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舉動很不猛,也很不適合喬峰。他之所以忽然失去了自習的興趣,隻是因為看到郭靖和黃蓉,他又想到了康敏。

    康敏比喬峰高兩屆,算起來還比喬峰大一歲,是國政係有名的大姐。不過很多人都管康敏叫“小康”,因為她看起來小,而且長得甜,據老生評定後給出的結論,能娶康敏就直接進入小康生活了,所以她也叫小康。康敏是原來國政的學生會主席,喬峰是體育部長的時候,康敏就在整個汴大校園小有名氣了。

    雖然沒黃蓉家那麽有錢,也沒黃藥師那種有點邪門的老爹,不過康敏還是挺像黃蓉的。康敏聰明,人緣也好,彈得一手好鋼琴,一手貝多芬彈出來的效果和男生一樣,下指準確有力,很有點剛勁的味道。尤其是康敏在學生會管人有把刷子,上麵交辦什麽事情,康敏隨便在自習室裏拍肩膀叫幾個人出來,大家在走廊裏討論一下就把方案拿出來了。這一點連後來的汴大學生會主席趙敏都是和康敏學的。

    寒假喬峰第一次去團委辦公室,剛剛推開門,就看見了一個女孩,一雙黑布鞋,緊身的黑毛衣和黑長褲,隻有一束烏黑的長發是用白手帕紮起來垂在胸口的。她一身黑,很俏地站在三隻凳子的頂端給日光燈換燈泡,下麵是三個男生在幫她遞燈泡。喬峰看見那個女孩踮起腳尖的時候,全身弧線都是青春活力得沒救了,心情忽然就很好。

    喬峰說同學要幫忙麽?女孩一甩長發說你想幫就別光站著看,樓上係會議室的燈泡也得換。下麵一個男生說小康你管會議室的燈泡幹什麽,其實團委辦公室的燈泡也不用管,開學找人來換就得了。女孩剛說換個燈泡你哪來那麽多屁話,喬峰已經拎了三根燈管上二樓去了。

    等女孩勉強把她那根換好,喬峰已經搞定了會議室所有的燈管,下來靠在門邊看他們了。喬峰一米九的身高,幹這個比一米六的女孩輕鬆太多了。女孩說你那麽快就換好了?喬峰聳聳肩膀說不就換個燈管麽,我找學生會康敏,你們誰看見她了?

    這時候,那個女孩從三隻凳子快兩米的高度直接跳了下來,擦了擦手上的灰說我就是康敏,請你杯飲料謝你。

    總之喬峰和康敏是互相欣賞,兩個都是很生猛的人。後來康敏有什麽事情,喬峰拍拍胸脯很快就幫她解決了;喬峰要拉球隊,康敏說包在我身上,過一個禮拜年級主任就批了筆小錢給喬峰買球衣和籃球。

    國政係往外拿得出手的人物,男的無疑是喬峰,女生裏就數康敏。係內係外和喬峰搭話的女生雖然不

    少,還遠遠比不上追康敏的。據說極盛的時候康敏連飯也不用自己打,自然有追求者打來送到自習室,而且這些打飯的追求者竟然是月月換人的。

    係裏頗有傳言康敏風騷的,有個師兄把這個消息說給喬峰的時候,喬峰皺了皺眉頭:“靠,林子一大什麽鳥都有,怎麽越傳越邪乎了?”

    師兄趕快正色說:“不說別人傳,我自己就看康敏和三個不同的外係男生一起去打飯。”

    喬峰冷笑一聲說:“你牛你去勾三個外係女生和你一起打飯。人家風騷不風騷幹你屁事,多吃多睡少廢話是真的。”

    師兄當場就被喬峰的氣勢給震了,還沒想明白是不是翻臉開罵呢,就看見康敏短褲短袖,公然暴露一雙線條嬌好的長腿走進喬峰他們宿舍了。

    師兄眼睛還沒來得及從康敏身上轉開,康敏已經拍拍喬峰說:“衰人,吃完了打球?”

