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過留聲,人過留名。


    老國子祭酒陽橋師年歲近百,可是身子骨卻是硬朗的很,整日之中一襲灰色長衫,還在那庭院之中潑墨揮毫,神行依然是俊朗無比。


    作為兩朝老臣,太乾帝國之中,碩果僅存的赫赫有名大儒,陽橋師可謂是真正的徒子徒孫三千不止,放眼朝堂之中,那一個文官見了他不彎腰行禮,畢恭畢敬,即便是那粗魯的武將見了也得低眉順眼,有事沒事繞著走。


    靠著一張鐵嘴。


    陽橋師讓滿朝的文武百官莫不心服口服。


    即便是有那不長眼選擇與陽橋師背道而馳之人,到頭來也隻能乖乖夾緊尾巴,跑到他的跟前磕頭認錯。


    放眼整個太乾帝國,也隻有陽橋師有這樣的資格了。


    提筆,揮毫。


    一個定字躍然紙上。


    陽橋師輕輕的唿出一口長氣。


    身畔,一位十三四歲的男童的急忙將手中的捧著的茶杯遞上。


    抿了一口茶,陽橋師緩緩的落座。


    目光看向那男童,緩緩的出聲說道:“乾衡,這些日子有沒有好好讀書?”


    男童急忙點點頭,說道:“乾衡一直的認真的學習老師的所布置的內容。”


    陽橋師不由的一笑,緩緩的說道:“既然認真學習了,那麽便是將其中的內容闡述一番。”


    乾衡的神色不由的一變。


    這些日子以來,他的確是在刻苦的鑽研老師的布置的內容,隻能是形似懂,卻意懂,若是要他說出一個三四五六來,他還真的講不出,腦袋之中似乎是藏著一個漿糊。


    再而言之,自己的老師可是朝中最富盛名的大儒。


    自己這個弟子現在連他的一絲皮毛都未曾學會,就在此闡述內容,實在是有些心虛。


    “老師……”


    “老師,我……還未研究透徹。”


    乾衡猶豫再三低聲說道。


    陽橋師輕撫著下巴上的山羊胡須,笑著說道:“書讀百遍,其義自見。你小子還得要好好的學習啊。”


    “謹聽師父的教誨。”


    乾衡急忙出聲說道。


    陽橋師輕輕的點點頭,說道:“我這一輩子風風雨雨,也是算是硬闖過來了,原本想著老了可以就此歸隱田園,練練字,種種花,再收一個天賦不錯的弟子來繼承衣缽便是可以,卻是沒想到還是難啊!”


    乾衡的神色不由的一變。


    自從那皇宮之中的人來了一遭之後,他便是發現自己師父有著不對勁,往日之中書寫的無比沉穩的字也是有了一絲顫抖,做的湯也是沒有了往日之中的那般味道,不是鹹了,就是淡了。


    “老師,到底怎麽了?”


    乾衡輕聲的問道。


    陽橋師沉思了一下,說道:“我這一把老骨頭又要派上用場了。”


    乾衡的神色之中流露出一聲疑惑。


    陽橋師緩緩的說道:“我要去教太子了。”


    乾衡的神色不由的一喜,能夠教太子讀書這可是無上大的光榮啊。但是很快,乾衡的神色不由的一變。


    太子已是到了而立之年,征戰沙場也是許久,戰功顯赫,自己的師父去教他怎麽感覺到有些怪異。


    “老師……到底是怎麽迴事?”


    乾衡出聲問道。


    陽橋師緩緩的說道:“這是皇上的意思,那是聖諭,無論怎樣我都是躲不掉了。”


    乾衡低聲的說道:“老師,你可以稱病在家啊。”


    陽橋師沉思了一下。


    搖搖頭。


    “這一次沒那麽簡單,無論發生什麽樣的事情,我都是無法推辭,這一次是非去不可了。”


    陽橋師沉聲說道。


    ——在帝王的權威之前,即便是他這個兩朝老臣都是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


    乾衡說道:“老師心裏已是有了主意。”


    陽橋師點點頭。


    乾衡說道:“要不老師將我也帶上吧,再不濟我去了也可以為您端茶倒水,伺候你。”


    陽橋師搖搖頭。


    乾衡的神色不由的一變,說道:“為什麽?”


    陽橋師緩緩的說道:“你是我最小的弟子,也是我衣缽繼承著,你要安心的留在這裏,將這小院之中的藏書全部熟讀,理解其含義,這樣你才會枉費我的一番心血。”


    乾衡的神色不由的一變。


    ——小院之中的藏書粗略數起來也有著三千多冊,等到他全部熟讀,理解那的等到什麽時候。


    似乎察覺到了乾衡的心中的不願。


    陽橋師的神色變得無比的認真,緩緩的說道:“記住,無論發生什麽樣的事情,你一定要將這小院真正的藏書全部讀完,否則你出了這小院,也是無法安身,你可以不聽的話,到時候後悔的是你自己。”


    看著自己老師嚴肅的神色,近似於苛刻的言語,乾衡的心中一動,當下出聲說道:“學生一定牢記老師的教誨。”


    陽橋師點點頭。


    忽然之間。


    小院之外,噠噠噠的馬蹄聲響起。


    陽橋師不由的皺起了眉頭。


    起身,進屋。


    許久之後。


    陽橋師提著一個包袱走出,裏麵是他穿的一些衣服,還有著幾本泛黃的書。


    乾衡身軀一動,想要為自己的老師提包袱。


    陽橋師卻是拒絕了。


    老當益壯。


    大步走出小院之外。


    一架馬車已經在等候。


    乾衡跟隨著自己的師父出了小院。


    陽橋師想要上馬車,卻還是停了下來。


    未轉身。


    背對著乾衡。


    “一定要記住的我的話,讀書人就要吃的更多的苦頭,受得了更多的委屈,耐得住天大的寂寞……這小院之中的藏書足夠你受用終身了,等到你全部熟讀理解了,你便是可以鼓弄風雲。”


    臨行的囑托,格外的沉重。


    乾衡重重的點點頭,說道:“請師父放心。”


    “好咧。”


    陽橋師身軀一顫,身軀一躍,便是上了馬車。


    乾衡靜靜的站立著。


    看著逐漸遠去的馬車,似乎也帶走了他的魂。


    師父走了日子還得繼續,書還得讀,還要認真的讀,多多的讀。


    乾衡站了半響。


    有些失神的進入小院之中。


    景色依舊,卻是少了一人。


    微風吹來。


    宣紙駁駁作響。


    那一個大大的‘定’字格外的引人注目。


    ——


    “老師——保重。”


    乾衡輕輕的吐出四個字。


    緩步的走向書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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