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懷說得對,我去另一條路, 你們走這條。”楚維之看了吳真一眼, 首先附和了她的話。


    吳真正想說什麽,視線就被顧清瀾默默擋住了。


    “無霜, 給他幾件法器防身。”顧清瀾麵無表情道。


    寧無霜:“……”


    他聞到了一股似有若無的醋味兒……


    “遇事便放泠蟲,以好及時通知我們,萬事小心。”顧清瀾又補充。


    楚維之籲了口氣,繼而重重點了點頭。


    吳真的小腦袋埋在顧清瀾肩膀上,她突然就感覺……自己好像被獨占了……


    麵對兩個從小到大的親密好友,這股獨占令她羞赧, 所以她不好意思地躲進了顧清瀾的庇蔭下。


    ……


    楚維之走了另一條岔口。


    他們則繼續趕路,山洞極深, 全靠寧無霜的法術才能維持一絲光亮。


    然而, 那淒慘的嚎叫聲,亦越來越大……


    那種聲音, 吳真再熟悉不過。


    夏侯月懷被割了舌頭, 日日浸泡在藥湯裏, 刺人的藥液灼燒她□□的皮膚,要生不得要死不能的痛楚, 活像置身於修羅地獄之中。


    她下意識捏緊了顧清瀾的衣襟, 把他幹淨的衣領,捏了幾個褶皺。


    顧清瀾輕輕地、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腰間, 權作一絲無聲的安慰。


    山洞漸寬, 忽而洞口大開, 一副駭人的景象,出現在了三人麵前。


    一個巨大的血池橫亙在溶洞中央,裏麵波瀾翻滾,似乎有許多怪物在其中掙紮。


    “別過去,這些東西有問題,他們沒有氣味!”寧無霜低斥,手臂一伸,擋在顧清瀾麵前。


    人、妖、魔,甚至仙,萬事萬物都會有自己的氣息。


    在寧無霜看來,這世上,不會存在沒有自己氣息的生物,若有……那便是怪物……


    吳真牙齒打顫,“不……無霜……她們看上去……非常痛苦……”


    她怎會不知,這些被剝了人皮,日日泡在藥池裏煉製得連人的氣息都沒有的怪物……曾經是那如花一般的少女。


    想到這裏,她再也不能坐視不理,“清瀾哥哥,你放下我,我去看看她們!”


    “可能是誘敵之計。”顧清瀾阻止。


    吳真掙紮著跳下去,她的腦袋裏,全是夏侯月懷撕心裂肺的痛楚,她無法如他們一般置身事外。


    哪知顧清瀾使了一個眼神,寧無霜擒住了她,而自己身前的男人,則先一步探了過去。


    “啊……啊啊……”被割了舌頭、挖了眼珠的藥人們,鼻子卻是異常靈敏,感知到陌生氣味的來到,紛紛爭先恐後湧了過去。


    見無數張猙獰恐怖的肉臉貼了過來,顧清瀾退後兩步。


    “啊啊啊……”少女們張開了嘴,用沒有舌頭的嘴巴嗷嗷唿號。


    顧清瀾下意識伸出了手——


    “師兄,不要!”寧無霜驚道,這時候敵在暗,他們在明,切不可危險行事。


    顧清瀾迴過頭,與吳真對視了一眼,他在她的眼裏,讀到了一些隱秘又安心的東西。


    他義無反顧地將手遞了過去。


    一個少女驚覺那股溫熱的觸感,眨了眨眼睛,然後閉上,溫柔地用□□在外的血肉皮膚,蹭了蹭男人的手掌。


    顧清瀾波瀾不驚的嘴角,漸漸彎了起來,“無霜,月懷,你們可以過來了。”


    吳真趕緊掙脫寧無霜,跌跌撞撞跑了過去。


    ……


    顧清瀾與寧無霜雖都是男子,但如今已經不再是顧及男女有別的時候了,兩人皆皆將身上衣物脫下,罩在那些女子身上。


    剝了臉皮,挖了眼珠,割了舌頭,挑斷手筋腳筋……他們從未見過,一個人能被折磨成這般模樣。


    饒是明知可能是陷阱,存著良知的他們也無法坐視不理。


    被三尾妖狐拐來的少女,攏共有十四人。


    吳真跳進藥池中,正準備將最後一名少女拉出來。


    那個女孩處於藥池深處,一個人孤零零坐著,空洞的眼眶仰望洞內天穹,天光灑下,彌漫幾許哀傷。


    “姑娘,你還能聽到吧?”吳真溫柔地朝她微笑,即便她不能看到,也能感受到麵前人的那許純善。


    “你別怕,我們是來救你們的……來,我來拉你上來。”吳真走近,蹲下扶住少女的手。


    天光下,她似乎看到少女嘴角,牽了一個詭異的微笑……


    很奇怪,明明臉皮都被剝了,怎麽可能還會看到這麽微妙的笑容呢……


    吳真心中一緊,退了一步。


    然而,那“少女”的動作比她要快數十倍,下一瞬,吳真已被人掐了脖子,直直飛到了離藥池不遠的大殿的一張獸皮上。


    “放開她。”變故發生的一瞬間,顧清瀾即反應過來,亦掠到藥池一邊的大殿之上。


    那“少女”嫵媚一笑,臉上血肉翻動,牽扯全身肌肉,詭異地拆散組合。


    再一眼,眼前“少女”已變為七尺男兒,一身白色狐皮為裘,臉龐俊美無儔,“嘖嘖嘖,好久沒有膽大包天的年輕人,敢闖老朽的洞府了。”