    於是在眾目睽睽下,喬峰一屋子人都追著康敏去籃球場了。

    很快係裏誰都知道喬峰和康敏關係鐵。康敏要當係裏的學生代表去新生大會上講話,康敏就會說喬峰也去吧,反過來康敏800米怎麽也跑不及格,也是喬峰掐著秒表逼她練的。但是康敏不是喬峰女朋友,康敏照舊煙視媚行地在男生旁邊走來走去,甚至還拍過胸脯說喬峰的女朋友她幫著介紹了,保證讓喬峰沒話可說。不過關於這一點,康敏隻是說,從來不見動。

    第二節一次籃球賽

    最能反映喬峰和康敏關係的是一次籃球賽,計算機係慕容複他們對抗國政的喬峰們。

    康敏喜歡籃球,最早開始傳《灌籃高手》的人裏就有她一個。國政係的球衣式樣都是學生會主席康敏最後拍板定的。每次正式比賽康敏必然到場,後麵唿拉拉跟一片女生,在場邊叫得最賣力的也是她。即使喬峰和其他男生晚上自習時悄悄出去練球,也經常看見康敏在場上,或者捧幾個礦泉水在旁邊坐著。

    計算機和國政的那場惡戰當時是戰報貼了全校的,黃紙黑字。由國政某才子拿一根墨筆足足揮灑了一百張廣告,墨跡未幹的時候就招貼在各個宣傳欄。於是各色的家教廣告和電影海報上猛然多出一條墨龍飛舞——“計算機vs國政,卷土重來!”那架勢赫然是越王勾踐臥薪嚐膽十年後要去尋吳國報複,頓時草木蕭蕭殺機一片,不過其實隻是上一個月國政剛輸了一場。

    當時場上確實群情振奮,場下也一樣。化學係比郭靖他們高一屆的田伯光就跟人足足賭

    了五條學五的雞腿,而且這場豪賭最後以失敗告終。後來郭靖楊康他們得以完整地了解這個故事還要感謝田伯光精確到位的轉述,五條雞腿的賭注給田伯光留下的記憶是相當痛苦而深刻的。

    計算機和國政雙方不過是半斤八兩,不過那一天國政實在是出足了風頭。康敏叫人從團委把國政那麵紅旗扛了出來,紅旗下架著兩箱礦泉水一箱可樂,還有國政係四十多名女生。康敏自己扣了頂棒球帽壓住長發,一腳踩在可樂箱子上,率先揮舞著毛巾助威,喬峰的名字在一片鶯聲燕語中一直傳到幾百米外的電教停車場。康敏絕對蓋過了慕容複崇拜團的所有成員,派頭儼然將軍臨陣,看見的人無不相信評書中所謂楊門女將果真存在。

    田伯光後來無限緬懷地對後學晚輩令狐衝說:“小康姐那天一身雪白好像為夫帶孝,場上老公們隨便給撞躺一個,她恐怕就親自上場了。大宋還有希望!楊家精神不死,小康姐真新時代穆桂英之表率……”

    拋開野史官田伯光胡說八道的習慣,康敏當然沒有上場的機會,國政在36比51落後的時候發動了反撲,喬峰個人連續上籃成功三次,白世鏡從鄧百川手裏斷了三個球,包不同七竅生煙地看著虛竹那個光頭永遠在籃下晃悠,最糟糕的是他始終能摸清補籃的位置……隨著慕容複牛得不著邊的三分給馬大元的逼人死死壓了下去,國政係的分數一路竄到了46。

    慕容複真的急了,他雖然有點小白臉的嫌疑,不過絕對是急了能咬人的兔子。幾個眼光比來比去,風波惡率先開始打虛竹的手搶球,而包不同封著喬峰的時候,雙手的動作幾乎是要摟著喬峰了。偏偏當時的裁判不知道是不是打應急燈看武俠看多了,計算機如此多的小動作他硬是一點反應也沒有,搞得賭了國政贏的田伯光在場邊恨不得撲上去把裁判咬死再說。

    “我靠,你丫會裁不會裁啊?”終於連最呆的虛竹也發火了。

    裁判很專業的樣子做了幾個手勢,連答都不答他。汴大的人就是這樣,無論技術怎麽樣,樣子擺得絕對足。裁判那意思就是國際慣例,場上他說了算,沒二話——雖然他是個大近視。

    “算了算了,”喬峰知道這時候扯沒用,拍了拍虛竹的肩膀,“先打再說。”

