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真固然確定了高掌西的這個推論,說:


    “定北所得到的準確資料來自國際醫學協會,若瑟嘉倫在理事會上揚言這件穆亦藍的事件,非要翻出來弄清楚不可。他表麵的理由是借助這事件建立自己的名望與威信,實際上,無人知曉他跟穆亦藍有私怨。”


    “就為了穆亦藍曾破壞他們替母親動手術,以致不能賺巨款的計劃?”高掌西說。


    “這已經是對他們很大的刺激。損失一樁大生意固然肉刺心痛,事業地位受到挑戰又下不了台。最犯忌的還是被穆亦藍知悉了他們的商業秘密,擔心有哪一天,穆亦藍會把他們的劣績張揚,以致街知巷聞。”


    高掌西舉起手來,示意夏真別說下去。


    她需要稍稍冷靜一下,最低限度唿吸一口淡靜的空氣,以便平夥已然激動的情緒。


    原本這是屢見不鮮的江湖慘案,但降臨在自己身上時,是項難受的。


    太多太多人就是因為知道別人的瘡疤,而受到逼害。


    那些害怕自己瘡疤被揭的人,很自然的反應就是惡人先告狀,光下手為強。


    若瑟嘉倫這一出手,是一石見鳥。既為報複前仇,也為建立在協會內的人望,更重要的是今朝打擊了穆亦藍,等於堵住了他的口,穆亦藍他日在人前再提往事,也有冤枉若瑟嘉倫以泄私憤的嫌疑,很難令人入信了。


    世界有時真是殘酷得令人不願意生活下去。


    等於在商場上,司空見慣的情況是一些公司本身業績欠佳,於是慌忙找借口下台,最容易的就是揚言競爭對手虛報事實,先打擊了對方的信譽,為自己的下台留一條後路。


    還是那句話,連神學界都有可恐可惡的人與事,何況是商場。專業界人士不一樣是生意人。


    唉!


    高掌西重重地歎氣:


    “科學再昌明,都不會令人類的癌症減少,是有太多太多不公平的事在世間每天每時地發生著。我們做人又是否為了不敢開罪小人而不行正義呢?”


    夏真苦笑:


    “艱難與痛苦之處還不在於是否敢於挑戰小人,而是壓根兒不知道自己身旁誰是小人,直至到有利害關係發生了,才能分辨出君子與小人來。”


    可是,那個時候已經太遲了。


    除了邵穌曉得未卜先知,預言猶大會在天亮前三次出賣自己之外,誰不是被插得滿背的毒箭,血流如注時,才知誰是一直埋伏在自己身旁的敵人。


    嗟怨無益,當前急務是如何應付。


    這肯定是費煞思量的。


    “定北還調查到什麽消息?”高掌西問夏真。


    “國際醫學協會聲明要調查穆亦藍案子,在公事上是給予卡迪藥廠很大壓力的。他們如果拿不到賠償金,那麽就會有巨額的經濟損失,對卡迪的股價一定做成傷害。”


    故而他們要努力找尋代罪羔羊。


    穆亦藍的麻煩是惹定了。


    “定北有什麽看法?”高掌西說。


    “他?”夏真的神情有著一點為難,沒有把話說下去。


    高掌西很明白夏真的意思,高定北是她自順德迴港之後,第一個在她跟前表態的親人。


    總的一句話,高定北第一次在商場上獨領風騷,他自然不願意功收垂成。


    要一個人接受困難考驗,而自處得體並不是容易的事。


    故而,目前夏真對高掌西的關懷與援手,是令她無限感慨與感激的。


    “夏真,我明白,定北不是個久經世故的人,我們需要給他一些時間。”


    “多謝你的諒解,希望定北不會辜負了你。”夏真說。


    “我要多謝你的支持,希望定北不會錯過了你。”


    兩個女入相視而笑,緊握著手。


    “掌西,我一定支持你到底,放心。”


    “你的這句話,我聽別了,記在心上,就很足夠廣。你明白我的意思?


