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入病房休養後,藍一直呆在唐灝的病房裏,最後索性兩人共用一間病房,就算什麽也不做,她也要陪著他。


    宋丹芙笑稱,藍真是太上道了,知道曼斯菲爾家醫院的病房緊張,主動騰出一間給其他有需要的病患。


    知道好友是打趣自己,藍的迴應是無所謂地笑笑。


    無所事事的人,時間反而變得漫長,加上長時間的不安和恐懼,隨著唐灝和自己身體的穩定而漸漸平複,心中又生出新的擔憂,最掛心的是莫過於,他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從唐灝轉入普通病房,藍就打定主意,她要陪著唐灝,不交談,隻是看著他,感受他就在自己身邊,她的心才能安。


    心安下來,她就想吃東西,病房裏的茶幾上,擺滿了水果,品種繁多,都是丹芙送來的,說是顧頃淺給她安排的食譜裏有一項,每天攝入多少克的水果,對她的身體和孩子,百利無害。


    拿了一串葡萄去洗手間洗,出來的時候,病房裏多了兩人。


    苗芙蓉和唐娜。


    母女倆來看唐灝,藍知道自己沒有立場說什麽,她也不想說什麽,說白了,人家才是親密的一家人,她是外人。


    看了眼站在病床邊的母女,藍端著葡萄走到沙發坐下,一顆一顆的吃起來,本就不是熱絡的人,自然不會問苗芙蓉和唐娜要不要吃。


    唐娜坐在病床邊,小聲地和昏迷不醒的唐灝說話,苗芙蓉走到藍對麵的沙發坐下。“能談談嗎?”


    藍挑眉,不明白自己與她有什麽可談的,剛想迴絕,苗芙蓉下一句讓她打消了念頭,她說:“別急著拒絕,我要說的事情,是關於唐灝和你的。”


    “請說。”藍淡漠的看著苗芙蓉,撚起一顆葡萄放進口中,細細的嚼著,任由甜滋滋的味道在口中擴散開。


    “下命令執行換血任務的人是我,不是唐灝。”忽視她的疏離態度,苗芙蓉直接切入主題。


    藍神情一僵,不是很明白她的話,同樣也不懂,她為什麽要再次提起這件事。


    “五個月前的換血事件,給你的身體造成了莫大傷害,無論我做什麽,也無法贖罪,你不原諒我是對的。”黯淡下神色,苗芙蓉繼續說:“唐灝是無辜的,之前他是有那樣的想法,但他最終沒有下決定執行,是我製造了唐門的動亂,把他支走,等他迴來,一切已經成了誰也無法改變的定局。我記得,唐灝得知消息趕迴來,你已經離開,他衝進阿爾傑辦公室,把阿爾傑揍了一頓,然後開始瘋狂的找你,他還親自去了顧家莊園找宋丹芙。”


    停頓了下,苗芙蓉看著藍,目光裏有著後悔和愧疚。“能相互換血的兩人,必然有著親近的血緣關係,我忽略這點,也怪我沒有查清楚,就下命令執行,如果我知道是你,我不會……”


    “這世上沒有如果。”藍淡淡地打斷苗芙蓉的話。“發生過的事情,現在解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她不想去追究,五個月前是誰下的命令都不重要,她的身體是徹底傷了,五個月後再來談論誰下的命令,隻是浪費時間。


    她受的苦,孩子遭的罪,不會改變,什麽也不會改變。


    “你不信我的話?”苗芙蓉痛心的問,從藍的神情,她看不出釋懷。


    “我信。”藍麵無表情,語氣疏離淡漠。


    “你信。”苦澀的扯出一抹笑,苗芙蓉的目光落在藍臉上。“你信,卻不會有原諒,我理解,但是,我不希望你因為這件事情,和唐灝之間有心結,有隔閡,你們錯過了太多,又經曆了生死磨難,真沒必要再為過去的事情糾結和浪費時間。”


    藍沉默不語。


    “你愛唐灝嗎?”苗芙蓉試探的問,還沒等到藍的迴答,她又趕忙道:“請原諒我的直接,灝生命垂危的這半個月,你的反應,我看在眼裏,我可以確定你是在乎他的,隻是不知道在乎到了什麽程度,所以,我需要確認一下,才能放心的離開。”


    “離開。”藍蹙眉,一時間沒明白苗芙蓉所謂的離開是指什麽。


    “是的。”苗芙蓉看了眼病床邊坐著的唐娜,收迴目光,落在藍臉上。“我打算帶娜娜出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她從小被我和唐灝保護的有些過,從而養成了如今這令人頭痛的驕縱個性,換一個環境生活,對她百利無害。”


    藍沒再說什麽,實際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


    “藍。”苗芙蓉喊了藍一聲,得到藍的注意後,她再次問:“你愛唐灝嗎?”


