理，管理書房自有一套，分門別類，還有目錄。
杜清檀很容易就找到了目標，《黃帝內經》《備急千金要方》《英公本草》三套書都是有的，隻是同樣存在丟失損毀的情況。
《千金要方》《英公本草》都是本朝才出的專著，匯總了至今為止最為齊全的醫理藥理和方子，算是最強配備。
她要借的是東風，丟的那些部分對她來說並不是很緊要，所以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杜清檀正坐在窗邊翻看呢，采藍進來道：“聽大娘子說，五娘想做大夫？”
杜清檀認真解釋：“不是尋常的大夫，是食醫，調理身體的那種。”
采藍隻認得幾個字，懂得並不多，但對生活抱了最美好的期望：“若是五娘做成了，會不會有很多人高價請您去看病呀？那我們豈不是要過好日子啦？”
杜清檀被她逗笑了：“放心吧，不會讓你餓著的。”
采藍咧著厚厚的嘴唇甜蜜一笑，遞過一碗濃黑的藥：“來，五娘，吃藥！”
喝過藥，杜清檀拿出金大夫給她開的藥方，細細琢磨起來。
她現在的情況是身體損耗太大、體質虛弱、心悸不安，胸悶氣短，加上麵色蒼白、形寒肢冷，正是心陽不振的表現。
理該溫補心陽，安神定悸。
像杜家這麽窮，也吃不起什麽貴的食材補品，那就來些簡單好弄的，譬如桂術薏苡仁粥，再來點麻黃牛肉湯。
想到牛肉，杜清檀腦海中立時飄過一陣麻辣牛肉香鍋、鹵牛肉的香味兒。
她忍不住咽下一口清亮的口水，饞死她了！
女皇不許吃肉，劃掉，劃掉！唉！
采藍道：“五娘在想什麽呢？”
杜清檀實話實說：“想吃牛肉。”
采藍嚇得瞪大眼睛：“您怎麽這樣膽大！想吃肉也就罷了，竟然還想吃牛肉！”
“行了，忙你的去吧。”杜清檀趕走采藍，繼續籌謀她的大事。
又過了兩天，她覺著精神多了，機會也來了。
估摸屠二被打得太慘，導致蕭家最近都沒敢再有動靜，然而杜陵那邊遲遲沒有消息過來，宣陽坊十二叔公家也沒動靜。
楊氏焦急得很，打聽到十二叔公今日休沐，便準備借著送團團上學，直接上門把人拉去杜陵。
隻是不放心家裏，少不得作了許多交待，又拜托鄰裏照看。
杜清檀道：“這麽不放心，要不，別去了？”
楊氏氣道：“哪能不去？”
到底沒有再囉嗦，急急忙忙出了門，隻想快去快迴。
快到午時，杜清檀吩咐采藍：“準備出門。”
采藍嚇了一跳：“出什麽門？”
“抓藥啊。”杜清檀理所當然，換上一身更舊更短的衣裳，再戴上幃帽。
采藍震驚地道：“抓藥？之前抓的不是還有一副麽？不吃啦？還有，咱們也沒錢啊。”
“當然要吃。至於錢嘛，總會有的。”
杜清檀拎起一個小包袱，率先出了門。
“五娘要去哪裏？”
老於頭立刻跳出來阻攔，上次出個門險些橫屍街頭，萬一這次又那啥怎麽辦？
不是每次都能遇到獨孤公子這種好人的。
“去藥鋪看看，或許可以謀一條生路。一起？”
杜清檀不等老於頭開口，先就把醜話說在前頭：“無論如何，我都要去，跟還是不跟？”
老於頭猶豫片刻，就跟著出了門。
這麽一家子孤兒寡婦、有老有小的，光靠別人憐憫可不成，有想法就去試，總比坐著不動要好。
為了安全，杜清檀大手筆地花八文錢雇了輛牛車，心疼得老於頭和采藍直哆嗦，都想阻止：“五娘啊，這太貴了。”
“坐車安全，否則遇著壞人，你們負責？”杜清檀利索地堵住了他們的嘴。
老於頭和采藍麵麵相覷，心裏都想著下次堅決不讓五娘出門了，無論如何！
車到東市，杜清檀直接指使車夫：“去書鋪。”
采藍奇道：“不是要去藥鋪嗎？”
“先去書鋪。”杜清檀言簡意賅，隔著車窗觀察周圍，把周邊環境記了個七七八八。
沒多會兒到了書鋪，杜清檀拎著她的小包袱進了鋪子。也不說話，先逛一圈，問過各種書籍的價錢，又去另一家。
接連逛了三四家，她才挑了家生意最好的鋪子，問鋪主：“你們這收書嗎？”
店主見她穿著雖舊卻整潔，戴著幃帽，身後還跟著兩個衣衫破舊的仆從，便知是哪個沒落世家出來的。
這種人家往往藏有貴重難得的珍本孤本，世家子不通世情，又以賣書為恥，一般隨意給個低價就賣了，轉手就能掙一大筆。
店主兩眼放光，故意冷著臉道：“不收！”
壓一壓，等對方來求，這生意先就成一半了。
“打擾。”杜清檀卻隻是淡淡點頭，毫不留戀地轉身往外。
默數到四，店主已經揚聲喊道：“這位小娘子，看你形容困窘，鄙人有心拉你一把，要賣什麽書啊？”
於是，鋪子裏所有的人都抬眼看了過來。
這一招也是壓，欺負世家子臉皮薄。
多數人遇到這種情況，都是急匆匆把書賣了，趕緊走人。
都不願多講講價，或是多跑兩家鋪子，因為在他們看來實在太丟人了。
而書店這邊呢，買書人親眼所見，會更加相信這書的珍貴難得，往往能夠賣個好價錢。
正所謂一石二鳥，生意秘訣。
果然，采藍和老於頭立時臊紅了臉，同時上前把杜清檀擋在身後，生恐被人認出這是杜家五娘。
店主看著這情形，拈著胡須得意地笑了起來，隻等杜清檀自投羅網。
杜清檀卻是恍若未聞，昂首挺胸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