    高掌西的意思就是如果高定北也來對付她的話,夏真不必要執看今日的承諾,而破壞了他們的關係。


    可是廈真很認真地說:


    “掌西,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對你,我會支持到底。曾經有一段日子,我也是站在人生的彷徨路上,麵對困擾與壓力的時候,忽然發覺隻剩自己一人,那種無淚無助無奈無情的感覺,活脫脫以為自己已死。所以,受過這種痛苦的人,到頭來死不掉,就成了過來人,最後該有憐己憐人之心。”


    高掌西緊緊地以另一隻手覆蓋著夏真的手。


    “感謝你,夏真。”


    “掌西,希望你珍惜我,依仗我,信任我,讓我幫助你打一場漂亮的勝仗。你不能倒下來。”


    高掌西腦海裏忽然又掠過了顧秀娟的音容,她是不能倒下去的,否則黃泉路上,她何以麵對故友。


    於是高寧西說:


    “夏真,我怎麽會人倚重作了。


    “當局考迷,想當年也曾漠視姐姐夏童給予我的關心與助力,而白白走了一段很長很長才複元的冤枉路。我怕你重蹈覆轍、”


    “不,夏真,我不會。從今天起,特別是在秀娟亡故之後,找不會再六神無主、手足無措地生活下去。我不能再被動,要贏這場仗,怕還要采取主動,籌策進攻。”高掌西的精神迴流了。她很認真地答:“夏真,我們得分頭進行。


    “好,你說。”


    “開仗的第一步是假設敵人,才能對準目標。”


    “那是越多目標越安全,寧枉毋縱。”


    那就是說除了遠在美國的卡迪藥廠與若瑟嘉倫等人之外,莊家與高家的成員部無一漏網,絕對不能對任何一人掉以輕心。


    “第二步是找尋盟軍,”高掌西笑,“我現今已經找到了一個強勁的援手。”


    “不隻找,還有我姐姐夏童,以及她的榮必聰。他們對你的印象非常好,必定肯增援。在現階段,要探討很多美國消息,我們不容易辦得到,但榮必聰的勢力遠及美國。”


    這高掌西是絕對清楚的。不單是為了榮家在美國的巨大投資,也為榮必聰年輕時根本就是在全美最大的經紀行出身。紐約尤其是榮必聰的勢力範圍,而偏偏重大的金融經濟活動都以紐約為中心。


    高掌西想了一想,便說:


    “對,我們的第三步就是要盡快摸清楚要對付我們的一方,究竟整個計劃的梗概如何,這就得借重榮必聰的商業線報了。”


    所謂知己知彼,百發百中。


    高掌西說:


    “若瑟嘉倫他們對付穆亦藍本必是跟卡迪藥廠一串謀,很可能是適逢其會,於是互相利用。”


    “我們可以這樣假設,這個推論的合理性比較高。不過,姑勿論這兩幫花旗漢子是不謀而合,抑或老早情投意合,他們現今都是在向著踩沉穆亦藍聲望的目標進發。目標背後的隱衷,我們要弄清楚。若瑟嘉倫等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那麽卡迪又是什麽呢?”


    “穆亦藍在電話裏給我透露過,卡迪要證明穆亦藍失職才能名正言順地申請到保險公司的賠償。他們不得不落井下石,反正,穆亦藍已經搖曳蟬聲過別枝,再不肯跟他們合作下去了。”


    “就這麽簡單?”


    此言一出,高掌西與夏真凝視對方。電光火石之間,似乎就在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情況下,想到了事件的可能性。


    大家都想到了一個問題:卡迪藥廠或是若瑟嘉倫會不會在此事上與莊鈺華同一陣線?


    夏真說:


    “定北一直有著顧慮,認為莊鈺華會何機對付穆亦藍,讓他名譽掃地,因而翻身乏術的話,那他手上包銷莊氏增股的數額,就吃虧定了,對莊氏反而在金錢上受害不大。可是,沒有抓到真憑實據。”


    “不容易抓到真憑實據的,隻能旁敲側擊。夏真,你托榮必聰和夏童幫忙,透過紐約市場了解這件事的動向,怕其中還有更深的圈套,我們知道了敵方圍攻多少個層麵,才可以解圍。我呢,去偵查一下莊鈺華目前的動向。”


    就這樣一言為定了。


    為了與夏真的這個聯盟與協議,高掌西反而一掃這些天來的失落與氣餒,恢複了赳赳雄風,奕奕精神,不隻在備戰狀態,而且已在披甲上陣,隻許前進,不容後退的征戰行動之中。


    到底是能征慣戰的人,很容易投入。


    高掌西心想,她的確比顧秀娟幸運。


    莊鈺華不如在佑良的手段,陰於她的生活。自己亦不像顧秀娟,無事可為。


    她在心內默禱:


    “秀娟,你說得對,請保有我!”