    喬峰難得紳士一把,惟一的結果是計算機的小動作越來越多了,多到了包不同能撞進喬峰的懷裏搶球。按照田伯光的轉述:“包不同也算舍身為球,我看他那個姿勢縮到喬峰懷裏,好像男人也不準備當了,所以喬峰給他搶幾個

    球也應該,想想人包不同放棄尊嚴也不容易……”

    可是康敏分明不這麽想,那個裁判不小心踏進場邊的陷阱,就覺得領子後麵被人使勁一拉,裁判一轉身,腦袋幾乎要栽到康敏起伏的胸脯上。他對這個香豔無邊的遭遇還沒有反應過來,康敏清脆的聲音已經要震碎他的耳朵了:“幾年沒換眼鏡了?看不見東西啊?”

    裁判的男生個子和康敏差不多高,被她嚇得退了一步。

    “你到底會不會當裁判啊?不會你跟這裏站著幹嘛?”康敏確實是生氣了,“當樁子啊?”

    “我是裁判,我負責,”裁判終於迴過了神,“有話比完再說。”

    “誰跟你比完再說?睜大點眼睛不會死人吧?校內比賽,還玩黑哨啊?”

    “你怎麽說話的?”裁判終於也火了,狠狠地推了推自己700度的眼鏡,隻是對康敏他還不好意思太動肝火。

    不過有人卻好意思。慕容複早就看不過去了,上去幾步攔在裁判麵前,瞪著康敏說:“你誰啊?不要妨礙比賽行不行,懂不懂籃球啊?”慕容複沒和康敏說過話,但是小康他當然不會不知道,他擺出不認識康敏,是準備翻臉的時候方便。

    “你懂?”康敏是一點也沒有害怕,上前和他瞪在了一起,幾乎要貼到他臉上,“你懂手上那麽不幹淨?”

    在一眾崇拜團麵前,慕容複麵子上終於掛不住了。比賽裏心情本來就亂,那時候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手,狠狠推在康敏的肩膀上把她推倒在地上,大聲吼了一句:“他媽的別靠我那麽近,要不要臉啊?”

    馬大元早就走了過來,這時候一肩膀把慕容複扛了出去:“你幹什麽?”

    “問誰呢?”慕容複根本不理睬旁邊的包不同給他比眼色,“誰先挑的?你們國政會玩不會玩?誰手上不幹淨?都以為就自己幹淨?好像別人不知道你是誰一樣,不要臉就在你們係裏不要臉。別以為人人都讓你,拉拉扯扯的,以為自己是誰啊?”慕容複的手直指康敏。

    這時候連包不同也覺得慕容複說得過了,急忙使勁拉他,可是慕容複火氣上來以後竟然一揮胳膊要掙脫他。好像準備出去把康敏揍一頓的樣子。

    “說什麽呢?”喬峰有點沙啞的聲音響在慕容複頭頂上,他足足比慕容複高了半個頭。

    慕容複抬頭,在喬峰臉上根本看不出表情。他又對喬峰吼了一句:“要打架啊?”

    喬峰轉頭看了看地上的康

    敏,幾個女生正想扶她起來,一身的白色運動服已經沾滿灰塵。康敏默默地爬起來,眼神有點呆。不是因為摔傻了,而是因為慕容複罵她。慕容複幾句罵詞裏什麽意思,所有人都聽得出來,康敏當然也明白。喬峰點了點頭,然後一拳砸在慕容複鼻子上,隨後上去用胳膊肘撈住慕容複的脖子,用力把他摜在木板場地上。

    “小康你們女生讓開,”喬峰身上真有了點殺氣的味道,“打架我陪他玩。”

    第三節喝酒

    最後果真是“計算機vs國政”,雙方大概足足有二十多個男生在體育館裏動手了。要不是當時圍觀的外係人也多,場麵估計會不堪設想。盡管如此,侯通海為首的校警隊趕來的時候,喬峰已經把慕容複的鼻血都打出來了。

    事情後來是這樣解決的:

