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黎明,劉邦率各路大軍浩浩蕩蕩向開封進發。

    開封的秦軍得知劉邦來攻城,早已四門禁閉,堅守不出。開封古城,曆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因而城牆高達數丈,牆體既堅固又厚實,加上秦軍守將日夜輪流上城督促軍民守城巡夜,還有極其嚴厲的軍法處治,所以防範甚嚴。義軍幾次攻城都難湊效,後來又進行夜間偷襲,幾次都被守城軍民發覺而殺退。劉邦急得無計可施,眾人也一籌莫展。蕭何勸說劉邦,既然開封是塊硬骨頭,打不下來就走,繞過它進攻別處開辟路徑,也不失為一種辦法。劉邦聽了蕭何的話,放棄了開封,全軍人馬相互掩護撤離,向西南方向進兵。

    劉邦率軍向西南進軍剛一日,忽聽探馬來報,秦將楊熊帶領數萬人馬尾隨追來。劉邦未攻下開封,滿肚子悶氣,此時一聽好不高興:送上門來的菜不吃白不吃!傳令三軍在曲遇安營紮寨,專候楊熊領兵殺來。

    秦將楊熊好大喜功,自以為兵勇將強,根本沒把劉邦的近十萬人馬放在心上,他心高氣傲,殺氣騰騰,率軍直撲劉邦大營,滿以為是猛虎撲羊群,必將美餐一頓。

    誰知劉邦有備無患,早已安排樊噲、盧綰領軍在左,夏侯嬰、靳強率兵在右,自己率領二十餘員戰將三萬士卒居中指揮,並派周勃等將領率軍早已繞至敵後,伺機發起攻擊。眼見楊熊率大軍鋪天蓋地而來,早有樊噲和夏侯嬰領兵從左右兩翼殺出,與秦軍戰在一處。

    紀信率一萬人馬在夏侯嬰將軍左邊,留下五千人壓住陣腳,親自率五千人馬殺向秦軍,一時間戰場上鼓角齊鳴,殺聲震天,征塵四起。紀信騎著大紅馬,手持鐵矛,連人帶馬,像一團烈火在敵軍中衝蕩,所到之處,秦兵將死的死,傷的傷,正殺得順手,忽秦軍一將領手持長杆大刀衝了過來直奔紀信,這將領騎的是一匹渾身雪白的戰馬,兩馬交鋒,紅白分明,兩員戰將殺在一處,隻見大刀翻飛,湧起一片刀光,發出陣陣唿唿響聲,直往紀信的頸部、腰部和坐下戰馬狠狠劈下來,又快又狠,恨不得一刀將紀信斬於馬下。紀信卻不慌不忙,一杆鐵矛,下挑上刺,左攔右截,攻中有防,防中有攻,方寸不亂,一時間兩人戰到一處,耳邊一片兵器磕碰震耳的響聲,眼前刀光矛影,兩人都殺得難分難解。眼見四周敵我混戰在一起,如此戰法實難取勝,也無法支援別人。紀信假裝力疲難支,心怯欲逃,秦將不知是計,拚盡全力,大刀一掄直朝紀信上身橫劈過來,滿以為這一刀定將對方揮為兩段,誰知紀信一個仰麵朝天,在剛好躲過那致命一擊的同時,右手提矛一戳正中對方下腹,秦將一聲大叫倒撞下馬,紀信早已坐起,複刺一矛結束了他的性命。恰好二牛正已砍翻了一名對戰的秦兵,紀信叫二牛牽繩上馬再戰。二牛翻身上馬,與紀信雙雙向前殺秦兵,這兩人兩騎,一刀一矛,殺向秦軍,所到之處,兩人如砍瓜剁菜一般。汪順、馬明、楊福、張黑虎等人相繼跟上,突入秦軍隊伍中,一陣猛打猛衝。

    這秦兵倒下一批又上來一批,大有拚命之勢,戰鬥愈來愈激烈。突然,秦軍後方傳來一陣喊殺聲,又見秦軍一片大亂。原來是周勃已從敵後發起攻擊,秦軍腹背受敵,更是六神無主,混亂不堪。劉邦命令擂鼓進軍,三軍奮勇向前,這時才真正是猛虎撲羊,直殺得秦軍沒命奔逃。紀信忙令後麵五千軍士一齊上陣殺敵。劉邦的義軍已將秦軍分割成幾塊,四麵圍殲,有的秦軍困獸猶鬥,拚死抵抗,經過一陣血戰,終於做了刀下之鬼,大多數秦軍紛紛潰逃,逃不掉的隻好紛紛棄械投降。

