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錚拽著謝芳華出了靈雀台,徑直走向宮門。


    一路上,秦錚臉色鐵青,衣袂走動間盡是濃濃怒意。


    謝芳華抿著嘴角不說話,她沒想到秦鈺竟然這般說話,自古以來,太子恨不得登上皇位,可是他卻偏偏對皇位有了放棄的想法。雖然她和秦鈺接觸的不多,但是剛剛言談間,她絲毫感覺不出他的假意,這才是讓人心驚心涼,冰寒徹骨。


    來到宮門口,宮門緊閉,秦錚青著臉說,「開宮門。」


    侍衛統領立即小心地上前,「小王爺,屬下派人去請示太子殿下,沒有太子殿下旨意,您就算殺了這宮門口的所有人,屬下也不敢放您和小王妃出去。」


    秦錚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那侍衛統領立即揮手,有一名侍衛向靈雀台跑去。


    秦錚站在宮門口,揮手招來一人,「你去傳信,請我父王和母妃馬上出宮迴府。」


    那人看著秦錚。


    秦錚冷冷地瞅著他,「若是你先去稟告太子,你的一家老小都不用活了。我雖然不慣於殺人,但是也不是不會殺人。」


    那人身子一哆嗦,立即點頭,跑著離開了。


    謝芳華想著秦錚的用意,雖然她還猜不透他為何立即請英親王和英親王妃出宮,但是秦錚自小和秦鈺一起長大,對他知之甚深,必有原由。


    不多時,那名侍衛匆匆跑來,對侍衛統領道,「太子殿下有命,開宮門,放小王爺和小王妃出宮。」


    侍衛統領一揮手,宮門頓時打開了。


    秦錚拉著謝芳華出了宮門,宮門外,停著不少馬車,均是今日朝中官員上朝來的馬車,顯然從入宮門後,這些人還未出宮。也有不少馬拴在武將下馬的柱子上。


    秦錚伸手解下馬韁,攬了謝芳華翻身上馬,對一直等候在宮外的玉灼吩咐,「我爹和我娘出來,讓他們立即迴府。」


    玉灼點頭。


    「無論是誰,無論什麽原因半路攔截,都讓他們必須立即迴府。」秦錚又補充。


    玉灼頓時覺得任務艱巨,重重地點頭,「放心吧表哥。」


    秦錚一鬆馬韁,帶著謝芳華離開了宮門口。


    不多時,得到秦錚傳信的英親王和英親王妃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兒,齊齊地趕到了宮門口,沒見到二人,英親王妃立即對守衛宮門的人詢問,「小王爺和小王妃呢?」


    「已經出宮了。」有人道。


    英親王妃一把拽住英親王,「既然錚兒讓咱們立即出宮迴府,那就趕緊迴府。」


    英親王躊躇,「宮裏還有事兒,左右相都在議事殿,我這麽扔下人出宮不太好。」


    「有什麽不好的?你兒子這麽多年,可派人在宮裏讓人如此傳話?定然是發生了什麽,才有這不同尋常的舉動。」英親王妃低聲說,「我剛剛聽人說太子攔住他們,在靈雀台見了麵。」


