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病房的路上,李偉傑一直暗問自己,該怎麽向詩涵說?這個消息告訴她,無論是馬上動手術、還是再觀察下去,又或者不動手術,都沒有一個是好的選擇。


    不知道該怎麽說是一個難題,不知道怎麽麵對她的答案,同樣是一個難題!


    這三個選擇,無論哪一個選擇,都將是為難。李偉傑忽然之間體會到了柳詩涵的壓抑和痛苦,正如現在還要微笑去安慰她一樣,她在知道自己換了絕症之後,同樣強顏歡笑麵對周圍的朋友。


    走到了住院大樓裏麵,他還沒有一個好的答案,看著越來越近的病房,他躊躇了起來,他覺得胸口壓力越來越多。


    吸了一口氣,李偉傑沒有馬上進去,在走廊邊上的休息凳子上坐了下來,他重重的*在牆上,閉上了眼睛,在醫院獨有的氣息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如果是我,我會怎麽辦?


    他用這個問題來逼自己找到一個突破口。


    想到是自己,因為是假設,他反而輕鬆了一點,開始理智的衡量那三種選擇的後果。


    第一,再觀察一段時間。可技術突破的可能性,根本沒有絲毫的保證,再等下去隻是給他們做活實驗,說偉大一點呢,是能為後人造福。但對自己來說,沒有一點好處,隻有危險加重。這先就會被否決。


    第二,馬上做手術。既然早做比遲做好。越早機會越大,那還是有一定的可行性。可是後果呢?預測估計是百分之十的可能是:成功——治好;百分之三十六地可能是:失敗——繼續等死;百分之五十四的可能是:失敗——死亡。(失敗中的百分之六十)


    第三,不做手術,出院過最後的日子。結果是還有三到五個月可活。


    治好了,或許能再活很久;而因為手術和恢複要需要至少一個月時間住院,手術失敗還可能有後遺症,所以失敗後最多隻能再生活二到四個月;失敗當成或很快死亡,沒得活了;不做手術。還能活三到五個月。


    仔細一對比,李偉傑覺得,如果是自己的話,會選擇不做手術,起碼還能有幾個月的生命,還能健康活一段時間。可以好好珍惜、享受一下人生,可以做一些自己沒有來得及做的事情。


    了解了自己的想法之後,他又猶豫了起來。因為現在生病地是詩涵,他真的不想看到過幾個月後詩涵就永遠的離開了。


    一想到這個認識多年、平時關係不算特別親密,但卻有著心裏默契、隨時真心關心對方的好朋友要永遠消失,他的心不由一陣抽搐。可是他有狠不下心來讓詩涵去冒百分之九十的失敗、超過一半地死亡風險去博一成的機會。


    他暗歎了一聲。算了,還是好好陪她快快樂樂的生活一段時間吧。人生本來無常,佛家說無常無時無地不在、人命唿吸間,就算手術成功、治好了這邊,也沒有人能保證長命百歲啊。


    做出了艱難的決定之後,李偉傑讓自己拋開沉重的心情,雙手搓揉了一下臉,讓自己僵硬的臉部肌肉放鬆。努力做出一個舒心地微笑,這才走向了病房。


    柳詩涵現在除了心髒之外,其他器官都還很健康,自然不會成天躺在床上。李偉傑進去的時候,她正坐在椅子上,用手提電腦上網。


    “醫生怎麽說?”詩涵仰起俏臉。臉上帶著平靜的微笑。


    看到她的表情,李偉傑心中一痛,臉上努力放鬆的笑著:“那家夥想要多拖我們的醫療費。所以讓我們住院檢查,拖著沒有做手術。我已經警告他了。走吧,不用理會他們的規矩,今天我帶你出去玩!我們玩轉巴黎、吃法國大餐!”