    一方麵夏真快速地找到機會,把情況給榮必聰夫婦敘述了一趟。


    夏童的第一個反應是:


    “夏真,你放心,我們一定幫高掌西的。”


    榮必聰沒有做聲,他明顯地在沉思。


    夏童又繼續對妹妹說:


    “夏真,你能如此仗義,拔刀相助,比我們更難得,且更令我安慰。”


    夏真為了葉駿豪而心負重創,如今見經艱難才自高定北身上恢複信心,還肯冒險置她的這層心靈庇前於不顧,先幫助了水深火熱的高掌西,除了難能可貴之外,更大可能是夏真比從前堅強了,成熟了,得體了。


    這就使愛護妹妹的夏童心內暗暗高興。


    至於榮必聰,他聯想到更深更遠的事件可能發展性,不在於當事人的這些感情問題,而在於商業。


    “事件可大對小。凡是牽涉到商業案情,可以牽一發而動全身,視乎當事人的手段與心腸。換言之,有人乘機起義,謀奪江山,也有人為的是忽然抓到了導火線,就把經年累月的恩怨一齊引爆,既泄私憤,也同時爭權奪利。”


    “姐夫,你的看法是怎麽樣?”


    “在現階段,因為資料有限,我不能具體地說出個所以然來,但顧慮可不少。夏真,你們找對我了。在美國,其中一個給我管轄私人股票買賣戶口的杜林證券公司,據我所知,正是卡迪藥廠的盤經紀,我向他調查消息,直截了當,必定快而準。”


    夏童問丈夫:


    “你肯定杜林證券灼主席奇爾杜林可以幫得上忙?”


    夏童是在提點丈大,萬一對方不可靠,幫不上忙反而把消息泄露了,豈不糟糕。


    榮必聰當然明白夏童所指,很優越地說:


    “我囑咐他好好給我辦妥的事,他一定會做到最好的。禮尚往來,奇爾杜林早一陣子還請求我為他搭通本城出名藥品總代理商方心如家族的路子,希望把安排方氏企業在美國上市的生意拿下去,且方家在美股上也投資不少,成為方心如其中一個海外金融經紀,每年的進帳可以很可觀。”


    這就是說,這奇爾杜林自榮必聰身上所得到的利益,完全令榮必聰有信心令對方言聽計從。


    什麽都假,本身利益永遠是鞠躬盡瘁的最佳保障。


    夏童於是安心了,隻催促榮必聰去聯絡。


    榮必聰想了想,第六靈感叫他覺得事關重大,決定親自出馬。


    長途電話自他的書房直接撥到奇爾杜林的經紀辦公室。


    榮必聰喜孜孜地說:


    “奇爾,給你報喜來了。”


    “喜從何來?”


    “你不是要得到方心如的戶口,與搭通她的路子嗎?”


    “榮先生,你是幫到我這個大忙了。”


    “現今已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


    “還有一成的危機會功虧一簣嗎?”


    “那要看你。”


    “你說。”


    “我對方心如極力遊說,以我這些年的個人投資業績向她推薦你的能力。”


    “榮先生,你這樣說她應該深具信心。”


    “對,在你的集團多開一個戶口,讓你身體力行,親自表現,看能為她賺多少錢,這是沒有問題了。”


    要一個客戶永遠鍾情他的經紀,隻有獨沽一味,就是為他帶來實際利潤。


    這點奇爾杜林非常清楚,隻要榮必聰為他開了路,如何安全駛向目的地,是他的專業表現了。


    “你是指方氏在美國上市,是否會交由我們杜林集團辦理,還沒有十足十的把握?”