    英親王顯然沒關注這消息,一愣。


    「快走。」英親王妃強拉著他出了宮門。


    玉灼焦急地等在宮門口,見英親王和英親王妃出了宮,鬆了一口氣,連忙上前,「王爺,王妃,快上車,小王爺吩咐了,無論什麽人攔截,都務必先迴府。」


    「看來是真有事兒,快走。」英親王妃立即拽著英親王上車。


    英親王也覺得今日秦錚不尋常,不像是往日從不將他這個父親看在眼裏,也凡事兒從來不找他的做派,鄭重起來,點點頭,隨著英親王妃上了馬車。


    玉灼待二人坐好,一揮馬鞭,快馬加鞭離開宮門向英親王府而去。


    馬車剛離宮不遠,從宮門內追出一個小太監,見英親王府的馬車離開了,立即騎了一匹馬來追。


    不多時,騎馬的小太監就追上了英親王府的馬車,立即高喊,「王爺請留步。」


    玉灼當沒聽見,又使勁揮了一鞭子,馬車快速地跑了起來。


    那小太監又高喊了幾聲,見馬車不停,情急之下,縱馬躍了個數仗,攔在了車前,大聲說,「太子殿下有請王爺進宮議事。」


    玉灼忽然一揮馬鞭,「啪」地一聲打在了小太監騎的馬上,那匹馬吃痛,撒開蹶子向前奔去,小太監驚唿一聲,立即去拽馬韁,可是玉灼力道用的狠,怎麽也拽不住那匹馬。


    玉灼見攔路地人離開,他繼續揮鞭向英親王府而去。


    因為馬車太快,車內,英親王和英親王妃來迴顛簸,幾乎坐不穩。


    英親王本來想訓斥玉灼,讓他慢點兒趕車,便聽到了追來的馬蹄聲和小太監攔截的聲音,他一愣。


    英親王妃臉色不好,「果然是太子殿下有事兒。」話落,她對車外吩咐,「別停車,快點兒趕車,早些迴府。」


    「好嘍。」玉灼又揮出一鞭子,馬車穿街而過,街上的人紛紛避開道。


    皇宮距離英親王府本來就不遠,所以,在玉灼快馬加鞭下,很快就到了英親王府。


    玉灼停住馬車,英親王和英親王妃顫著身子下了馬車。


    英親王無奈地道,「到底出了什麽事兒?這一把老骨頭都快顛散架了。」


    英親王妃拉著他往裏走,「錚兒的馬拴在這裏,他定然迴府了,咱們去問問不就知道了。」話落,對門口的小廝問,「小王爺和小王妃呢?」


    「迴王爺、王妃,小王爺迴府後,交代了,說您二人迴來,去正院,他們去正院等著了。」有


    們去正院等著了。」有人立即道。


    英親王妃點點頭,拽了英親王往裏走。


    有人立即卸了馬車,玉灼抹抹汗,揮手,「快關府門。」


    有人立即將府門關閉。


    喜順從內院匆匆跑出來,迎上英親王和王妃,一臉緊張,「王爺、王妃,發生了什麽事兒?小王爺迴府時,臉色嚇人。這麽多年,老奴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小王爺。」


    英親王搖搖頭,腳步也不由得急了。


    英親王妃更是心急火燎。


    二人匆匆向正院走去。


    來到正院,秦錚和謝芳華已經等在畫堂。見二人迴來,謝芳華鬆了一口氣,看了秦錚一眼,見他坐著不動,她迎出屋門口,「爹、娘。」


    英親王妃一把拉住她,小聲問,「華丫頭,怎麽了?可出了什麽事情?」


    謝芳華看了英親王一眼,見他也急急看來,她微嘆了一口氣,「您二人迴來就好了,先進屋再說。」


    英親王妃點點頭,與英親王一起進了正屋。


    英親王坐下,打量秦錚,「出了何事?」


    秦錚一言不發。


    英親王又隻能看向謝芳華。


    謝芳華想了想,便將今日在宮中發生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主要說了謝茶禮時皇上手指沾了茶水和秦鈺對秦錚說的那番話。她記憶本就好,過耳不忘。所以不帶絲毫感情地重複了一遍。


    她話落,英親王驚得騰地站了起來,不敢置信地看著秦錚和謝芳華,「當真如此?太子他……他……當真如此說話?」


    謝芳華頷首,「不敢欺瞞爹和娘一句謊話。」


    英親王搖頭,「這怎麽可能?他可是太子!」


    謝芳華不再言語。


    英親王妃大怒,「我就奇怪好端端的華丫頭為什麽會打翻茶盞?雖然我沒有武功,但是皇上有武功,隻不過如今病了老了,但是他還是能知道是手滑了還是誰打破了茶盞。原來這裏麵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兒。他竟然不惜拿自己設陷阱,也要害華丫頭。真是……真是什麽都做得出來!」