    紀信抓住時機,令部下高喊口號:“沛公仁義,快來投奔,抗拒者死,投降者生!”幾千人一齊呐喊,聲震天地,這一招倒挺靈的,秦兵將紛紛放下武器投降,因此在紀信所圍困的地段和鄰近區域,秦兵將反抗甚少,大多投降了義軍,而樊噲率部所圍的地區,因雙方死打硬拚,雖有許多秦兵投降,但戰死者不在少數,戰鬥就顯得殘酷而慘烈些,相對而言,義軍也死傷不少。

    楊熊見大勢已去,迴天無力,隻好帶著一兩千殘兵敗將,殺開一條血路逃之夭夭了。誰知他沒死在義軍手上,卻死在秦二世的極刑下,怪他丟了數萬秦兵,以至如此。

    劉邦在曲遇一戰,戰事空前激烈,雖然也損兵折將,但終於大獲全勝,軍心空前振奮。

    劉邦屯兵曲遇,一邊犒勞三軍,一邊對大小將士論功行賞。軍營一片喜慶歡騰。地方百姓也安居樂業。

    犒賞將士這天,軍營裏喜氣洋洋,一片歡聲笑語。

    在一片開闊地上分列左右兩排席位。劉邦居上而坐,鄭芳侍立一側。左邊席位上是蕭何、樊噲、曹參、周勃、王陵、夏侯嬰、周昌等將軍,右邊席上坐著新近和這次封賞的將軍,有盧綰、丁夏、傅寬、陳沛、薛歐、紀信、張倉等人。以下將佐又依次分席而坐。

    一陣得勝鼓響之後,劉邦說道:“這次曲遇大捷,全仗全體將士上下齊心,奮勇殺敵。我們舉事以來殺敵最多俘獲最多的一次大勝利。我劉季向來有功必賞,有罪必罰,今天特地全營上下論功行賞,除了賞賜金銀財寶之外,對作戰有功的紀信、丁夏、傅寬、薛歐等人由部將升任為將軍。現在,為我們的大勝利,為將士們幹杯!”“主上隆恩,永世不忘!”眾將士一齊說道。

    “來,大家幹杯!”劉邦站起身來高舉酒杯說。

    在一片歡唿聲中,有的狂飲,有的細酌。

    酒過三巡,劉邦大手一揮,全場肅然,才徐徐說道:“各位將士沙場用命,奮不顧身,忠勇可嘉。但打仗還得多動動腦子,你們說是不是?”

    “是,主上!”

    “這次大戰,紀信不僅身先士卒,奮勇殺敵,而且善動腦筋抓住機遇,當敵軍被我們分割圍殲時,他既示以威武,又進行攻心,雙管齊下,致使敵軍鬥誌瓦解,紛紛投降,減少了我軍的傷亡,可謂戰功卓著,可喜可賀!”

    “主上英明,見地精辟!”

    “對,紀信將軍戰功卓著,可喜可賀!”

    “主上英明,愛將如寶,我等之大幸!”

    台下一片恭賀之聲,劉邦聽得甚是悅耳舒心,滿麵笑容。有的將領卻在交頭接耳,小聲議論,不知在議論些什麽。其實有的將軍和部將就很不服氣,認為打仗殺敵,當然是殺得多才功勞大,靠耍嘴皮子這種雕蟲小技升將軍實在不足道,主上卻在這裏大肆宣揚表彰,心中很不以為然。其實,他們怎知劉邦內心的用意:一則是顯示他有功必賞,愛將惜才的心意,讓眾將士誓死為他賣命,二則是他知道如樊噲、丁夏、柴武、張倉等人作戰勇猛嗜殺成性,常缺乏寬厚之心,往往殺人三千,自損八百,讓他們要伺機而動,不光會殺人,還要會攻心破敵,三則是故意特別抬高紀信的威望,必然讓一些隨他一直征戰的將士對紀信忌妒不滿,從而讓紀信置於將領們的眾目睽睽之下,隻要紀信稍有二心,必遭監視和舉報,自己就隨時可放寬心了。劉邦見席上有人交頭接耳議論,定是對紀信不滿而發,心中暗喜。

    恭頌之聲剛停,紀信起身站立,抱拳向四周一揖,高聲說道:“多謝主上褒獎,多謝主上提拔!這次大捷全仗主上威名遠震,寬厚仁德,加上全軍將士英勇善戰,奮不顧身,才戰績輝煌,功勞卓著!我紀信區區一馬前卒奮勇殺敵當是本份,功勞雖有,但升任將軍,實在愧煞末將了!”

