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上的高掌西是微微發呆的。


    司機問她:


    “高小姐,你要到哪兒去?”


    她也要問自己,該到哪兒去?


    高掌西剛才給顧秀娟提過,她要赴弟弟高定北之約。


    那就是到石澳別墅去了。


    於是她下意識地告訴司機:


    “去石澳別墅。”


    說這句話時,無疑是帶點急促的,像防止自己再三思考,就會得改變生意似。


    高掌西其實很敏感於自己的想法,故而,她又立即多加一句,說:


    “阿成,莊先生是否已到石澳別墅去了?”


    那司機恭敬地答:


    “下午就已去了,是阿佳負責把他載進去的。”


    高掌西似乎在向自己交代,她是肯定大夫也到石澳別墅去度周末,她才會最後決定前去的。


    她之所以猶豫了一輪,最後還是要到石澳去,並不為別的原因,她是明知莊鈺華也到別墅去,才會赴會的。


    這別的原因包括了迴應高定北的邀請。


    這別的原因或者也包括了一個在。已底萌芽的願望。


    這願望根源於黃獅寨巔。


    不能再往下想,更不便追尋下去。


    高掌西囑咐司機把車內的空調關掉,她要打開車窗,唿吸一口清涼的新鮮空氣,再讓晚風把她吹得舒服。


    從市區往石澳是一段頗長的路途,因是黑夜,故沿途沒有多大景致,隻有久不久一幢屹立路旁的別墅發出燈光。


    在這郊區的每一幢建築物,怕都是屬於城內一個個有名有姓的家族的。是不是都隱藏著一段段不可告人的豪門故事,有他們的悲喜苦樂在?


    也不一定的吧。高掌西想,像顧秀娟,恐怕就這樣無災無難,富泰安樂的就過掉她的一生了。


    每個人的命運都不一樣。


    世界上必定有很多女人活得比自己愉快。


    如此雜亂無章地胡想了一番之後,車子已把高掌西帶到石澳別墅去。


    通往別墅正門的是一條長長的斜坡路,然後就豁然開朗,在半山山腰出現一幢殖民地官邪式的房子,燈火通明,整個前園都為掛在樹上的閃亮燈泡點綴得如繁盛節令。


    難怪說貧苦人家過年如過日,富貴豪門,熱鬧輝煌得天天似過節過年。


    高掌西的座駕才停定,就已有菲律賓仆人給她拉開車門。


    就在那通往別墅的斜路上,就裝有通往大屋內的閉路電眼,負責警衛的人,一早就看到高掌西到訪。


    菲籍男傭人很恭敬地說:


    “小姐,晚安。高先生正與朋友們齊集在後花園,舉行園遊會,請你快進去。”


    高掌西問:


    “客人都到齊了?”


    “想來是的,大概共有八位客人左右。”


    高掌西想要爭取多一點資料,以便有充足的心理準備,於是說:


    “都是高家的熟朋友嗎?”


    菲籍男傭人想了一想,很謹慎地答:


    “有兩三位是從前我未見過的高家朋友。”


    這個答案說了等於沒有說,高掌西完全把握不到她心中期望的答案。


    隻好信步走進別墅,再通過迴廊,直出後花園去,參加高定北的小型園遊會。


    當高掌西一走進後花園,往台階上一站後,園內的柔和燈光照耀在她的身上,活脫脫像一個在觀眾跟前亮相的大明星似,有押陣的架勢,有搶鏡頭的威風,有奪目的光芒。


    高掌西徹頭徹尾地把園內所有人的眼光吸引過來。


    連莊鈺華抬頭一看到妻子,都不能否認高掌西的風華,是冠絕全園的。


    他為這個感覺而微吃一驚。


    這個女人既屬地名下所有,又是他駕馭不住的,原來有著的魅力,在人前是不衰的。


    他不能胡亂放棄她。


    因為他負擔不起失去了高掌西的一切名譽與實質上的損失。


    他隻可以對付她,從而掌管她,控製她。


    在國中的其他賓客並不多,雖都是年紀輕輕的,卻是城內有來頭的人物,包括了最大股票行的行政總裁陳有誠夫婦,城內數一數二的投資機構百德集團的董事總經理李球和他的夫人,還有日本連鎖百貨店吉田集團之財政總監區麗嫦和她的醫生夫婿,當然有夏真在。