    英親王看向英親王妃。


    英親王妃說著,更是怒道,「還有秦鈺,他瘋了不成?這樣的想法也敢有?這樣的話也敢說?什麽皇室和英親王府共天下?他這是想要對英親王府誅心嗎?這樣的話傳出去的話,天下人會如何看待英親王府?萬一會引起朝野上下動盪,那麽,這南秦江山百姓們文風而動,會有什麽後果,他可知道?」


    「荒唐!真是荒唐!」英親王臉也青了,也怒道,「胡鬧!」


    「我看他就是瘋魔了,自從迴京後,想方設法阻攔錚兒和華丫頭,大婚的事兒雖然做得隱秘,但是朝中有幾個傻瓜,風聲還是傳出了宮外,隻是無人敢對這件事情傳言隻言片語罷了。如今錚兒和華丫頭都大婚了,也圓房了。他還不收手?還想幹什麽?非要將這南秦江山攪和個天翻地覆嗎?」英親王妃氣得不行。


    「我這就進宮去找他。」英親王也氣得不輕,抬腳就要往外走去。


    「您去找他?您找他怎麽說?」秦錚這時方才開口,聲音沉沉地攔住英親王。


    英親王腳步一頓,「我自然要跟太子去理論一番。他是太子,怎麽能如此任性而為?我一生忠心耿耿,忠於社稷,忠於南秦江山,為保祖宗基業而立世。我不能繼承皇位,先皇當年才擇優而選。選了當今聖上。豈能是什麽讓了江山寶座?」


    「理論?」秦錚冷笑一聲,「父王,您確定您理論得過秦鈺?」


    英親王一噎。


    「我讓您出宮,您卻轉眼就進宮,豈不是給他送上門?若是您不怕進宮出天大的事兒,您現在就進宮吧!我也不攔您。」秦錚沉著臉道,「反正您愚忠慣了,被他逼急了,沒準無奈之下,一頭撞死,以示清白。那麽我娘隻能再改嫁了。」


    「你……」英親王額頭青筋大跳,怒喝,「混帳,你渾說什麽?」


    秦錚眯了眯眼睛,「難道我說的不對?您是秦鈺的對手?他今天既然敢把這番話這樣的對著我說出來,您能保證他不會做些什麽?今日宮裏,從我們走後,皇叔又發病了,整個皇宮,整個朝野,可以說,都是在太子的手裏。您進宮後,除了理論,還能做什麽?他逼急了您,您不撞死,又能拿什麽表清白和忠心?」


    英親王一時沒了聲。


    「反正我娘年輕得很,我也不在乎死了一個親爹,誰來做我後爹,反正我媳婦兒也娶了。」秦錚沉著臉道,「您不要忘了,您不是您自己一個人,也不隻是皇祖父親封的英親王府的王爺,您還是一個女人的丈夫,孩子的父親。您的所作所為,不該隻想著自己。若您隻想著朝綱,想著忠心,想著自己。那麽,我和我娘隻能另謀出路了。反正,英親王府這個小王爺我本來也不想繼承爵位。我娘住了英親王府多年,也住膩了。」


    英親王手不由得哆嗦起來,「你……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有你這麽跟我說話的嗎?」


    「那您告訴我,我該怎麽跟您說話?」秦錚挑眉。


    英親王一時反駁不得秦錚,看向英親王妃。


    英親王妃也臉色難看,見英親王看來,她不客氣地道,「你別看我,我聽兒子的,從小這孩子雖然調皮,讓我操碎了心,但是大事兒上可從來沒讓我操神。隻有我兒子跟我一條心。你的心可都在朝廷


    可都在朝廷社稷上呢。」


    「你……」英親王氣得身子發顫。


    英親王妃狠下心道,「你今天敢不聽兒子的,走出這個府門,我後腳就和兒子離開。你死了,你看我敢不敢改嫁。」


    「胡鬧!」英親王終於受不住,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謝芳華看這這三人,雖然覺得好笑,但是她卻絲毫笑不出來。到底還是因為她,將英親王府牽扯進來了。若不是因為她,即便秦錚和秦鈺互相看不順眼,但是想來也不必弄到這個地步。