    很多人聽了這話很是舒服,但仍有一些人不順耳。覺得紀信是惺惺作態,故意謙讓一番,實為當眾炫耀而已,心下更不舒服,仍在小聲議論,指指點點。

    “紀信,你不必如此謙虛。各位將士有所不知,自紀信投奔以來,在夏侯嬰將軍營中效力,屢立戰功,近日又將傳世之寶獻於我,足見紀信忠心耿耿,忠勇可嘉,堪為我義軍將領之楷模,可喜可賀!”劉邦見剛才那番話果然起到了一箭雙雕的作用,心中自是洋洋得意,又說些褒獎紀信的話,更是提高了紀信的聲譽,更能鞏固剛才那番話的效果。

    “紀信戰功卓著,可喜可賀!”

    “紀信獻寶,忠心可嘉!”

    台下一片誇讚聲,有的人在互相詢問什麽傳世之寶,都說不知道,這更讓一些人覺得紀信是個獻媚取寵邀功請賞之人,小聲地議論著。

    劉邦望了望台下,大多數將領在頷首讚許,麵露微笑,但也有少數人搖頭,麵呈鄙夷神色。他心中暗喜: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紀信若稍有異動,定難逃眾人耳目!

    劉邦又大手一揮,台下很快靜下來,他又高舉酒杯高聲說道:“今天是犒勞將士的大喜日子,大家盡可開懷暢飲,來,幹杯!”

    “謝主上隆恩!謝主上賞賜!”

    “誓死效忠主上,永不變心!”台下又是一片感恩表忠心的喊聲。

    “好,我們都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來來來,幹杯幹杯,喝他個痛快!”劉邦高興激動,又像當年在酒館中與自己相好的難兄難弟喝酒時那樣吆喝起來。

    這聲吆喝猶如解除了禁令,彼此間沒了尊卑,沒有上下在之分,能喝的鯨吞狂飲,相互比賽,碰撞聲,吆喝聲,友好的罵人聲響成一片。不能喝的,也小口品嚐,相互碰碗,以表心中歡樂之情。

    樊噲喝酒如飲水,與周勃、夏侯嬰等人碰碗比試看誰喝得又多又快,一陣狂喝濫飲,身子已搖搖晃晃,卻仍端著酒碗向劉邦走去。

    “來,大哥,小弟敬你一碗,來,來,痛痛快快喝呀!”他伸出酒碗,舌頭發硬地說著話。

    劉邦心中高興,一點也不計較,也舉起酒碗伸前一碰,酒灑出來了些,笑著說:“好,好兄弟,痛痛快快地喝,喝他媽個四腳朝天!”

    兩人舉碗一仰脖子就咕嚕咕嚕直喝,酒一半灌進了喉嚨,另一半順著嘴角,沿著脖子流了下去。喝幹了碗中酒,兩人一舉碗又一碰,都高聲又說笑:“痛快,痛快!哈哈哈哈!”

    “主上海量,樊將軍海量!再來再來!”不少人在一旁一半奉承一半助興地呐喊著。

    場上一陣陣歡笑聲、碰碗聲,夾雜著笑罵聲,到處一片歡騰。

    紀信在家時很少飲酒,到了軍營更不喝酒。但此刻是慶功宴,不能不喝,隻是小口啜了喝,吃了些菜。正要離席,隻見夏侯嬰將軍帳下幾位部將端著酒碗過來。有的說:“紀將軍,祝你榮升,來,幹了這碗酒!”有的說:“紀信將軍,主上如此器重你,將來定會步步高升,光宗耀祖,來恭賀你!”

    紀信連忙謙讓:“哪裏哪裏!我的一切都全靠夏侯將軍指教,也靠各位將爺的扶持和指點,不然,我紀信難立寸功。本應敬夏侯將軍和各位將官一碗,怎奈我無此酒量,承蒙大家錯愛,再次謝謝大家,好,來我們一齊幹了吧!謝謝大家了!”在一片叫好聲中,紀信和眾將幹了一碗,眾人又要敬酒,紀信隻好又各自陪著眾人喝了一通,已微有醉意,謝了眾人,趕忙離席而去。