    看來高定北今晚的客人全是城內年輕一輩的行政大員,全都是在有名望的企業內當一把抓的。


    高掌西對他們並不陌生,令到眾人感到新鮮的是:他們沒有想過,在沒有心理準備之下,會看到高掌西出現,撇開了她的身分地位,隻以一個純粹女性角度去看她,她也可以如此的懾住眾人的心神。


    男士們有這種想法,並不出奇。


    連園中的女士都自承有這種感覺,就可見高掌西的架勢了。


    夏真就忍不住對她身旁的高定北說:


    “你姐姐來了,她原來這麽魅力四射。”


    是的,高掌西像是在月夜偷下凡塵的仙女,那眼神的微帶落寞、憂怨以及空寂,教人懷疑是不是自海偷了靈藥的嫦娥,在碧海青天夜夜心的寂寞壓力之中,終於忍受不了,而偷下凡間來。


    高定北被夏真這麽一說。才如夢初醒地迎了上去,興奮地擁著高掌西,步下台階來,說:


    “三家姐,太高興了,你終於趕來。”


    高掌西很快很流利地看了園中各人一眼,表麵上帶著一個溫和婉順的微笑,去掩飾她心底的跌蕩與緊張。


    高掌西籲了長長的一口氣。


    她告訴自己,今夜是平安夜,她沒有在這個場合內遇上危險人物。


    穆亦藍沒有出現,而他是極有可能應邀出席的。因為高定北視他為好友,而莊鈺華又提及要找他商議有關合作事宜,都正好借此機會,聯絡情誼。


    高掌西一邊從容地跟務人寒暄說笑,甚而狀甚投入地討論近日的金融市場走勢以及香港政治情況,而實在心裏頭還紊繞著穆亦藍沒有來石澳度假的原因。


    高維西想,穆亦藍幾乎是不可能不被邀請的。


    就是在這個推論之下,令她一直惴惴不安,於是她不斷以各種借口和方式逃避石澳之約。


    也為此,她借著袁日升夫人的可厭可惡,令自己順利跳過良心的警惕,而在最後關頭還是到別墅來。


    隻是,穆亦藍不在。


    他沒有應約,是為什麽呢?


    為了他沒有空?


    為了他來過了,剛剛才走?


    為了他已迴了美國?


    為了他根本因為自己的關係而再瞧不起莊家與高家的人,恥與為伍?


    還是為了他怕見她?


    他怕見自己嗎?


    那又是為了什麽?


    為了怕他再忍耐不住心中的情與欲,一發不可收拾的,在人前弄出事故來?


    為了怕再見一個令他失去信心而且傷心的女人?


    為了不屑再與一個忘情的,隻有豔麗外表而沒有善良內心的女人再打交道?


    為了他已不再當她是一迴事?


    高掌西的頭開始霍霍作痛。


    她完全沒有估計到,怎麽在自己的生活中,如此受著穆亦藍影響,甚而牽製。


    他與她的關係隻是昨夜的一陣晚風,吹過了,就消失掉,絕不在大地上留痕,那才對。


    可是,情況比她所預期、所想像的為差。


    高掌西的難堪難受差不多已推上高峰。


    她就快便要向自己承認,其實她現在看不到穆亦藍是失望的。


    高掌西思想得頭痛欲裂。


    “掌西,是不是有這個情況?”陳有誠說。


    高掌西忽然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才如夢初醒似地抬頭望著發問題的人,一時不知如何迴答。


    她實在沒有留意對方所提出的問題,教她怎麽能答。


    於是,她隻能利用商場上交手過招的方法,在自己不能迴答問題時,把這個責任塞給旁的人,以稍作緩衝,徐圖後算。


    高掌西於是麵向李球,問:


    “李球,你對有誠這個問題如何作答?”


    李球一怔,帶點駭異,呐呐地答:


    “我?我怎麽知道?”


    高掌西急了,李球和陳有誠都是金融業內響當當的人物,如果陳有誠的問題,李球也不知如何作答,一就是這問題非常深奧,一就是根本不是涉及業內事務的。


    那麽,究竟是什麽問題?


    高掌西總不能直承剛才心不在焉,別有所思,以致沒把朋友的對話看成一迴事。


    這就未免太失禮了。


    以高掌西的家教與身分,是絕不容許有這種情況在人前出現的。


    於是,唯一的辦法隻好繼續請救兵。


    高掌西一想,還是問個非金融界人士比較穩當,於是她對區麗嫦的丈夫楊日新說:


    “楊醫生,你看呢?”