    以計算圓周率而聞名的計算機係主任衝虛,和作為中東問題研究專家的國政係主任方證一起去了校內派出所,和侯通海一共三個人開了個小會。

    衝虛說:“嗬嗬,體育活動,以前的學生也鬧過一點,年輕嘛,常見。”

    方證說:“嗬嗬,其實也沒什麽大事,說是說打架,也沒什麽人受傷,大概也就是有點急了推搡幾下。食堂賣飯有砂子還有學生和大師傅推幾把呢。”

    侯通海提醒說:“有一個學生流鼻血了,還有好幾個扭傷的呢。”

    衝虛說:“嗬嗬,流鼻血算什麽受傷,汴梁最近天氣太幹,外麵修路的灰塵又大,我們係好幾個教授也流鼻血了。流鼻血不算受傷。”

    方證說:“嗬嗬,就是,我們家夫人前天買菜還把腳歪了呢,沒什麽沒什麽。”

    侯通海又提醒說:“可是一體的地板也給劃傷了。”

    方證說:“嗬嗬,體育那邊有錢,劃傷了修修就好了,幾個錢的事情,犯不上為難學生嘛。”

    衝虛說:“就是就是,張三豐他們才不在乎那點維修的小錢呢。”

    侯通海終於明白過勁來了,急忙點頭說:“那和我們校警隊沒什麽關係,係裏還是自己給個處分算了,其實我們也很忙……最近幽明湖那邊強奸的案子還沒查出什麽消息呢。”

    方證很嚴肅地說:“小侯,不要老說什麽強奸案,搞得校內人心惶惶不好。”

    衝虛也補充說:“可能隻是偶然,不要讓學生們傳來傳去。”

    ……

    ……

    總之

    ,後來喬峰和慕容複兩個被簡簡單單地拎迴係裏,一人寫了一個檢討,給了一個警告處分就算結了。有時候很多事情都可以大事化小和小事化了,汴大裏麵校規的鬆緊從來不是問題。

    喬峰迴到宿舍的時候,康敏連檢討都幫他寫好了。康敏拍了拍喬峰的肩膀說:“康姐晚上請你吃飯。”

    “水煮肉,樟茶鴨子,醬肘花……”康敏漫不經心地掃視著菜譜,看見一個點一個。

    喬峰坐在對麵,有點好奇地看著她。還是早春三月,康敏穿了裙子。將近腳踝的黑色呢絨長裙,黑色的絲襪,黑色的皮鞋,上身是貼身的黑色小毛衣,用一根黑皮帶緊緊地束腰。惟有一頭黑發還是按照老習慣用大幅的白手絹紮起來,隨便地理在胸前。這套衣服更襯得康敏胸部豐隆腰肢纖細,頗有點體態妖嬈的意思。喬峰多看了兩眼,覺得有點別扭,康敏難得顯得那麽文靜。

    “喂豬啊?”喬峰說,“那麽多?”

    “就這些,”康敏揮揮手,把菜單還給服務員了。

    自從汴大大力發展校辦產業後,南門外一溜牆壁十有八九給開成了飯店,一排大玻璃窗一直排到西邊的小南門。燈火通明到深夜淩晨,這讓大門值班室的彭瑩玉很不滿,老是夜深了還有半醉或者全醉的人出出入入。

    康敏支頤,默默地看著窗外車水馬龍,也不和喬峰說話。車燈的光芒在她清澈的眼睛裏一一流過。

    “小康?”喬峰在她麵前揮揮手。

    “幹嘛?”

    “不必那麽客氣吧?”喬峰聳聳肩膀說,“我也不是單幫你出頭,慕容複那小子老拽啊拽的,看著就想滅他幾次。”

    “我靠,廢話多,”康敏說,“我今兒心情好出來吃飯,客氣你個頭。能喝多少喝多少。”

    喬峰真地喝了不少。他也很高興,不過是個警告處分。而且康敏能和他一杯一杯地對幹,兩人足足喝了六瓶“汴啤”,喬峰頓時覺得生活很燦爛。

    康敏停了杯子:“我找到工作了。”

    “那麽快?三月就招聘?”

    “看各人本事,”康敏說,“我是誰啊?”

    “什麽公司?”