    藍一雙水眸無波無瀾,凝視苗芙蓉半響,啟唇迴答。“愛。”


    一個字,簡單明了。


    愛字出口,藍突然就釋然了,承認愛他,代表過去的是是非非,誰對誰錯,都已經不重要,她要的是和唐灝的未來。


    大概真的是要經曆生離死別,才能看清自己的心。


    苗芙蓉欣慰的笑了。


    坐在病床邊的唐娜,聽到藍的話目光閃了閃,原本還有些不甘的心,此時都釋懷了,看著臉色蒼白的唐灝,除了真心的祝福,由衷的希望他早點醒過來,再沒有其他奢望。


    哥哥,你聽到了嗎?她承認愛你了,你快點醒來吧!


    如果你不信,可以醒來親自問她,我想她一定很樂意再說一遍。


    哥哥,你怎麽還不醒來,我就要和媽咪一起去看外麵的世界了,你醒來好不好,我第一次出遠門,心中有興奮,也有不安,你起來啊,起來送送我吧。


    病床上的唐灝一點反應都沒,唐娜壓下心中的失望,俯身靠近他耳邊,低啞著聲音說道:“哥哥,對不起,過去是我太任性,不然早該跟你道歉了。”


    “娜娜,我們該走了。”苗芙蓉喊她,唐娜直起身,迴頭應了一聲,緊緊握了下唐灝的手,唐娜說:“哥哥,媽咪在叫我了,我該走了,下次見麵的時候,我希望你能對我說,娜娜,你長大了,也懂事了。”


    苗芙蓉起身跟藍告別,藍基於禮貌也站起身,唐娜走過來,低垂著頭,一副扭捏的樣子。


    伸手握住唐娜的手,苗芙蓉沒有說話,無聲的給予女兒鼓勵。


    唐娜抬頭,看看自己的媽咪,又看看藍,仿佛有什麽難以啟齒的話想說。


    藍挑眉,在她的印象中,唐娜有著很嚴重的公主病,心中想什麽就說什麽,從來不顧慮別人的感受,像今天這樣忸怩還是第一迴。


    “那個……那個……我……”結結巴巴的唐娜垂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尷尬的連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來。


    藍看著唐娜支支吾吾,就是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也不催促,很有耐心地等著。


    病房裏很安靜,唐娜心裏卻跟大鼓似的,七上八下沒個定。


    她沒有勇氣看藍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怕在她臉上看到不耐和厭煩,過去,她做了許多不可原諒的事情,媽咪給她的建議是,來向哥哥和藍說聲對不起,剛剛她已經對哥哥說了,麵對藍,她卻開不了口。


    苗芙蓉看出女兒的心思,沒有出聲,握著唐娜的手緊了緊,以行動表達自己的支持,女兒長大了,必須學會自己麵對問題,她能幫她一時,卻幫不了一世。


    得到媽咪的支持,唐娜突然就來了勇氣,抬眸看著藍,僵硬地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藍訝異的看著唐娜,她扭捏半天就是為了跟自己說聲“對不起”,目光不自覺看向苗芙蓉,苗芙蓉溫柔的笑著,沒有幫藍解心中的疑惑,隻是笑看著她。


    在發生那麽多事情後,唐娜道歉,她卻沒法迴應一句,沒關係,有些事情可以沒關係,有些事情卻不能。


    藍還在糾結,苗芙蓉和唐娜一同離開,隱約還能聽到母女倆的對話聲。


    藍鬆了口氣。


    唐家母女離開,藍以為自己終於得閑,可以安安靜靜地吃葡萄,誰知,才在沙發上坐下,撚在手裏的葡萄還未放嘴裏,病房的門被推開,傑森火急火燎的走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黑衣黑褲的男人。


    藍識得他,他是雷,苗芙蓉的保鏢。


    雷出現,難不成是苗芙蓉還有什麽話沒說,交代保鏢來轉達。


    “有事嗎?”藍直接問,她不是迂迴的人,也不想玩猜謎那一套,隻想傑森有事說事,說完了趕緊離開。


    “有。”傑森很認真地點頭,一雙銳利的眸子時不時往病床上的唐灝瞄去。


    “如果你隻是想找借口來看他,大可不必說什麽找我有事。”傑森的行為,落在藍眼裏就是,顧左右而言他。


    “抱歉。”收迴目光,傑森看著藍。“苗夫人離開了,你知道嗎?”


    “知道。”藍說:“她剛剛離開,你現在追出去說不定能追上。”


    “我不追她。”傑森一說完,嘴角抽搐了幾下,這話怎麽聽起來那麽古怪。“我找你。”


    “找我。”藍凝眉,她與傑森沒有多少交集,他特意來找她,真是奇怪了。


    “是。”傑森重重地點頭。“苗夫人下了道命,讓你接替主人做唐門門主,我和雷,全力輔佐你。”


    “她瘋了。”藍驚唿,手裏撚著的葡萄掉地上,絕美的臉上滿是錯愕,她隻覺得腦子裏嗡嗡作響。


    要她接替唐灝做唐門門主,苗芙蓉真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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