    “我?”連楊日新都覺得不知如何作答。


    高掌西正要急得一背是汗時,幸好區麗嫦解了圍,道:


    “我們怎麽知道晚上石澳道的交通情況,我們是在下午就已來到的。”


    她這麽的一提起,陳有誠太太就答:


    “照說,石澳道在晚上不會有什麽塞車情況的,除非路上有交通意外。掌西,剛才是有交通意外才讓你遲到嗎?”


    天!原來隻不過是問一個關於交通阻塞的問題,就令到高掌西如此狼狽了。


    歸根到底,都是穆亦藍害的。


    高掌西恨得牙癢癢了。


    如此這般的,她隻有勉力集中精神,應酬了客人一陣子,直至傭人把宵夜捧到園子裏來,請各人享用,才算又散開了。


    隻有夏真陪著高掌西。


    高掌西心知肚明,高定北安排這個周末聚會的目的物是誰,因此對夏真比較照顧些。


    她問:


    “你姐姐度蜜月迴來了沒有?”


    “剛迴來了,又與榮必聰轉飛美國去。”


    “為了公事?”


    “可以這麽說,他們帶領了工商界成員到華盛頓去作遊說工作。”


    高掌西立即領會,道:


    “年年有今日,真是煩氣。”


    她們指的是美國給予中國最優惠國條件的事宜。


    每年逢四月,美國就必定放聲氣要取消中國的最優惠國待遇,於是有唇亡齒寒之險的香港人最緊張,工商界及政界人士多即組團前往美國對國會議員作遊說工作。


    其實年年都在白緊張一場,美國不會不衡量他們取消中國這項優惠之後的後果。


    影響社會生產與經濟效益的結果,會反映到民生之上。中國人,說得不好聽一點,什麽苦頭也吃過了,再糟也糟不過文化大革命時代,故而,隻苦了美國已然疲弱的經濟,日走下坡,無從救藥。


    這一點,當權者是心知肚明的。


    在未執政之前。把漂亮說話掛在嘴邊是可以的,國泰民安時,美國公民會要求聽一些國家站出來當世界英雄的蒙語。一旦生活艱難,經濟括據,公民都隻會顧念自己的肚皮與錢包,誰令他們過吃馬鈴薯的日子,誰就有罪,還怎麽會隻愛耳朵受用,不管銀行戶口進帳。


    故此,最優惠國的待遇,中國是十拿九穩的。


    縱如是,這種霸權主義之下發揮的威風,對美國的當權者還是很吸引的,放棄了很可惜。故逢年至此,擺一擺這種政治姿態,事在必然。


    於是,對方已經搭好擂台,對手就隻能一躍而前,跟他略為過招,不然,就太不給麵予了。


    榮必聰與夏童率隊前去美國遊說,也算是招架之一種姿態吧!


    難怪夏真迴答高掌西說:


    “但願年年都是隻有姿勢,而無實際。”


    高掌西說:


    “百分之九十九會如此,我並不擔這個心。”


    夏真忽然望著高掌西說:


    “你比定北對中國的實力有信心。”


    “為什麽這樣說月


    “定北老是覺得美國很多對付中國的政策都合適,他認為中國需要教訓。”


    高掌西微吃一驚,道:


    “中國就算需要教訓,也不必美國來擔此重任。定北有時過分天真,或是在外國生活久了,受到錯誤的熏陶。”


    忽然有把聲音在她們背後傳出來,說:


    “請不要一竹篙打盡一船人,不是在外國住上了一段日子,就必被誤導,各人有各人的主意和想法。”


    高掌西和夏真一同轉身,就看到了在大榕樹旁走過來的一位高大男士。


    夏真微笑著,很自然地跟他打招唿:


    “原來是穆醫生,你剛才跑到哪兒去了,怎麽一直沒有見到你?”


    穆亦藍道:


    “我一直坐在榕樹腳下呀!隻不過高小姐一出現,把你們各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以致於不留意我的存在罷了。”


    這麽一說,立時間今高掌西急得紅煞了臉。


    她以為他沒有來,於是心頭已承受著一點點的失望。


    如今忽又見到他出現,一種失而複得的喜悅掩也掩不住,這更叫她在感情上無所遁形。


    於是,高掌西臉上發燙。


    夏真看高掌西沒有說話,便道:


    “你們認識的吧?”