    榮必聰答:


    “對了,一則由於競技這個上市包銷計劃的對手不少,這點你不會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要拜托你推舉。”


    “我的推舉也要有實質成功案例給方心如作參考,故此,第二點是如何令方心如相信你們在這方麵的實力。”


    “榮先生,我給你說過美國三大藥廠之一的卡迪藥廠是我們的大客戶,由我一手查盤。這不是很好的證明嗎?我們對成藥生意和市場,透過這些年服務卡迪,有很好的經驗。”


    股票經紀不同其他服務行業,同類型客戶隻可以服侍一個,以免產生利益衝突,反而因此而能收駕輕就熟的實效。


    “這我們都已清楚了,問題是最近市場上風聞卡迪藥廠有少許不順景,不知道會不會演變出什麽大問題來?我看這幾天卡迪的股價就跌了不少,你對這件事又有何看法了?”


    所謂有何看法,含義就相當廣泛了。


    等於是囑奇爾杜林把事情的本末詳細奉告,並且要聆聽他作為查盤經紀,如何保護卡迪控股股東的利益。


    唯其杜林對卡迪最近的事件處理得好,榮必聰甚而方心如才會對杜林的本事有信心。


    奇爾杜林一聽榮必聰這樣問,就立即恭謹地答:


    “榮先生,我是這一行的老手了,請相信我,卡迪藥廠這最近一役,對他隻有好處而無壞處。”


    奇爾杜林發覺榮必聰沒有反應,就知道他的這個答複並未能令對方滿意。


    於是他立即補充說:


    “事實上,這幾天卡迪藥廠的股票跌價,是因為他們那隻喉炎成藥出了少許製作上的技術性問題,因而引起國際醫學協會出麵大聲疾唿幹預,傳媒爭相報道,弄得卡迪表麵上好像焦頭爛額似,實則上,是另有部署。不瞞榮先生,我在卡迪股價滑落到現階段就算不替別的客戶進貨,也沒有忘記為你的戶口買進為數不少的卡迪股份,且會陸續買進來。這就是最堅挺的證明,卡迪不會有壞事,隻會有好事。”


    榮必聰覺得有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的成功感。


    他於是興致勃勃地查問下去。


    “那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他的問題斬釘截鐵,表明了答案還未完滿,奇爾杜林必須繼續解釋和補充到他認為滿意而後已。


    “榮先生,事實跟你們香港最近集資的莊氏集團有關,莊氏發新股集資是為了收購了穆亦藍的成藥單方以及廣東一家實力雄厚的藥廠。”


    “這我知道。”榮必聰有點不耐煩,他不要聽事件的背景,隻急於知道內裏的種種布局與伏線。


    “莊氏原本跟卡迪是敵對的,大家一同競爭穆亦藍這個人才以及他手上的獨步單方,可是,就在莊鈺華贏得了穆亦藍後不久,事情就作了一百八十度轉變。


    “莊鈺華與卡迪的主席梅爾卡迪聯係起來,商議了一個合作的好辦法。”


    然後奇爾杜林停住了沒有說下去,這明顯地表示他要在最後關頭思考是否應該讓榮必聰知道這其中的秘密。


    榮必聰立即意識到對方的疑慮,馬上以退為進,道:


    “你如果覺得不方便告訴我,你就不必詳說好了,我很明白商業秘密是價值連城的。”


    這麽一說,奇爾杜林反而難為情了。


    他年中自榮必聰身上賺的錢還算少嗎?一旦讓這大戶認為他對自己不信任,影響日後的提攜,那損失肯定慘重的。


    況且,有錢一齊賺,有風一起駛盡喱,也算是商場盟軍的一場道義。


    故此奇爾杜林就慌忙說下去:


    “莊鈺華建議與梅爾卡迪換股,莊鈺華以莊氏的新股換卡迪的股份,彼此的作價以這兩個星期的股價平均值作指標。


    “莊氏集團的新股已經有包銷商,換言之,集團已穩袋包銷總值。可是,穆亦藍的事件鬧大了,影響莊氏股價,包銷商承接不了,莊鈺華便乘機與他議定一個新價,把部分股權讓卡迪買去,而差額則由卡迪以股份撥給莊鈺華。”