    “好啊!”詩涵很興奮,沒有猶豫就答應了,也沒有多問醫生的話。


    她本來就想要珍惜最後地時光,這幾天又被關在這裏,早就不耐煩了。聽到李偉傑的話,馬上去洗手間換衣服。


    看著她的背影,李偉傑暗暗苦笑。不過現在也隻能強顏歡笑,不,應該說暫時拋開一切,陪她開心遊玩。


    xxx


    醫院是壓抑人的地方,健康人住著都不舒服。終於走出了醫院,柳詩涵的心情非常好,看著滿街的老外也覺得很順眼。


    兩人都沒有提及生病地事情,讓心裏的時光倒流,迴到剛來巴黎那天的心情,繼續把那天沒有逛完地地方逛去。同樣的,李偉傑拿著dv捕捉著柳詩涵歡樂地時光。


    一直到華燈初上,他們才找了一家餐廳吃飯。第一天來的時候,因為有楊林給他們接風,他跟大家不是很熟,吃飯的時候多少沒有那麽自然。後麵幾天因為工作忙,用餐也比較隨便,後來更是來到了醫院,也就是李偉傑隨便吃點、打包迴去給柳詩涵吃,根本還沒有好好的品嚐法國菜。


    今天兩個人都沒有提及病的事情,也沒有說怎麽辦,隻是純粹的、開心的玩,但是內心深處,大家都明白,這樣的日子不會很多,要好好珍惜。所以今晚沒有人在意會不會太奢侈,找了一個高檔的、正宗的法國餐廳,享受法國大餐。


    這是一個環境高雅、布局舒暢的餐廳,還有琴師、樂手奏著悠揚悅耳的曲子,平添了幾份浪漫色彩。看著一道道陌生的菜肴陸續上來,看著玻璃窗外繁華的大街,還有來來往往的各種膚色的人。他們兩個都覺得這氣氛有點夢幻。


    柳詩涵忽然輕笑了一聲,“阿傑,我們好像從來沒有在這樣的環境、這樣正式的吃過飯吧?”


    李偉傑想了想。點了點頭,又笑著說:“那也是沒機會啊,很少有單獨跟你一起吃飯吧?”


    “機會是人創造出來地呀,嗬嗬,你是不想和我單獨一起吃飯,當然沒有機會嘍。”詩涵淡淡地說。


    “哈哈,你現在可是名模啊,來巴黎沒有幾天又有走紅國際的趨勢。跟你一起這麽囂張的吃飯,我都怕被本地的媒體報道呢。”


    柳詩涵含笑白了他一眼,“笑話我啊?”


    李偉傑歎了一口氣,感慨的說:“以前我們有時間的時候,卻沒什麽錢;現在錢的方麵沒有壓力了,卻又老是沒有時間。人活著真的是無奈啊。上天幹嗎不均勻一點呢?”


    兩人工作不同、但是經曆相似,柳詩涵也理解這一點。不過她現在因為健康地問題,有了更多的領悟。


    “其實…是我們自己貪心不足,自己不懂得均勻而已。”


    “怎麽說?”李偉傑饒有興趣的問道。


    詩涵幽幽的說:“沒錢的時候,我們可以享受時間的充裕,享受沒有壓力地自由;有錢之後。可以享受錢給生活質量的改變,可以享受金錢對生活帶來便利。可惜,大部分人都不是這樣。以前我恨不得能收入高一點,覺得有錢就自由、舒服了,後來收入高了,又想要紅、走紅國內、走紅國際,從來沒有停下來好好享受過人生…”


    她是因為生命被定期了,才領悟到自己生活態度的問題。才發現一直都在不停追逐前麵的目標、從來沒有好好享受已經到手的幸福。正如大部分人一樣,活得很匆忙、很累、很壓抑…


    聽了她的感悟,李偉傑心裏震撼很大,呆呆地沉思了起來。


    ‘我又何嚐不是如此?以前我開理發店的時候,滿腦子是發型設計,想要設計出最優秀的發型、給顧客最好的設計。過著輕鬆悠閑的日子,但是從來沒有享受過,一直在到處學習、比賽的折騰。後來目的達到了。不僅僅發型設計水平達到了巔峰,也獲得了名與利。可是我滿足了嗎?我不是又有更大的目標?又在規劃著更大地藍圖?又在更加忙碌的折騰?’