    “早就認識了。”穆亦藍說。


    “我們在榮必聰的北京婚宴上碰過麵了。”高掌西說。


    夏真見著穆亦藍,似乎分外的興奮,她對高掌西說:


    “跟穆醫生談香港政治,你會得到很多知識和見解,相當獨特,而且有深度。”


    高掌西沒有迴應。


    穆亦藍卻很溫文地說:


    “不一定是長居香港的人才關心香港,香港對中國的政經發展都非常重要,凡是愛國的人都會希望香港前途光明。”


    夏真道:


    “有心並不等於就有智慧,有些人也愛國愛港,隻是不得其法。”


    高掌西問:


    “你跟定北有不同的政見嗎?”


    夏真笑,沒有正麵作答:


    “別再說他,一說曹操,曹操就到。”


    果然見到高定北自遠而至,他快步上前,一把將夏真的手拖起,道:


    “來,來,我們正等你玩沙蟹。”


    也不等夏真迴應,高定北看到了他姐姐和穆亦藍,便道:


    “對了,你們兩人都不喜歡賭博,就結伴談談時事吧,跟穆亦藍在一起,總會有話題。”


    說罷了,拖著夏真就走。


    花園這個角落裏,就隻餘下高掌西和穆亦藍二人。


    一時間,氣氛緊湊了。


    高掌西以為穆亦藍會先開腔,跟她說些什麽話,可是,他沒有。


    他隻靜靜地凝望對方,這更教高掌西難為情。


    高掌西想到了一句應該說的話,可是,她沒有說。


    是沒有勇氣說,也舍不得說。


    她隻站著,微微地把視線調開,避免四目交投的尷尬場麵。


    終於,她等到穆亦藍開腔說話了。


    那句話令她大吃一驚。


    穆亦藍道:


    “我在等待你對我說對不起,夫陪了。”


    他怎麽會知道自己想說的話?


    越是把心頭的隱秘戳穿了,越是要硬挺下去,不可以就這樣拂袖而行。


    高掌西抬起頭,撥去掉到眼前來的頭發,說:


    “不,這兒空氣清新,我喜歡逗留多一會。”


    隻能這樣作答。


    “再清新的空氣,都比不上張家界黃獅寨。”穆亦藍說。


    “這兒是香港。”


    “對,所以我麵對今天,接受現實。”


    “這是現代人生存得好的基本條件。”


    “為此,我甚至跟莊鈺華談了好久商務合作。”


    “是嗎?”


    “你沒有聽他提起過?”


    “我們日中討論的生意相當多,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樁?”


    “同是在商場內馳騁的夫婦,是不是有更多話題,更多溝通,更多共識?”


    “一般情況下,應該如此。”


    “那太好了。值得恭賀。”


    高掌西忽然覺得對方的這句話有骨刺。


    一對能有如此深入話題和感情的夫妻,如果其中一方還去偷情,成什麽話了。


    高掌西想起了莊鈺華的外遇,也想起了跟麵前這一位的一夕風流,她忽爾覺得汗顏無地。


    於是她莞爾一笑,說:


    “晚風很冷,我到屋子去了。”


    才走了一步,沒想到對方立即伸手拉住了她。


    “掌西,我一直想念你,希望你來。”