    這就變成莊鈺華從中賺到一批卡迪股票,而神不知鬼不覺。


    他這樣做,對莊氏集團沒有利益上的影響,極其量是不把既得利益跟莊經世或莊氏攤分罷了。


    當榮必聰想起自己的一對子女,曾出賣榮氏股權以達到雄霸天下的目的時,就不會認為莊鈺華如今的這種做法是不可能的了。


    “這就是說,卡迪也不過是利用穆亦藍的一場官司,乘機製造借口,把股價壓低,以便在來迴換股上有一定的利益。”


    奇爾杜林既是卡迪藥廠的查盤經紀,自然需要以低於市值額外的自市場內替他入一批卡迪股份,送呈莊鈺華。依實值股價買入,就不算是好的本事的查盤經紀了。當然是做低了股價,賺了小股東的錢,保障大股東的利益。


    誰教那些不但缺乏內幕消息,切沒有足夠股市知識的股民一看風吹草動,就作恐懼性拋售。


    榮必聰幾乎已窺整個商業陷阱的全豹了。


    他問:


    “莊鈺華在這一役上成功地斬獲了不少吧?”


    “相當豐收了。”


    “他最近來了美國,是嗎?”榮必聰鬧鬧地問及這一句。


    “對,他是上周才到紐約跟我們處理一切的。前些時派了兩三位前頭部隊來部署一切,包括了代表他的律師、在香港為他個人查盤的股票經紀,以及一位叫周偉光的醫生。”


    榮必聰立即叫住了:


    “你最說周偉光醫生,他在整件事上有作用嗎?”


    “有。他跟國際醫學協會的理事若瑟嘉倫很相熟,起了拉攏協會與卡迪藥廠合作的關係。向時,我相信若瑟嘉倫如此誓無返顧地要踩沉穆亦藍,多少會受到周偉光的教唆。”


    榮必聰心想莊鈺華原來是個肯棲牲小我,完成大我的人,他有他的才華,可惜聰明用在不義之上。


    莊鈺華不介意卡迪的股價暫時滑落,反正隻要股數多,長遠來說,他賺的更多。


    “若瑟嘉倫的本事也不少,他在協會內運動到人心,幫助他對付穆亦藍吧?”榮必聰問。


    奇爾杜林吃吃笑,並沒有迴答榮必聰的話。


    榮必聰也曉得立即省對方出擊,說:


    “又牽涉到秘密上頭,故而不好說話了?”


    “是秘密,不過是幾乎公開的秘密,也不算是商業秘密,而是政治秘密。榮先生,”奇爾杜林說,“在本國有一派人並不信服中國以及中國人的力量,他們利用種種借口破壞中國以及中國人的名譽,不遺餘力,每年的最優惠國條件的爭辯,就是最明顯的一例。他們其實跟另一派親近中國及信任中國的美國人,同樣心知肚明二十一世紀是誰的天下,但隻是後者采取開誠合作的態度,前者卻不。”


    榮必聰聽了,慌忙讚揚奇爾杜林說:


    “奇爾,幸好美國不缺像你這樣肯開誠合作的識貨之人。”


    奇爾杜林一聽榮必聰這樣讚美他,就禁不住興奮,更加滔滔不絕地說:


    “所以,我看若瑟嘉倫是否跟穆亦藍在行業私交上有私怨且不去論證了。單是若瑟嘉倫百分之百是反對中國的積極分子這一點,就有足夠理由,讓他竭心盡誌地在國際醫學協會內弄權生事,以破壞穆亦藍的聲譽。穆亦藍的聲譽受損,連帶關係有可能令他極力推薦的中華成藥製造廠的可信任程度也大打扣折。這樣,若瑟嘉倫這一派就可以抓著把柄,一方麵維護美國藥品廠的市場,另一方麵打擊到中國大陸設廠以及引用中國製造成藥的出路。”


    榮必聰在心內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可恨可惡可怨可惜的人還不是若瑟嘉倫,他是美國人,有自己一套政治看法,在自由世界之內,他有自由踉隨意願去進行個人政治理想的實際行動。


    令榮必聰不能理解且也不予原諒的是,周偉光這種為了私利,而不顧後果地影響中國前途的中國人。


    不必要引發第三次世界大戰才能看到漢奸。


    榮必聰當然是老謀深算的商場高手,否則不會雄霸天下,故此,他在得到全部要獲得的消息之後,一方麵安撫了奇爾杜林的要求,作為酬勞,另一方麵進行比通知高堂西兩重要的部署。


