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哥兒到了太後懷裏,眼珠滴溜一轉就盯上了太皇頭上那件帶著三根三寸長珠串的步搖。


    隻見沒有繈褓束縛歡哥兒的小手,努力伸向那正在他麵前不止晃動的珠串。


    剛剛往後退了一步的蘇雲朵心裏不由一驚,雖說歡哥兒不過才百日,卻不能小看了這臭小子的手勁,若那珠串真被他抓在手中,太後可就得受罪了。


    這種罪,府裏的女眷幾乎都受過,如今府裏的女眷隻要接手歡哥兒,就必定會先注意自己頭上的首飾不會引起歡哥兒的注意,更會注意著避免讓歡哥兒抓到。


    歡哥兒明顯是正打著太後頭上那隻精美步搖的注意,蘇雲朵知道萬萬不能讓他抓實了。


    該如何阻止歡哥兒對太後幹壞事,蘇雲朵不由微微蹙起了眉。


    太後明顯很稀罕自家小子,在太後自願將歡哥兒交迴給自己之前,自然不能直接伸手將歡哥兒抱迴來。


    安氏明顯也看出了歡哥兒揮舞著小手的目標,心裏自然也有些著急,就連站在稍後的陸瑾康也發現的“險情”。


    太後和坐在她身邊的聖上還有皇後等人卻隻看到歡哥兒可愛的模樣,個個臉上都露出了稀罕的笑容。


    一般這麽小的孩子到了陌生懷抱裏,多半是哭鬧不休,偏歡哥兒不但沒有哭鬧反倒精神頭十足地在太後懷裏撲通,小嘴裏咿呀著,小手揮舞著,端是活潑可愛的緊,誰也沒有發現的歡哥兒撲騰的目標。


    歡哥兒實在太可愛,太後不由微微低下頭,如此一來她頭上步搖的珠串離歡哥兒的小手頓時又近了些許,有那麽幾次歡哥兒的小手幾乎已經碰到了珠串,引得尚無良策的蘇雲朵一陣一陣心驚。


    怎麽辦?怎麽辦?!


    蘇雲朵的腦子裏瘋狂運轉起來,可是在府裏能用的手法,在宮裏卻並不適用,一時間隻覺得自己的腦子已經完全被鏽死了。


    難不成要寄希望於歡哥兒自己放棄?可蘇雲朵心裏卻十分明白,歡哥兒可不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的孩子。


    這不,雖說抓了數次都沒能抓到珠串,反而更激起了歡哥兒的興致。


    太後頭上步搖的珠串隨著她的身體動作離歡哥兒時近時遠,倒是讓歡哥兒覺得這是太後在逗他玩耍。


    隨著歡哥兒日漸長大,他醒著的時候大家總會拿著玩具逗他玩兒。


    雖說有些玩具最終到不了歡哥兒的手,畢竟他還太小,可那些對小嬰兒沒有傷害的玩具最終都會被歡哥兒“搶”到手中。


    歡哥兒很喜歡這樣的遊戲,這會兒如此精神,應該以為太後正與他玩耍。


    隻不知一直沒能如願的話,會不會哭鬧。


    當然比起讓他抓實,蘇雲朵更希望他因為抓不到而哭鬧,畢竟小嬰兒哭鬧最是正常不過的事,而讓他抓實的後果,蘇雲朵真的很是有些心驚肉跳。


    歡哥兒的手又一次錯過珠串,小嘴發出一聲不甘的咿呀聲,而隨著小手揮舞,小腿也跟著用力一蹬,若不是太後驚覺手上用了些力氣,這小子隻怕要將自己從太後懷裏摔出來,不但驚得太後一身冷汗,就站在太後麵前一步開外的蘇雲朵也被驚出了一身汗,手不由自主地就伸向了太皇懷裏的歡哥兒。


    雖說蘇雲朵很快就發現了自己的失態將手收了迴來,卻也讓沒能看明白到底是怎麽迴來的其他嬪妃覺得蘇雲朵這是不放心太後,臉上各自露出一些說不出來的表情。


    安氏沒有放過這個難得的好機會,與陸瑾康快速對了個眼神,笑著開了口:“奇怪了,這小子平日裏認生得緊,沒想到今日倒是安生。”


    也許太後也是被剛才那一下子給驚著了,聽到安氏開口,順勢將歡哥兒交還給蘇雲朵,略有些不舍的目光從歡哥兒身上收了迴來,驚訝地看著安氏道:“歡哥兒認生?怎麽會!”