    ‘難道我真的要擁有一個巨大的商業王國。才能給可可她們幸福嗎?才能給她們一個名分、一個肯定的承諾嗎?做生意難免有賺有賠,如果我很久才能實現、實現不了這個目標呢?難道一直讓她們默默的等我?’


    ‘就算人可以等,天能等嗎?就算不會再有詩涵這樣地意外,一個女子一生中最燦爛、最美好的花樣年華也是有限的…’


    “怎麽啦?”柳詩涵見他這副模樣,以為他在為自己擔心。


    “沒事,有點感觸。嗬嗬,聽了你這話,我忽然覺得自己地人生目標是不是有點定錯了。”李偉傑笑了笑。


    柳詩涵對他很熟悉了解,一聽便明白了怎麽迴事,柔聲安慰:“你的目標沒有錯,隻是太苛了一點。我知道你壓力很大,你想要盡快累積財富,才能抬頭挺胸地麵對可可的家人,所以這麽拚命的工作,不再隻是做自己喜歡的,什麽都去嚐試,但別把自己搞得太辛苦了。”


    李偉傑點了點頭,又苦笑了一聲:“事實上,比你想的還要麻煩。”


    “嗯?”柳詩涵有點不解,難道在女朋友麵前也覺得沒自尊?


    “詩涵,我們是老朋友了。我跟你說個秘密,你肯定也能保守的對吧?”


    李偉傑忽然有種很想傾訴的感覺,或許是因為在異國他鄉沒有熟人的關係,又或許是因為跟詩涵認識很久、以前也可以無話不說、所以沒有壓力的緣故。


    柳詩涵輕笑點頭,“當然啊,你還信不過我嗎?我們之間也有幾個…秘密啊。”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俏臉有點發燙,想起了兩人間最大的兩個秘密。一次是在楚靈兒家的浴室,她以為是楚靈兒,沒有穿衣服就開門,還有一次是兩人在酒店同床共眠了一晚,那可比這幾天的同房刺激多了啊。


    李偉傑也想到了那兩件事,知道她害羞,沒有再提起,然後歎了一口氣,“你剛才說的其實隻對了一半。沒錯,我這麽拚命工作,就是為了錢,想要盡快的累積財富、擁有自己的事業,越大越好。


    但那不是怕在蘇家人麵前覺得自卑,因為跟可可走到一起的時候,我自己就考慮過了自己問題。可可也怕我會有那種感覺,我們還一起討論過呢。我早就能夠很平和的心態麵對了。”


    “那你還有什麽為難的事情?”柳詩涵想起他以前對發藝的狂熱,“你是為了將墨概念推介到世界各地?”


    李偉傑點點頭,“那是目標之一,我大的目標是建立一個互相關連的時尚商業王國,你看我現在投資了健身中心、經紀公司、美發沙龍、洗發產品,都是為了這個大目標,以後可能會進入時裝、影視、雜誌、網站、化妝品等行業。”


    柳詩涵有點驚訝,這還是以前那個隨遇而安,不想出風頭、連比賽都從不奪冠的李偉傑嗎?怎麽變得這麽目光長遠、大氣,或者說這麽有野心?


    但是一聯想自己的剛才的話、自己的情況,有不禁釋然,是啊,每個人都會不停的成長,都在不停的變化!


    “但這些都隻是目標,而目的…是為了能夠給女朋友幸福。”


    看到李偉傑古怪一笑,柳詩涵不禁納悶,“那有什麽問題嗎?還不是為了可可?”


    說這話的時候,她心裏微微有點遺憾,自己雖然先認識他,卻沒有能力讓他為了我改變,要是有男人能這樣對我該多好啊…她忽然覺得很妒忌蘇可可。


    “你不了解的…我這是因為,錢多才能養得起女朋友。還因為…”李偉傑幹脆直接的說:“說句不好聽的,還因為現在這個社會的輿論對有錢人更寬容,對普通人跟苛嚴。”


    柳詩涵聽得莫名其妙,“什麽養得起養不起啊,又關社會輿論什麽事?”


    “這就是我的秘密,”李偉傑低聲說道:“因為…我不止一個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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