    榮必聰是愛國的商人,他在中國政府的眼中有非常優越的地位,不但是由於他曆年捐獻給國家的以億元為單位的善款,更由於他對祖國的忠誠與他本身的才華。後者比前者重要百倍,因為一個人才的心與力,所能對國家發揮的貢獻,深不可測,可以無窮無盡。這就不是一些有數的零位善款可以相比。


    榮必聰跟祖國的溝通是很多方麵的,但在一些比較含蓄的重要事情上,他慣於跟遊通元討論。


    這遊通元的身分已在關於榮必聰故事的《大家族》內交代過了,於此也就不再贅述。


    總而言之,遊通元有資格及有方法把榮必聰要問的問題傳遞到國內有關高層領導人耳內,也把他們的指示及意見慎重地通知榮必聰。


    榮必聰立即把遊通元找到,將穆亦藍事件給他報告了,然後問:


    “穆亦藍的前途問題會不會令國家名譽受到損失?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有什麽是可以做得到來幫助他的?”


    遊通元微微笑:


    “我個人意見認為,在這幾年,像穆亦藍的這種個案真是不少。英國與美國都在利用這些有才幹的愛國分子偶然的疏忽或滯運,而把矛頭指向他,實際上是想打擊中國,我們也是見怪不怪了。有些情況,我們可以出麵幹涉,有些則不便公然維護。不過,誰的心如何,我們是清楚的。你對國家的關懷,我們感謝。”


    “責任所在,何必言謝。”榮必聰說,“有什麽該做的,通知我便成。”


    “高掌西是個絕好的人才,幫助她解決了私情上的困擾,也算是為迴家、為香港保存一個好人才,她的貢獻並不比穆亦藍低,”


    遊通天這樣說了,榮必聰就已心領神會地記在心上。


    他透過了夏真把調查所得原原本個地告訴了高掌西,


    高掌西的震傈以持續了一陣子,就鎮定下來了。


    她擁有的是皮球性洛,備受壓力越大,將來反彈能力越高。


    “事到如今,她隻要搜集齊其餘各方麵的反應,就要決定行止,把整樁穆亦藍案件處理掉。


    高掌西需要麵對的人還有父親高崇清以及大家的翁姑。


    她先去見了高崇清。


    高崇清其實是在勞長興的麵前跟高掌西見麵的。


    這意味著高崇清對勞長興的信任,沒有他們父女之間的談話,不是勞長興不可以聽的。


    高崇清問:


    “這陣子你也是夠忙的了,私事混淆不清,理出個頭緒來了沒有?”


    “不知道你的所謂頭緒,與我的定義是否相等?”


    “我們也就不必說轉彎抹角的話,你是準備不了了之,抑或跟莊鈺華攤牌?”


    “不管怎麽樣,在整件事的發展上,穆亦藍是無辜的,他不應該受到如今的壓力。”


    “你對他真的有感情?”


    “是的,爸爸。”高掌西說,“這算件發生之後,我調查到了一些資料,知道可以幫忙穆亦藍的人是你。”


    “我?”


    “對,爸爸,幫忙穆亦藍度過這重難關,等於幫助我,也等於幫助定北、”


    “定北也是夠魯莽的,如此巨額的包銷數字也有膽量攬上身,他的不成熟並不下於他的兩個哥哥。”然後高崇清轉臉向勞長興說,“你得好好教導你的這個寶貝兒子。”


    勞長興沒有作出迴應,甚至沒有特別的表情,她隻是靜坐靜聽著。


    “掌西,先不問我願不願幫忙,你告訴我,如何個幫法?”


    “整件事無非是借助星星之火,企圖燎原。把一個製作上的人為錯誤配合到一個大驚小怪的用藥病者身上,以致成為攻擊穆亦藍的借口,越弄越大,這是英美人士最善利用傳媒去控製市場與輿論的把戲。故而釜底抽薪的辦法,就是以英製美,從禍根上著手化解冤獄。”


    “我有這個能力?”