    牽扯了南秦江山的朝局社稷,牽扯了江山基業,她就是真真正正的禍水了。


    她垂下頭,心裏忽然有些難受。


    本來以為,嫁給秦錚,以後她就可以安心地陪在他身邊,隻要忠勇侯府平安無恙,她什麽也不做,一心一意心裏隻裝著他,隻好好地愛他,幸福而美滿。可是這似乎是奢求,秦鈺這是擺明了不想讓他們好過了。


    畫堂內,四個人,一番激烈之下,齊齊沉默下來,分外寂靜。


    過了片刻,喜順在外麵道,「王爺,太子殿下派人來傳話,請您立馬進宮。」


    英親王屁股抬了抬,又落下,看向英親王妃。


    英親王妃眼睛也不瞅英親王,而是看向秦錚。


    秦錚淡淡出聲,「告訴來人,就說父王發了急病,病了,太子殿下有要事兒的話,找別人吧。左右相都在宮中的,再不濟,還有個永康侯。對了,還有裕謙王叔。」


    喜順愣了一下,偷偷忘屋內看了一眼。


    英親王擺擺手,煩躁地道,「去吧!」


    喜順應了一聲「是」,連忙去迴話了。他當英親王府大管家十數年,自然敏感地知道出了大事兒。


    「你難道就讓我一直裝病?」英親王又沉默片刻,忍不住,看向秦錚。


    秦錚伸手拉著謝芳華起身,麵上的青色褪去,散漫地道,「皇叔也病的夠久了,你們是兄弟,他病了,你也病了,又有什麽新奇?裝著吧。」


    「你……」英親王見他要走,立即說,「可是朝堂……」


    秦錚忽然冷笑,迴頭直直地看著英親王,「父皇,難道您想要我坐那把椅子去?」


    「胡鬧!」英親王立即變了臉。


    「您既然不想我坐,那就乖乖地在府中裝病。否則,別說那把椅子做不成,整個英親王府的人都活不了,滿門處斬,下了九泉。您就得意了。可以去找皇祖母喝茶了。」秦錚丟下一句話,出了畫堂,向外走去。


    英親王臉色又變了幾變,沒再言聲。


    英親王妃看著英親王的樣子,冷冷地哼了一聲,「我早就告訴你,讓你退下來,你偏偏說還不是時候。你現在給我說說,什麽時候是時候?現在秦鈺還容得你退嗎?他這不是要讓位子,這是要我們整個王府滿門的命。」


    英親王深深地嘆了口氣,「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這樣?」英親王妃氣笑了,「王爺,自古皇子王孫無親情,這麽多年,你別告訴我你被皇宮和英親王府好的跟一家人的假象蒙蔽了。幾個月前,皇上和皇後聯合給錚兒下催情藥,後來皇上又擺了龍門陣,今天若不是華丫頭機敏,他自己飲毒的話,當場發作,是個什麽後果,你縱橫朝堂幾十年,該知道吧?」


    英親王臉色一灰,默不作聲。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英親王妃起身迴了內室。


    英親王獨自坐在畫堂中。


    這麽多年,人人都說忠勇侯府不易,頭上懸著一把刀,可是有誰知英親王府也不易。


    他在朝堂上,每日上朝,體會的最深,對皇帝,不敢深,不敢淺,不敢冷,不敢熱,不問到他,甚至從來不敢多言,小心翼翼。


    他早已經累了,隻是忘不掉父皇的臨終之言,一定要護住南秦江山,哪怕他委屈自己。


    這麽多年下來,他的確已經做得夠多,她說錯了,他不是一心裏隻有江山社稷,他心裏也有家。以前蹉跎了那麽多年的歲月,如今方才醒悟,怎麽能忍心再毀掉?


    英親王坐了許久,慢慢地閉上了眼睛,似乎一瞬間,老了好幾歲。


    春蘭跟著王妃進了內室,有些擔憂地小聲說,「王妃,王爺他看起來不太好……」


    英親王妃揉揉額頭,嘆了口氣,「如今不比從前了,他會想明白的,不用理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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