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北風帶著漸濃的寒意在田野唿嘯而過,枯黃的樹葉在風中飛舞,剛走出山林的蘇雲朵迎麵吃了一口寒風不由打了個寒戰。


    伸手擋了擋撲麵而來的枯葉,蘇雲朵眯著眼睛遙望了一眼不遠處隱約可見的家,雙手吃力地將身後越發沉重的背簍往上頂了頂。


    又是一陣寒風撲麵而來,蘇雲朵縮了縮脖子抬頭看了眼老天,眉頭頓時緊了又緊。


    這天色隻怕馬上就得有一場雨,想起那個四處漏風有屋頂卻等於沒屋頂破敗不堪的家,蘇雲朵隻覺得一陣無力。


    俗話說一場秋雨一場涼,自己家裏除了秀才老爹身上蓋的一床鋪蓋還能看,其他的都是薄且快硬成板的鋪蓋,一家人甚至連身像樣的過冬衣服都沒有,蘇雲朵的心裏湧起對爺奶的怨憤,對大伯母的憤怒,更多的是對未來茫然。


    蘇雲朵是家中長女,現在作為一家之主的秀才爹重病在床,而且還被鎮上的大夫診斷為世人談之色變的不治之症肺癆,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個大問題,要不然就算大伯母小楊氏再怎麽又哭又鬧的,想必爺奶也不至於狠心地將秀才兒子掃地出門。


    要知道這些年因為蘇誠誌的秀才功名,蘇家的那十多畝地不用交稅,還免於服徭役之苦,這可不僅僅隻針對蘇誠誌這一房,隻要蘇家不分家秀才的好處始終能夠惠及全家。


    可是當蘇誠誌奄奄一息地從鎮上學堂被送迴葛山村,先一步得到消息的蘇雲朵大伯母小楊氏就將蘇誠誌拒之門外並大吵大鬧,最終逼著爺奶狠心拋棄蘇誠誌這一房。


    原因嘛,很簡單,總不能因為蘇誠誌而將整個蘇家都送上絕路。


    至於農稅差徭,在他們看來最多不過熬半年罷了。


    等已經過了縣試的長房長子蘇澤凡明年再過府試和院試中了秀才,蘇家依然可以免稅免差徭,這正是小楊氏敢放開手腳大鬧的重要原因。


    想到蘇家的這些算計,蘇雲朵的臉上閃過一絲冷然,沒有蘇誠誌的貼身指導和盯梢,就憑蘇澤凡,哼,蘇家後悔的日子在後麵呢!


    再想到自家的現狀,蘇雲朵不由在心裏一聲長歎,那日子哪裏是人過的?!


    以蘇雲朵的認知,秀才爹爹的病情雖然嚴重卻非肺癆之症,可是這半個月無論蘇雲朵如何嚐試著勸解,都無法讓蘇誠誌放開心懷。


    一個沒有生存信念的病人,就算有再好的病也治不了病,更何況以他們家現在的狀況,連吃都是靠別人支助,哪裏用得起好藥,能保證每日一付並不完全對症的藥已經是極限。


    為了讓家裏能夠活下去,明知進山也不一定能找到吃的,這些日子蘇雲朵幾乎每日背著背簍早早進山,今日也不例外。


    進山前不過隻喝了碗幾乎能夠照得見人影的糙米粥罷了,得虧在山裏找到幾個野果吃了兩個填了填肚子總算讓她熬到現在。


    這些日子她幾乎天天進山,除了偶爾采到幾根老得幾乎無法入口的野菜,可以算是一無所獲。今日的尋找總算有所收獲,沒有像前幾日那樣讓她白白辛苦跑一趟,蘇雲朵輕輕按了按胸口,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再次抬了抬背上的簍子,蘇雲朵收起內心的酸澀,甩了甩頭抿緊嘴,迎著寒風微躬著背略略加快了些許腳步,有些蹣跚地行走在田間小道。


    背簍裏是她一日的收獲,除了一些野菜幾朵蘑菇還有小半簍野果,外加一個已經有些幹枯的南瓜,令蘇雲朵分外欣喜,有了這些東西,至少可以過兩日半飽的日子。


    要不是今日大著膽子冒險往深山進了進,這深秋的時節哪裏還能挖得著野菜、野果和南瓜,更別說藏在懷裏的東西。


    伸手摸了摸藏在懷裏的東西再迴頭看了看半山腰,蘇雲朵還在那裏還藏了些東西,等晚些說服寧氏明日去縣城一趟,那半山腰裏藏著的東西至少能給這個貧寒的家添些東西,蘇雲朵的心裏閃過一絲希冀。


    村裏雖然並不是家家戶戶都如蘇雲朵家那麽窮困,可是剛剛經過災年幾乎家家都還沒能緩過來,別說土地貧瘠地處山窩窩的葛山村,就是林溪鎮上也多的是吃不飽穿不暖,甚至為了活下去不得不賣兒賣女的人家,因此近山的地方別說是能吃的野菜,就連能吃的草根樹皮都已經找不到了。


    有了背簍裏的這些東西還有藏在半山腰的東西,蘇雲朵的心裏頓時多了些許底氣。


    家裏貧困的現狀一時半會兒無法改變,隻能走一步算一步,有了背簍裏的這點東西,至少今日晚餐可以讓大家吃頓飽的。


    想到病在床上的秀才爹,懷孕體弱的娘,還有年幼的弟弟,今日夜裏不需要喝白水騙肚子半夜撒泡尿就餓得抱著肚子再也無法入睡,蘇雲朵的俏臉上不由浮上一絲淡淡的笑意。


    出了山才走了不足十丈,天上就飄起了雨絲,而且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蘇雲朵在心裏罵了聲賊老天,腳下的速度更是快了幾許。


    望了眼前方隱在秋雨中朦朦朧朧的村莊,迴頭看了眼身後的路,要在自家屋後開出條上山路的念頭再次強烈地湧上心頭。


    如果能從自家屋後開一條新的進山路,進出山可方便多了。


    可是開拓一條新的山路談何容易,就憑自己這個小身板嗎?蘇雲朵不由長長地歎了口氣。


    要是小舅舅在就好了!


    蘇雲朵的腦海裏不期然地就冒出這樣一個念頭來,卻又很快就被她給壓了下去。


    靠人不如靠已。


    據說小舅舅寧忠平三個月前接了一檔大生意,帶著寧威鏢局最得力的一隊鏢師護鏢去了京城,卻一直不見迴來。


    京城離燕山府說近不近說遠也不算太遠,快馬加鞭的話也不過七、八天的時間,偏偏寧忠平一去三個月不迴,要說沒出什麽事反正蘇雲朵是不相信的。


    當然蘇雲朵希望寧忠平隻是被雜事拌住了迴鄉的腳步,而不是出了事受了傷甚至送了命。


    在蘇雲朵的記憶中,這位小舅舅對他們這些晚輩非常疼愛。


    雖然因著蘇雲朵的爺奶,與寧家走得並不親近,可是隻要見了麵,寧忠平總會送一些稀罕的東西給蘇雲朵姐弟,隻可惜這些東西最終都被堂姐蘇雲英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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