    安氏的目光寵溺地看了眼已經迴到蘇雲朵懷裏正揮舞著小手咿呀不止的歡哥兒,轉而無奈一笑道:“平日裏他可沒今日這般安生,隻要是生人接手,他都會哭鬧不休。可見他也知道太後心善。”


    安氏這話明顯有馬屁之嫌,不過在場的嬪妃卻不會放過這個可以拍太後馬屁的機會,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紛紛拍起了太後的馬屁。


    隻要是人都願意聽好聽的,明知大家不過是對著自己拍馬屁,太後依然哈哈笑得歡快。


    太後心情大好,大手一揮,歡哥兒就成了最大的得益者:“足見這孩子與我有緣,賞,重重賞!”


    事實上賞賜是早就備下了的,隻是今日的歡哥兒著實討太後喜歡,太後覺得原先備好的賞賜明顯不足以表達她對歡哥兒的喜歡,於是重新點了幾件臻品,吩咐身邊的大宮女去她的私庫取來,引得一眾嬪妃和皇子妃眼紅不已。


    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都先於陸瑾康成親,他們的孩子自然也比歡哥兒大,雖說個個都是太後的親曾孫子,卻還不如一個外來戶——歡哥兒得太後喜歡,心裏氣得不行,麵上卻還能露出分毫。


    聖上的賞則早就在歡哥兒的身上掛著了,那是與皇子皇孫身上所掛玉佩一樣材質的玉佩。


    宮裏的女人個個都是人精,一眼就看出了這玉佩的來曆,除了當今聖上的賞賜再無第二種可能,這明顯來自宮裏那塊原玉。


    既然太後和聖上都給了賞,皇後自然不能落後。


    皇後一生沒有生育,一個沒有生育的皇後卻能坐穩後位,除了有家族的支持,離不開她本人的能耐。


    在場嬪妃、皇子妃此刻眼裏的嫉妒哪裏能逃過她的眼睛。


    雖說皇子們的孩子都是皇後的孫子,卻沒有一個是她的親孫子,這些孩子能不能得太後的喜歡並不關她的事,她隻要哄得太皇歡心即可。


    皇後娘家本就是世家大族,又在宮裏經驗了數十年,加上沒有親子親女需要她護持,手上自然不缺好東西,這不,皇後的這份賞賜雖說沒有太後那般貴重,卻也件件精致。


    接跟著皇後出手的,自然是珍貴妃娘娘,珍貴妃數十年如一日得聖上寵愛,手上的好東西並不比皇後少,再加上她出自鎮國公府,是歡哥兒嫡嫡親的姑祖母,雖說不能躍過皇後,卻也是件件耀人眼。


    雖說嫉妒眼紅得發狂,在場的嬪妃也好皇子妃也好,忍著快要吐血的心,紛紛拿出東西來給歡哥兒當見麵禮,賺得盤滿缽滿的歡哥兒卻開始不安分起來。


    先是哼哼嘰嘰,後來直接開始往蘇雲朵的懷裏拱,顯然這是餓了。


    若是在自己府裏,這時候蘇雲朵自是直接避開喂奶去了,此刻卻實在有些不方便。


    歡哥兒沒能如願,小手緊緊地扯著蘇雲朵的衣服,小嘴兒一撇,委屈地哇哇大哭了起來。


    “喲,這是餓了還是尿了?”太後先是被歡哥兒那中氣十足的哭聲給驚了一跳,爾後伸長了脖子看向蘇雲朵懷裏的歡哥兒關切地問道。


    此刻珍貴妃正坐在蘇雲朵身邊,自然將歡哥兒的動作看了個清清楚楚,抬著含笑道:“該是餓了!”


    “快讓奶娘進來帶歡哥兒下去喂奶。”太後一臉心疼地對著外麵吩咐。


    白芷被喊進了殿,第一次麵對這會多貴人,她都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走路了。


    可她知道這個時候不能給蘇雲朵丟臉,努力讓自己穩下來,要從蘇雲朵手上接過歡哥兒,可是此刻的歡哥兒哪裏肯離開蘇雲朵的懷抱,一隻小手緊緊抓著蘇雲朵胸前的衣裳閉著眼睛哇哇哭得好不委屈。


    蘇雲朵明白這種時候歡哥兒斷不肯吃白芷的奶,就算強行讓白芷帶他下去,最終也不過是從一個地方哭到另外一個地方。


    蘇雲朵對著白芷搖了搖頭,一邊輕輕拍著歡哥兒,一邊對著上首坐著的太後歉然一笑道:“這孩子性子有些拗,隻怕不願意吃奶娘的奶,還請太後娘娘寬恕,容臣婦先行下去哺乳。”


    鎮國公世子夫人蘇雲朵親自哺乳的事,宮裏自然也有耳聞,隻是沒有相信這事是真的,此刻聽了蘇雲朵的話,著實驚呆了在場的一眾貴婦。


    原本親自哺乳卻是真的!