    男人風輕雲淡地輕笑,手上的力道卻一寸寸加重。


    吳真疼痛不已,但越是痛,她的頭腦便越是清醒。


    她——[不會被異術傷害。]


    也就是說,眼前這隻修煉了近千年的三尾妖狐在她麵前,不過是隻能動用人類武力的普通人而已。


    而她修煉武功十載,論武力,不一定打不過它。


    如今她唯一需要擔心的,則是眼前的顧清瀾與寧無霜。


    她太清楚,三尾妖狐的洞府裏,多得是千奇百怪的奇毒丹藥,他有成百上千種方法來對付她幾人。


    她是沒有關係,可他們呢……顧清瀾呢……


    腦中的主意一個又一個劃過……


    “你的人在我手裏,放了月懷!”另一方,傳來一個聲音。


    楚維之的身影緩緩顯露出來,他的手上,正劫持著被靈符定住的桃花妖——七月。


    吳真心中百般滋味,竟然因為她的緣故,原著中的桃花夫君,真的……特麽要弑妻了……


    她一個小龍套,有一天也能與天命女主對峙而立,共同充當雙方人質,真是……天道好輪迴啊……


    “哼,她不過是一株小小的桃花妖,小娃子,你以為……”一雙狐狸眼斂向楚維之,“這樣就威脅得了本座麽?”


    此時的三尾妖狐與上輩子不一樣,他與桃花妖七月相識不過一兩天,隻能說略微相識,別說深愛了,就連動心也不曾,又怎會為了桃花妖去犧牲一二。


    況且……吳真脖頸又是一番吃痛。


    三尾妖狐……生平最討厭別人威脅他了。


    “那這樣……威脅得到你麽?”


    一個聲音,略過吳真耳畔。


    吳真不敢相信,方才……方才……顧清瀾明明還離她有十幾米的距離,怎麽會就在一眨眼之間……把劍架在了三尾妖狐脖子上。


    饒是三尾妖狐,也不由愣了一愣,他也算修行了上千年的大妖了,竟也沒看清顧清瀾的動作。


    “小娃娃,我勸你老實點,你以為你的劍……快得過我的妖法?”三尾妖狐察覺出來,抵在他脖頸上的劍,劍氣凜然,而且……劍身極其不穩,好似使劍者控製不住了,劍鋒已然刺破了三尾妖狐的脖頸。


    那霸道的力法,饒是這千年老妖,也自認不是對手。


    聽聞這話,顧清瀾偏了偏腦袋,使劍的力道……鬆了鬆。


    “很好,你可以看看這些藥人,你就不害怕……你一妄動,這小女娃子的下場,比這些藥人還要慘上數百倍?”三尾妖狐的聲音越發殘忍陰森。


    吳真心中冷哼,她才不怕什麽妖術,正欲使力,掙脫束縛之際——


    一股突如其來的魔氣,轟然自身側爆發。


    吳真驀然抬首,那一貫清冽正氣的某人,兩眼赤紅魔瞳,鬼神一般盯著三尾妖狐。


    “你敢!”他的嘴唇,痛苦又決然地吐出這兩個字。


    這是什麽雞毛情況啊!吳真呆愣住,這絕不是一般魔人的魔氣,就連她一個人類,也被壓得動彈不得。


    更別提與魔族相生相克的妖族,隻怕三尾妖狐此時……已經被震碎了內髒。


    顧清瀾上輩子不是仙都昆侖的上神麽,這輩子又是個實打實的人類,他什麽時候與魔沾染上關係了……


    “哈哈哈哈哈……沒想到這桃花妖竟然招惹上了你,如今也該我命喪此地……不過……”三尾妖狐忽而仰天大笑,“你也別想要落著好!”


    “你本就該生生世世永失所愛之人,老朽隻不過助你一臂之力。”言罷,它手運內丹,朝吳真打去。


    吳真毫無防備地被人一撲。


    顧清瀾旋下三尾妖狐腦袋的下一秒,撲向了嬌小少女。


    那一枚蘊含狐毒的內丹,就這麽打入了他的體內。


    大地震顫,碎石漣漣,隨著三尾妖狐最後一口氣的咽下,山洞瀕臨倒塌。


    “快……咱們快出去!”寧無霜一把抱起一個藥人,“人太多了,出去再從長計議。”


    吳真心慌意亂地搖了搖顧清瀾,她想,這個人怎麽這麽傻啊……


    她又後悔,自己該早點給他說,她中了那妖狐的妖術完全不會有任何損害……而他……


    男人雙眸緊閉,似痛苦不已,又似烈火焚燒。


    “清瀾哥哥……清瀾哥哥……”吳真一咬牙,扛起他的手臂。


    顧清瀾雙眼猝然睜開,他的額頭,漸漸浮現出三道火焰紋,赤瞳乍現。


    吳真嚇了一跳,因為此刻顧清瀾的目光,是那樣陌生又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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