    迴到營中,二牛、汪順等弟兄又要敬酒,見大家如此熱情,隻好陪著眾人一齊幹了一碗,已醉意朦朧。但他酒醉心明白,叫二牛等人傳令全營兵士,無論酒醉與否,都不得出營滋事,就在營地休息,不得打架鬥毆,違令者軍法論處,紀信這道命令確實起了保護兵士的作用,有的軍營中士兵喝醉了,幾句話不合就打得頭破血流,有的喝得醉醺醺的上街在店鋪中隨意拿走東西,或損壞了鋪麵,打翻了挑擔湯鍋,有的還打傷了百姓等等,這些人都受了這樣那樣的懲罰。紀信營中將士們起初聽了傳令,心理挺不舒服,認為打了勝仗就應開開心心的玩,誰知還來了這樣規定那樣不準。當上述消息紛紛傳來軍營時,他們這才體會到了這是紀將軍愛護自己才這樣做的,於是大家更是敬服他了。

    夜幕降臨,紀信酒醉已過,頭腦清醒不少。他信步出了營門,向野外走去散步。好久已沒這樣閑散過了,望著夜色心中一陣放鬆,格外舒坦。

    這是個晴朗的夜晚,下弦月斜掛西天,夜空中點綴著疏疏朗朗的星星。這中原大地一馬平川,閃耀著星光的蒼穹像一口倒扣的大鍋,那四周天邊的星星東幾顆,西一群,閃閃爍爍,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抓在手中,多像家鄉夜晚田野上閃動的螢火蟲兒。遠遠近近的蛙聲互相唱和著此起彼伏,時高時低,時稀時密,更像故鄉夜晚的田野。唯一不同的是沒有黑黝黝的起伏群山,沒有風中搖曳的叢叢翠竹,更沒有那自己熟悉的兩間小茅屋和唿喚“信兒”的老父老母。想到這兒,紀信心中一陣黯然,離家將近一年了,不知兩位老人家現在怎樣了,生活得怎麽樣。還有王姑娘,她是不是已經嫁了個疼她愛她的男人,但願如此吧。隨即,紀信把目光從南方天空移向了東北方,那星光閃爍下的地方,那寄居在王大娘家中的愛妻李玉蘭她可好?這個獨生女兒能否吃得下苦?玉蘭,你知道嗎?我正在想念你啊!平日帶兵操練,行軍打仗,加上一些意想不到的是是非非,紀信雖然也有想念家鄉父母和遠方妻子的時候,常常是一閃而過,戰爭不允許人的心靈太多的兒女情長,殘酷的環境把親情、友情、愛情壓縮到了心的角落。一旦環境寬鬆,那久被壓抑的割不斷的親情和綿綿的兒女情,就會像開閘的洪水一瀉而下,洶湧澎湃。此刻,紀信對父母的牽掛,對妻子的眷念,對王姑娘的思念特別強烈,多想看見他們,聽聽他們說話,拉拉他們的手,吃吃他們親手做的菜。要是能這樣,該有多好啊!可是這一切隻能是空想,是一種甜蜜的幻想,也是一種無奈和苦澀的煎熬。一時間,紀信心中恰如打翻了五味瓶,麻、辣、酸、甜、苦一齊湧來。望著茫茫的夜空,他在心中唿喚著遠方的親人們,特別想到新婚就離別寄居異鄉的妻子,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她是不是平平安安過日子,還是發生了什麽意外沒有?這一切,都不得而知。唉!他一陣心酸,一聲無奈的歎息,眼睛都已濕潤了。

    正當紀信歎息神傷時,一陣刷刷的腳步聲傳來。紀信迴頭一望,夜色中那熟悉的身影不正是二牛和汪順嗎?

    “你倆也出來散步啦!”紀信招唿著。

    “是啊!剛才我們到你帳中去,見你沒在,一路問來,都說你散步來了,我倆就出來走走,這可巧,一下遇上你了!”汪順說。

    “是啊,汪順說你準是有啥心事去散心了。大哥,你有沒有心事啊?”二牛這樣問。

    “看你說的,打了勝仗,又是賞賜,又是升官,高興都來不及,哪來啥心事嘛?”紀信笑著說。

    “你呀,真的是條牛,跟大哥一塊長大的,還不知人家有啥心事!咳,一條笨牛!”汪順取笑說。

    “是,你聰明,你能幹,我是一條笨牛!那你說說大哥有啥心事?猜中了,我把今天的賞錢送給你!”

    “常言說得好,沒有老婆哩,是爹娘的兒,有了老婆哩,就是老婆的兒,紀大哥既然娶了老婆,他當然就掛念他妻子啦!更何況,他們是新婚就分別,嫂夫人又孤零零的住在外地,你說他能不想老婆嗎?你們說是不是?是不是?”

    三人一齊哈哈大笑,笑聲嚇得附近的青蛙停止了大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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