    難怪孩子都百日了,蘇雲朵的身材依然沒有完全恢複,雖說蘇雲朵的身材並不比別人豐潤多少,可是與她比懷孕之前相比可是圓潤多了。


    難道她就不怕被男人嫌棄?


    目光從得了太後應允抱著歡哥兒從容退出正殿的蘇雲朵轉向陸瑾康,卻見陸瑾康的目光尚未從那搖曳的門簾收迴,卻悚然發現一向冷清肅然得沒多少溫度的陸瑾康,此刻一臉溫柔。


    據說陸瑾康身邊到現在還沒個通房,也難怪蘇雲朵不擔心,真是好命!


    聖上還有些事要與陸瑾康商談,並不能在安和宮久留,不待蘇雲朵迴來就帶著陸瑾康去了禦書房。


    再過兩日就是除夕,宮裏要舉辦宮宴,這兩日正是皇後最忙的時候,待聖上離開,皇後向太後告辭帶著她自己的人走了。


    太後不耐煩應付那些嬪妃,隻留了珍貴妃一人,讓大家散了各自迴宮。


    蘇雲朵抱著歡哥兒迴到安和宮正殿的時候,發現隻剩下安氏和珍貴妃陪著太後閑聊,不由長舒了口氣,覺得這殿裏連空氣都清新了許多。


    剛才那一殿的女人,個個花枝招展,說真的蘇雲朵真不願意帶著歡哥兒來聞這樣的空氣,隻是聖上有令不得不遵從罷了。


    所幸今日歡哥兒還算配合,沒在進殿的時候就鬧起來,否則還真是有些讓人為難。


    “這麽安靜,這是睡了?”見歡哥兒在蘇雲朵懷裏沒有動靜,太後壓低聲音問道。


    蘇雲朵垂眸看了眼懷裏眼珠子滴溜轉的歡哥兒,搖頭嫣然一笑道:“還沒睡著呢,吃飽了換了幹淨尿布,舒服了也就安靜了!”


    說著將歡哥兒豎著抱起來,讓他正對上太皇娘娘。


    沒想到歡哥兒大眼睛剛對上太皇娘娘,一眼就看到了太後娘娘頭上步搖的珠串,頓時又興奮起來,小手對著太後娘娘直揮舞,那可愛的模樣令太後娘娘稀罕不已。


    安氏可不敢再讓太後接過歡哥兒,此前沒讓歡哥兒得逞乃是幸運,她可不敢再賭,正好時辰也不算早了,太後臉上也有些疲憊,趕緊帶著蘇雲朵從安和宮告辭出來。


    一行人去了珍貴妃娘娘的鍾粹宮,那裏還有人等著要見蘇雲朵和歡哥兒呢。


    在鍾粹宮待著他們幾人的正是大公主。


    開始的時候蘇雲朵還有些不理解大公主為何要在宮裏見他們,待珍貴妃娘娘一臉喜歡地說出大公主有了身孕,如今正住在鍾粹宮安胎,蘇雲朵真是又驚又喜。


    當日歡哥兒滿月的時候,大公主因為沒能懷孕而憂心忡忡,特地請神醫穀主診脈開方子,沒想到不過兩個月,就已經懷上了。


    “哎喲,這可是大喜事!隻是在宮裏安胎真的合適嗎?”安氏看了眼大公主,見她麵色紅潤精神也很不錯,這會兒正一邊眉開眼笑地與蘇雲朵說話,一邊逗著已經快要睡著的歡哥兒,不由地想起以前珍貴妃的遭遇,拉著珍貴妃擔心地問道。


    “公主府沒有長輩,我有些不放心她,正好是在宮裏查出有孕,我就想著不如留她在宮裏安胎。我知道娘擔心什麽,以前是我太過年輕才被人動了手腳,在宮裏沉浮了二十年,總不能連自己的女兒都護不住。”珍貴妃臉上閃過一絲狠意。


    安氏默了默,在心裏歎了口氣,依然覺得珍貴妃這樣做並非最好,就算珍貴妃如今護得住大公主,能夠杜絕大公主在宮裏安胎的風險,大公主也不能一直不迴公主府。


    大公主住宮裏,駙馬爺卻不能跟著住進宮裏,小夫妻就算感情再好,也經不起這種人為的分居,再說安氏是知道大公主府裏並不像表麵那麽平靜,駙馬在成親之前卻是有通房的,而且成親之後也沒將那通房給打發了。


    麵對安氏的質疑,想到最近宮裏的一些閑言碎語,珍貴妃也不得不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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