    “你有。因為據我調查所得國際醫學協會內存在有兩派勢力,一派握在若瑟嘉倫手上,就是現今對付我們的反對派。可是,爸爸,跟你有超過三十年交情的保羅威爾遜,他的兒子查理威爾遜就是協會內另一派勢力的頭頭,隻要你肯跟保羅打一聲招唿,叫他囑咐兒子一聲,就有希望平衡到若瑟嘉倫的破壞力量,查理威爾遜很聽他父親的說話。你知道保羅威爾遜這些年來,在英國的政壇上很有機會賺到不少錢,兒子查理在醫學上的成就也不能蓋過他在商政界的威望。”


    高崇清望著女兒說:


    “告訴我,憑什麽我要開這個口,為了你的情人而討這個人情?”


    “爸爸!”高掌西幾乎是哀號。


    “況且,保羅威爾遜是英國人,在對付中國人的一些事情上,英美是慣於聯手的,要有把握分化他們,並不容易。”


    “爸爸,跟隨查理威爾遜的那派人對中國的態度一向較溫和。”


    “掌西,你別天真,再溫和的態度隻可能代表不落井下石,不可能表示拔刀相助,除非你提出最優越的條件,我們並沒有這個條件。”高崇清梢歇,又道:“就算是我,一下子在英國人跟前過分明目張膽地站到維護中國人的一邊去,也不一定是好事。你知我知人人都知,我們還有三年的日子要過,隻要在這一千個日子內任何一日,我們的商業王國得不到現政府的祝福與支持,我怕就要備受重創。對中方的籠絡是細水長流,不宜過急,獻殷勤的日子還長呢!”


    “爸爸,我求你。”高掌西帶著哭音說話。


    “掌西,兒女私情我管不了,要管怕也不是我的範圍,你母親大概跟你談得很清楚,如何決定,你自有分寸。我要重複提醒你的是,你嫁進莊家,依我的看法,也是細水長流,是與中國建立良好關係的一著棋。你要輕率地摧毀了,不是不可惜的。”


    高掌西迴應:


    “爸爸,讓我先幫了穆亦藍,再論其他。如果你不為我去聯絡保羅威爾遜,我親自出馬。”


    “祝你好運!”高崇清說,“你不單可以跳過我跟保羅威爾遜接洽,你甚至可以跳過保羅威爾遜,直接與查理威爾遜討價還價,但我提醒你,你手上的籌碼要多要重,否則免問。”


    高崇清站起來,撇下勞長興與高掌西,打算走出書房。


    在關上門之前,再迴轉頭來對高掌西說:


    “我對你的忠告是經驗之談,也是肺腑之言。窮幾十年在本城生活在英國人的身邊,我知道製服英國人的方法與製服中國人的方法不同,後者可以是誘之以利益,再而動之以情。但前者呢?是先誘之以利益、後動之也是利益,才會把你扶拔起來。外國人的脾氣是不講人情的。”


    當高掌西目睹其父悄然隱沒於那兩扇柚木房門時,但見他那銀閃閃的一頭白發在閃動,高掌西忽然生起了同情高崇清的念頭。


    在九七將臨,主權迴歸的當地,曾經在城內借助英國人勢力風生水起的一班所謂華裔世家大族,所麵臨的雖不至於是危機,也肯定是很深很深的一番惆悵。


    改朝換代,易主變誌,對當事人來說是很難受的一迴事。


    連公司內轉換一個部門主管,那舊的人遠去,新的人到來,留任者的心都會忐忑不安。


    何況是整個東方之珠的主權迴歸,茲事體大,難怪高崇清一夜白頭。


    “你父親這兩年蒼老得多了。”勞長興這樣對高掌西說。


    “是的。他有他的憂慮和苦衷。”


    “誰沒有了?”勞長興答,“所以,掌西,今時今日,各家自掃門前雪,是很合情合理的事,你別再多所顧忌。”


    高掌西看著勞長興,一時間不能把握到她的意思。


    勞長興於是捉住了高掌西的手,重新跟她坐下來,說:


    “掌西,在這件事上,你母親怎樣勸你,或許有她個人的理由。在我,所謂‘跨過床頭都算父母’,我也把我的意見說出來,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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