    高掌西迴頭一望,還未曾知道應否掙開對方的手,穆亦藍就已把她擁到懷中去。深深地吻住了。


    高掌西的心快要跳出胸腔來,她竭力地集中精神,投入自己原來的角色,然後,她使勁地推開了他,並且順勢僻啪一聲。賞了對方一記響亮的耳光。


    連高掌西整個人都呆住了。


    其實隻不過怔住了半秒鍾,感覺上卻像過了半個世紀,高掌西才曉得奔迴屋子裏。


    大廳上的賓客正各適其式地聚合耍玩著,沒有人留意到從花園外頭衝進來的高掌西,臉色蒼白得像一隻飄渺的遊魂。


    她拔足跑上二樓。推門走進她慣用的睡房去。


    她衝進浴室去,慌忙的把衣物脫下,扭開了水龍頭,讓自己淋一個凍水的蓮蓬浴。


    太太太需要把已經沸騰的熱情冷卻,讓凍水衝刷掉腦海裏翻騰著的剛才那一幕。


    冰冷的水濺在高掌西已然滾燙的身體上,令她刹那間有種清醒的感覺。


    可是當那一陣子暖和舒暢感過去之後,渾身仍覺燙熱,滿腦子煩思雜念,令她要緊裹上浴袍,推開了露台的落地玻璃窗,唿吸一口新鮮的夜間空氣,幫助自己逐步降溫下來。


    是她選擇來接受考驗的;不能埋怨。


    無疑,在月色微明的這個晚上,住在石澳別墅的人,心上沸騰,以至胡思亂想的,不隻高掌西一人。


    除了再忍耐不住,強吻了高掌西,然後躲在花園假山石之後,暗自懊悔的穆亦藍之外,還有意想不到的一些癡男怨女。


    可以想像得到的自然是高定北與夏真一對。


    高定北說是拉著夏真到遊戲室內找玩伴,實則上,走到偏廳時,室內空無一人。


    “他們呢?”夏真問。


    高定北聳聳肩:


    “說好了在這兒開賭局的,等著吧,怕是要來了。”


    夏真坐在軟皮沙發上,由於沙發大,皮質鬆軟,夏真陷坐進去更覺她的嬌小玲瓏,很招惹人去保護她似的。


    高定北一時間看呆了。


    “怎麽?坐吧!”夏真道。


    高定北這才坐到她身邊去。


    一時間,竟不知如何說話。


    “中國人除了吃飯,就來賭,沒有米,沒有賭,中國會亂成一片,奇怪不奇怪?”


    苦思良久,高定北才想出這個話題。


    夏真凝視著他,問:


    “你反對嗎?”


    高定北楊一揚眉,問:


    “難道你讚成?”


    夏真答:


    “為什麽不?”


    高定北笑:


    “賭博會有好處?”


    “精神寄托,賭博不過分的話,是一些有趣的遊戲,基本上凡事恰到好處,都有積極作用。你有沒有聽過,香港馬季時,罪案較少?如果沒有搓麻將這玩意兒,社會會很亂。”


    高定北忽然問:


    “你這是觀察還是經驗之談?”


    夏真望了高定北一眼,沒有立即迴答。


    她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精致的金銀線小煙盒來,一按動彈簧掣,就跳出一支很幼細的香煙來。然後夏真拿了香煙在煙盒上輕敲兩下,才含到嘴裏去,用一個又是小巧的打火機燃點著了。吸了一口,沒有當即把煙吐出來,過了一陣子,小嘴緩緩張開,白色的煙才輕輕嫋嫋地滲出來似。


    這個姿態不錯帶一點點風情,卻異常的嫵媚。


    高定北看呆了。


    夏真這才答:


    “跟我抽煙的習慣一樣,曾有一個時期,賭博與我為伴。”


    “沉迷嗎?”


    “幸虧沒有,否則不能自拔。”


    “你自製力強。”


    夏真又抽了一口煙,高定北其實不大喜歡女人抽煙,但看著夏真的這個姿勢,忽然有種覺悟前非的感受。


    他凝視著夏真,麵前這個女人有種吮吸著他的眼光的磁力,不讓他轉移。


    夏真緩緩地唿了她的煙之後,就答:


    “這要看是什麽方麵的事情,我也不是在賭桌上豪賭的人。”


    “這就安全。”


    夏真苦笑:


    “不見得。”


    “為什麽?”


    “豪賭的人比比皆是,現今滿城的人都在賭,下注甚重,賭中英兩方,哪一方在九七之後能把香港控製於股掌之上,這一場賭博就不是鬧著玩了。”


    “你有興趣這場賭博嗎?”


    “誰不?”


    “那麽,你賭誰贏?”


    “答案不言而喻,正途估計,英國的機會等於零。”


    “你是親中派?”