    “蘇州,”康敏答非所問。

    兩個人繼續喝啤酒,康敏的臉漸漸地紅了。

    “衰人,我認識你幾年了?”康敏問。

    “快兩年了吧?”喬峰酒量大,還算得過來。

    “你說我在汴大混得好不好?”康敏笑,“怎麽給人罵成這個樣子?”

    “別聽慕容複瞎說,”喬峰狠狠地揮了揮手,“他媽的那小子嘴就是賤。”

    “不是他一個人說,”康敏搖搖欲墜了,“我知道係裏說我這樣那樣的人多去了。我也不在乎,我男朋友是多,沒準你也算一號。”

    “靠,那些人的話你也聽?”

    “靠,不是說你,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康敏笑著罵了一句,“你康姐也是女的,還能不怕別人說?”

    “女的?”喬峰嘿嘿地笑,“我忘記了。”

    康敏沒再和他一起笑:“喬峰,你說康姐這樣好麽?整天飄來飄去的。”

    喬峰愣了一下,抓抓頭皮說:“也沒什麽不好吧,你樂意和這個好一陣那個好一陣,誰管得著?自己高興就得,反正我覺得不是什麽大事情。”

    康敏捧著一杯啤酒,眼睛在金黃的酒液後麵眨了一眨,看喬峰,靜了片刻:“說得也對,沒人管得著,也沒誰真有心情管我……”

    “再要兩瓶啤酒,”康敏恢複了笑容,隔著桌子推了喬峰一把,“繼續喝,兒當成名酒須醉。”

    酒是上來了,可是喬峰不敢喝。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康敏的眼淚緩緩地劃過臉龐,從尖尖的下巴打落到玻璃杯裏。

    “小康?小康?”喬峰趕快說,“沒事吧?沒事吧?”

    “沒事……”康敏說。

    然後喬峰怔怔地看著康敏趴在了桌子上,雙肩微微抽動著。

    那是喬峰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輕輕拍了拍康敏的肩膀,說:“小康不要哭。”

    康敏似乎根本忘記了她曾經喝到流眼淚這迴事情,依然在國政係充當她大姐頭的角色,絕對是慷慨嫵媚全能型的人物,把係裏係外不少男生耍得團團轉,當真到了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衣的高境界。

    喬峰和康敏的關係也是照舊的鐵。喬峰當仁不讓地成為新一屆國政係學生會主席,是康敏跟係裏推薦後又在選舉裏自己代筆給他寫了稿子,引得暗地裏有人說國政學生當權派居然開始搞繼承人製度了。不過康敏不管這些,喬峰說學生會主席我也不想當的時候,一米六的康敏跳起來在一米九的喬峰頭上狠狠敲了個栗子說你懂個屁,康姐看你專業課慘不忍睹,給你弄個主席玩兩年,好歹以後保研也方便點。於是喬峰也隻有從了。

    上課自習考

    試,上課自習考試,時間一天一天地過,過去的時間不再迴來。

    等到喬峰在校外號稱“旺夫樓”的“旺福樓”吃散夥飯的時候,他才明白自己居然已經在汴大過了兩年,於是他大口喝著啤酒說:“真他媽的快啊!”

    第四節散夥飯

    散夥飯不是喬峰他們那屆的,是康敏他們班的。本來喬峰沒有拿到蓋著校長獨孤求敗大印的紅本,還沒到吃散夥飯的地步,可是他和高年級的馬大元白世鏡他們總是一起打球,和小康又是鐵板釘釘的交情,所以康敏訂好了桌子以後毫不猶豫地在人數上加了一,然後一個電話把喬峰召來了。

    散夥飯實在是大場麵,開始大家還彬彬有禮撐足了麵子——畢竟都是汴大畢業的,講點貴族氣。可是包括女生在內的所有人都在幹白和汴啤中醉到毫無顧忌的露齒大笑的時候,場麵就有點慘不忍睹了。從秦紅棉和白世鏡對唱了一首黃梅調《夫妻雙雙把家還》開始,卡拉ok被哄搶,包括馬大元男聲獨唱《枉凝眉》這種曲目都敢公然拿出來現眼,全不顧經理汗毛倒豎兼冷汗淋漓。男生女生開始互相拍肩膀,灌啤酒,交換座位,關係好的如果沒能搶到話筒合唱一首,至少也得對幹三杯二鍋頭。

