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察~”


    天空中一道閃電閃過,緊接著雷聲炸響,一場積蓄了數天的暴雨悄然來襲,暴風驟雨下山城內外淪為一片澤國。


    即將天黑前,十幾名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的袍哥頂著風雨從四麵八方迴到朝天門碼頭,匆匆走進了崇禮社公口。


    這些人在門口脫下雨具,小心翼翼來到了後堂,崇禮社的掌旗武希文正坐在燭台下捧著賬冊,旁邊放了一把算盤。


    “掌旗,我們迴來了。”


    袍哥們在對方麵前自動列成一排,其中一人作為代表往前走出一步,微微彎腰小聲匯報。


    武希文沒有抬頭,隨意翻開一頁賬單,澹澹問道:“老十,怎麽樣,今天城內有沒有什麽不同尋常的情況。”


    “迴稟掌旗,沒有特別的情況發生,軍警均無大規模調動跡象,倒是文仁堂放出話來,說要找出殺人兇手。”


    崇禮堂負責傳達報告的老十,即轅門迴了一句,說完他又猶豫著提出了一個建議。


    “需不需要對文仁堂和孫仁義進行監視,萬一他們發現什麽,或許會對我們不利。”


    “嗬嗬,這很正常,那位孫掌旗從來沒吃過這麽大的虧,手下被殺自然要鬧出一些動靜,不然難免被其他同門所輕視。”


    武希文發出一聲輕笑,手上靈活地撥弄著算盤珠子,對於孫仁義和文仁堂的反應並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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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轅門恍然大悟,腦袋猛的一低:“是,掌旗,我明白了,另外三號沒有在規定時間發送安全信號,要不要派人前去偵查。”


    “恩?”


    聽到這句話,武希文眉頭一皺終於放下賬冊,眼睛掃過牆上的掛鍾,目光有些凝重,立刻起身來到窗前查看了一下外麵。


    雨幕中,一個個行人快步走過,偶爾路過的汽車帶起泥水,絲毫沒有停留,路邊的攤點也早就離開,一切都很正常。


    確認了外麵沒有監視人員,至少沒有可疑情況,他轉身迴到座位上坐下,沉默片刻後對轅門說道。


    “孫仁義要尋找兇手,三號應當是有事脫不開身,這種情況以往也發生過幾次,不必太過緊張。


    派人偵查就算了,如今文仁堂上下草木皆兵,萬一我們的人被對方發現,到時又是一件麻煩事。


    不過的確需要小心,你出去通知大家提高警惕,對周圍展開監控,發現任何異常都要及時上報。”


    轅門點點頭,接著揮揮手帶著其他袍哥離開了後堂,開門時一陣寒風險些吹滅了燭火。


    武希文拿起一支竹簽挑了挑燭芯,火苗猛然躍動,屋內又明亮了幾分,斑駁的光線照在他的臉上,顯得陰森可怖。


    望著燭火,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他似乎迴到了二十年前那個雨夜中的小山村,鮮血、槍聲、獰笑,哭喊,一切都是那麽清晰,仿佛就在昨日。


    人生最大的樂趣莫過於勝敵、逐敵、奪其所有,見其最親之人以淚洗麵,奪其財,辱其妻女,這句話果然沒說錯。


    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想起那些山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自己的場景,武希文忍不住露出了猙獰的微笑,真是一段令人懷念的迴憶啊。


    快了,快了,帝國很快就會占領這座城市,到時候他們便可以在這片富饒的土地上為所欲為,掠奪想要的一切。


    “轟隆~”


    此時雷聲再一次響起,聲振屋瓦,打斷了武希文的美夢,這讓他有點不爽,抬眼看了看昏暗的天空,心中暗罵了句八嘎。


    雖然幼年便開始學刁漢語,學刁中國人的一切,後來又在民國潛伏了二十餘年,但每當開心或者不開心時,他依舊刁慣用母語表達情緒。


    對於一個情報人員來說,這麽做無疑是不合格的,可隻有這樣他才能記得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任務。


    身處無數中國人的中間,即使對這個古老的國度充滿了厭惡,他依然在不知不覺中學會了擺龍門陣,抽水煙筒。


    口味也變得跟普通山城百姓一樣無辣不歡,閑來無事還會邀上幾個好友打成麻(麻┴將)或者斟上幾杯清茶閑聊。


    這讓武希文非常惶恐,作為帝國┴軍人,他不允許自己變成低等的民國人,說母語就成了一種加強自我認知的方式。


    快速調整好情緒,他將崇禮社的賬冊整理完,腦中思考著陸軍參謀本部的最新命令。


    ——再次對某人的官邸發動空襲,配合“換日計劃”。


    上一次空襲功敗垂成,隻炸塌了官邸一角,軍統傾巢出動對官邸內外進行調查,還找到了文仁堂配合。


    武希文麵露不屑,民國人完全是在浪費時間,帝國對國府的滲透程度和科學技術不是對方可以想象的。


    隻要……沒出問題,他們想何時空襲就能何時空襲。


    他下意識的將目光投向南岸方向,決定等聯絡上三號,便開始部署換日計劃,這一次一定要將某人炸成碎片。


    一旦行動成功,那位就可以順勢再進一步掌控國府,履行與帝國達成的協議,大日┴本帝國將獲得徹底的勝利。


    身為實現換日計劃的執行人,自己也將得到高層甚至天蝗的接見和獎賞,一想到這武希文便激動的渾身戰栗。


    就在他在幻想著成為帝國英雄的時候,古琦拿著一封密電來到了防空部隊外的臨時指揮部,向左重匯報道。


    “副座,大雄密電。”


    “恩?”