    “正確的答案是,我是中國人。”


    “香港在英國人的管治少下一直發展得很好很安全很受保護。”高定北說。


    “香港在中國的版圖上隻有更好更安全更受保護。”


    “那要看中國對人權的進展。”


    夏真舉起了手,道:


    “我們別說這個了,反正我沒有打算去爭取最優惠國待遇遇,就別談這個問題,談話及政治,很傷感情。”


    現今在任何場合,一涉及政治問題,氣氛就必然緊張起來,小至破壞和洽,大至不歡而散。因為舉凡談論宗教、政治與感情,都是涉及信仰問題,不可以有妥協的機會,於是隻會劍拔弩張,勢成水火。


    夏真的說話完全有道理。


    高定北聽進耳裏,卻生出另外一種觀感來,忙道:


    “對,對,最不要破壞感情。”


    唯其說這句話的人是別有用心的,故而聽這話的人很容易接收了特殊訊息。


    夏真再吸了一口煙,就使勁地把煙屁股塞到煙灰盅去,這個動作猶如加強自己的一個什麽決心似。


    然後她站起來,拉拉上衣,道;


    “怕他們各自尋歡作樂去了,我們別在這兒等了吧!”


    說罷,轉身就打算走。


    高定北心上有股莫名衝動,他明知對方已經收到自己的訊息。


    既是如箭在弦,倒不如對準目標,放弓發箭,希望就此一矢中的。


    於是他火速伸手拉住了她。


    “夏真!”


    夏夏迴頭。


    忽爾的四目交投,身體語言代表了心上的千言萬語。


    高定北忍不住要吻下去。


    夏真把臉一歪,避開了。


    高定北隻能把唇輕印在夏真的發髻之上。


    他仍沒有就此放過,把她抱緊了,輕聲地在她的耳畔


    “對不起,是我唐突了,可是……”


    夏真籲一口氣,溫柔而幽怨地說:


    “定北,並不值得啊!”


    “不值得,為什麽?”


    高定北忽然緊張起來,用雙手抓緊夏真的雙臂,再說:


    “夏真,這些日子來,我約會你,跟你接觸交往,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我是真心的。”


    “對。”


    夏夏點頭,這個動作原本是像個馴服的女孩,是相當惹人高興,而且也是很美的。但,看在高定北的眼內,卻感到冤屈。


    這可更牽動著他的心。


    高定北忙說:


    “既是知道,為什麽不給我機會?”


    “我已說了。”


    “什麽?因為不值得?”


    “就是這話。”


    “我不懂,我也不明白你的所謂不值得是指我,還是指你?”


    “兩方麵。定北,既指你不值得花心思感情在我身上;也指我不必再在男女關係這遊戲上虛耗我的時間與希望。”


    “夏真,我不同意,且我也不相信。”


    “定北,以你的條件,全城有三百萬女性的話,怕有二百九十九萬對你是求之不得的,你的選擇很多。”


    “多謝你誇獎。”


    “我很客觀。”


    “客觀是永遠帶著距離。感情是應該主觀的。”


    “定北,在乎你是否去尋找,找到了是否留意,留意了旱否上心罷了,太多人比我好。”


    高定北答:


    “夏真,的確是有太多太多女人都可能比你好,比你吸引,就是這一晚,在這幢別墅內的多個女人,都是出色的,不是嗎?可是,與我無關。”


    “定北,為什麽這樣堅持?”


    “感情不是一份堅持的話,有何意義?”


    夏真聽呆了。


    她凝視著高定北的眼睛,已然會意。


    高定北重新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唇邊去,輕吻著,問:


    “是不是我的一句話,說到你的心坎上去?”


    夏其微微點點頭。


    “夏真,告訴我,什麽使你認為不值得虛耗精神在男女私情上頭?”


    夏真抬眼望著高定北,一時迴不了話。


    “是不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繩?”


    夏真道:


    “你已有所聞?”


    “沒有,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為什麽?”


    “因為以前我不認識你,對關於你的一切,我沒有興趣知道。認識你之後,所有有關你的情事,除非由你親口給我述說,否則於我亦無意義,因此,以後也不會聽別人談論你的。”


    夏真輕喊:


    “定北!”


    “不是任何人都有過去嗎?何必介懷。”


    “不,定北,你的過去就很清白。”


    “如果你肯幫忙,我才能永遠保持我的清白,對不對?”


    高定北的這句話,夏真要稍稍咀嚼,才能消化,且嚐到其中的真味。


    她不是不感動的。


    這就是說,高定北的感情確已落實在她身上,如果他倆不能走在一起,直至永遠,那不也是高定北的一場過去嗎?當有那麽一天,他需要麵對另一個女人時,他就成了一個有過去的男人了。


    “過去並不能與恥辱畫上對等符號。”高定北說。


    夏真沒有迴應,她凝望著高定北。


    五糧液股票走勢和k線圖分析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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