    這個有人高興有人悲傷的時候,亂七八糟的感情就是一個大雜燴。有那些即將去西域留學準備賺羅馬大金幣的,於是得意洋洋,有連工作還沒著落的,於是憂心忡忡,有想著馬上就能海闊天空地光膀子混了,於是意氣風發,還有女朋友談了三年終於在此吹燈熄火就無疾而終的,越喝越有點曹子建奔到洛水邊的味道。不過所有人都是放開了喝了,標誌人生“階段性的勝利”或者“戰略轉移”。

    “很多事情都必須經曆一次,”後來,哲學家令狐衝說,“無論結果怎麽著,就是得……經曆一次。”

    楊康說:“純屬死麵包子吃多了!”

    那時候康敏坐在喬峰旁邊,很安靜地喝酒。康敏酒量比所有女生都好,可以獨拚喬峰,所以沒有男生敢逗她喝。喝了很多,康敏的眼睛還是很亮,和以前一樣,康敏眼睛裏映出車燈流過的痕跡。

    康敏說我們唱個歌吧?喬峰說我小時候是我們那裏小老鴰歌唱團的,農民伯伯都不讓我去他們村裏。康敏笑笑說為什麽?喬峰說我去唱一次母雞都不敢下蛋了。康敏說好吧,那我去唱。

    康敏點了一首《我等到花兒也謝了》,畫麵上出來特別誇張的泳裝美女對著一個遊泳池,對水憂思。喬峰哈的就笑了出來。

    康敏唱歌實在和她的鋼琴天賦不相稱,她隻是在說著唱,或者唱著說。她說: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兒也謝了,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等到花兒也謝了……”

    康敏站在屏幕前,水洗的牛仔褲,白色的純棉襯衣,白色大手帕束發,很安靜。她唱這首歌的時候,麵前有帽子飛來飛去,菜流水一樣上來,秦紅棉就在她背後和白世鏡劃拳。康敏最終也沒能唱完,因為秦紅棉把話筒搶去和白世鏡對唱《明明白白我的心》了。

    “來,”康敏坐迴了桌子邊說,“老規矩,我一你二,喝醉了姐姐抬你迴去。”

    喬峰喝醉了,可是康敏也沒力氣抬他迴去了,幾個女生拉著喝醉的康敏走在前麵,喬峰好歹還能自己認路。走在半路,一個似乎有些失意的師兄坐在路邊彈吉他,涼風吹來,夏夜也是冷的,很多人不由自主地留下來聽他寂寞的吉他。再往前走,三三兩兩的朋友又漸漸地散去,等喬峰被風吹得清醒了一些,他看見康敏走得越來越慢,從前麵的女生群裏漸漸拉到了他身邊。

    “喬峰。”康敏說。

    “啊,”喬峰嘿嘿笑著說,“小康在我們係有什麽未競的事業麽?即使想炸掉國政係,兄弟也一定幫你完成。”

    “不是,”康敏說,“以後少打球,把主課成績混上去再說。”

    “靠,”喬峰說,“你現在開始由我老姐往我媽那邊進化了。”

    “聽我說,”康敏說,“上次你跟慕容複他們打架,方證老頭很不滿的,以後老實點,再讓別人抓住了,姐可就罩不住你了。”

    喬峰愣了一下,說:“哦。”

    “我把以前用的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封在一個紙箱裏頭,明天走的時候我送你們宿舍去,以前的卷子單詞卡片什麽的都有,怎麽處理你自己看。”

    “喔,”喬峰和康敏肩並肩默默地走在昏黃的路燈下,“明天去火車站記得叫我。”

    康敏笑了笑:“送不送沒關係,我沒整什麽行李。”

    她慢慢停下腳步,就站在路燈昏黃的光圈下。喬峰有點納悶,就陪著她站住了。

    “喬峰,”康敏抬起頭看他,一隻很纖細很柔軟的手輕輕按了按喬峰的胸口,“自己多小心。”

    就這樣,很簡單的,康敏哭了,在夏夜的晚風裏哭得像一個隨時會破碎的紙人兒。有點什麽噎在喬峰的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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