    左重聞聲皺起眉頭,他告訴過長穀良介,沒有重要情報不要聯絡,一切以自身的安全為重。


    畢竟對方是軍統安插在日本情報係統最重要的一枚棋子,關係到未來的戰局勝負,絕不能暴露。


    現在長穀冒險發來電報,一定是日本方麵發生了大事,難道是這家夥被外務省發現問題了?


    他立馬起身接過古琦手裏的電文,將手放進內兜,從空間裏拿出了密碼本開始譯電。


    古琦自覺轉過身去,在一陣筆尖劃過紙麵的沙沙聲後,聽到副局長用力砸了一下桌麵。


    “王巴蛋!”


    左重看著電文內容,發出了一聲怒罵,雖然知道有些事注定會發生,但是看到具體情報依然讓他怒不可遏。


    長穀良介發來的情報顯示,十月份日軍占領江城之後,暫時無力發動大規模軍事行動,日本高層不得不重新檢討對民國的政策。


    經過商討,天蝗和日本內閣決定對國府采取以政┴治誘降為主、軍事打擊為輔的策略,盡快結束兩國戰事。


    再拖下去不等戰勝民國,日本經濟會先行崩潰,到時候別說天蝗一天隻吃兩頓飯,就算不吃飯也湊不齊軍費。


    考慮到某人對日的強硬態度,日本人再次將注意力放到了季某人的頭上,雙方在港城進行了多次秘密談判。


    具體的內容為國府停止聯合抗日,實行反地┴下黨政策,某人必須下野,以季某人為果黨和國府的主持人。


    民國不僅要承認偽華北政┴府,還要將其作為合法的地方政┴權,與未來可能成立的金陵偽政┴府進行合並。


    由於當時戰事激烈,季某人及其黨羽不敢輕易答應,於是談判中斷,直到西遷之後,雙方再次開啟了和談。


    日方代表有參謀本部中國課課長今井武夫、助手尹藤芳男、陸軍部軍務科科長的影左禎昭。


    季某人一方的代表則是曾經在仁心醫院桉裏出現過名字的高綜武和另外一個改組派重要成員。


    談判地點在原日軍駐地,土肥原在滬上的住宅崇光堂舉行,並最終在前幾日達成了六項協議。


    一、日華締結防止地┴下黨擴散協定。


    二、民國承認偽滿。


    三、民國承認日本人在中國本土有居住、營業之自┴由,日本承認廢除在華治外法權,並考慮歸還租界。


    四、承認日本的優先權,特別是關於華北資源之開發、利用,為日本提供特┴殊的方便。


    五、中國應補償因事變而造成在華日本僑民所受之損失,但日本承諾放棄戰爭賠款以示親善。


    六、華北、東北、蒙地以外的日本軍隊於日華兩國恢複和坪後,立即開始撤退。


    更重要的是,日方製定了一個絕密的“換日計劃”,就算是以長穀良介的身份也無法獲得相關情報。


    隻知道,若是計劃失敗,日本情報部門將配合季某人與手下逃離山城,前往金陵建立所謂的新政┴府。


    另外,長穀良介的長穀機關被劃入了土肥原機關,這個新成立的日本情報機關全名為對華特別委員會。


    職責為搜集國府重要情報,以及“指導”新政┴府,成員由陸軍、海軍、外務三省高級官員組成。


    直接受日本內閣的五相會議指揮,在業務上統轄除軍事統帥部門以外的所有部門,負責除軍事作戰外的各種政┴治、經濟方麵的謀略。


    最高負責人是軍統老對手土肥原,此人已經到達滬上,正在對滬上的情報係統進行內部審┴查。


    這些情報事關重大,左重跟古琦打了聲招唿,立刻坐車前往黃山官邸,向某人呈遞了電文,同時通知了老戴。


    但是讓他意外的是,之前還對季某人與日方談判表示憤怒的某人,此次什麽話都沒有說,電文呈上去之後也猶如石沉大海。


    侍從室隻下達了一句口┴諭,某人要求軍統軍盡快破桉,不用管其它事情,驚訝之餘左重似乎明白了什麽。


    對於政┴治上的敵人,肉┴體毀滅容易,消除影響難,對方這是要借日本人的手除去季某人這個心頭大患。


    算了,這種事情就不是自己能摻和的,他歎了口氣轉身離開官邸,腦中反複思考“換日計劃”這四個字。


    換日,莫非日本人仍然不死心,想要再次襲擊某人,再讓姓季的上┴位,左重迴憶著情報心中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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