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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鎮海。


    如狼似虎的清軍士兵恍如攻城般,瞬間撞開了這座剛剛複界二十年的小城城門,嚎叫著揮舞手中刀槍迅速分流進一條條街巷,緊接著城裏就響起各種混亂的驚叫聲慘叫聲哀嚎聲,然後滾滾濃煙從各處不斷升起,同時那些扶老攜幼的百姓哭喊著被趕出自己家園,在皮鞭的抽打甚至長矛的威脅下,不得不踏上背井離鄉的道路。


    “瑪的,都燒了,一群不見棺材不落淚的賊骨頭。”


    杭州將軍丹岱騎在戰馬上,用馬鞭指著一名正在放火燒房子的清軍士兵說道。


    那房子裏麵還躺著一名被打死的老百姓,鮮血正在從他身上不斷流出,很快熊熊烈火就吞噬了這具屍體,而在這座房子的外麵,一群男女老幼正在哭喊著,一個年輕男子還衝上去試圖阻止那名清軍士兵,但可惜緊接著被另一名清軍士兵一刀砍翻在地。


    “狗奴才,居然敢襲擊朝廷執法人員,想造反嗎?”


    後者很不屑地往他身上啐了口唾沫罵道。


    丹岱很滿意地點了點頭。


    而這同樣的事情在這座小城的每一個角落都不停上演,不僅僅是定海,從長江口南岸開始一直向南到甌江口北岸,綿延近千裏寬度三十裏的整個沿海,所有地方都在這一天化為衝天而起的烈焰。無數的老百姓和當年一樣,被刀劍驅趕著離開自己家園,踏上痛苦的遷徙道路,無數人因為不願意離開慘死清軍刀下或者直接被燒死在自己的家園,滾滾而起的濃煙遮蔽了浙東的天空。


    這就是康麻子的遷界。


    和上次一樣,他隻給了那些老百姓三天時間,三天時間一到直接出動軍隊武力驅逐。


    所有這一範圍的居民全部遷出,然後房屋,樹木,舟船全部燒毀,按照當年標準在界限邊緣挖一道兩丈深,兩丈寬的壕溝,臨壕築起八尺高的城牆,城牆上每隔五裏一個炮台兩處煙墩三十裏一個屯兵點,就跟日本鬼子的囚籠戰術一樣,徹底阻隔沿海居民逃去投奔楊豐的道路。


    到現在為止根據估計,從浙東逃到舟山的人口數量已經超過十萬,反正海上是明軍地盤,尤其是鎮海這樣的,哪怕抱塊木板遊到三裏外黃蟒島上,那裏也有明軍的接待處,源源不斷過去的刁民,迅速壯大了楊豐的實力,短短不到一年時間明軍由幾千烏合之眾,已經滾雪球般壯大到了海陸近兩萬大軍,一看到這個數字,康麻子就知道自己必須痛下決心了。


    另外他也是防範楊豐的海岸登陸,揚州的事情太丟人了,他不想有第二次。


    現在不僅僅是浙東,就連長江兩岸都在大修炮台,從吳淞口一直排到武昌,全都拿炮台護起來,甚至和當年一樣,又在長江口攔橫江龍了。


    也就是橫上鐵索鏈。


    想當年這都是對付張名振,鄭成功這些人的,現在無非就是原樣複製而已。


    當然,苦了的可就是老百姓。


    丹岱就像巡視領地的鬣狗一樣巡視著恍如地獄的鎮海。


    在他身旁那些清軍士兵正在肆無忌憚地狂歡著,這才是真正的狂歡,他們最喜歡這樣的工作了,除了可以盡情釋放他們的獸性之外,最重要的是可以隨便搶劫。那些老百姓隻要身上攜帶財物足夠引起他們興趣的,那無非就是衝上去打著催促旗號抽一頓鞭子,敢反抗那就完美了,直接一刀砍翻然後財物就歸自己了,這種活兒他們的祖輩父輩都曾經幹過,什麽套路他們都很懂。


    “瑪的,都什麽時候了,還搞些這個!”


    一陣女子的尖叫聲把丹岱的目光吸引過去,一座敞開著門的庭院裏,一名清軍士兵正把一名少女壓在磨台上,旁邊還有幾個背著包袱的清軍士兵在嬉笑,在他們腳下是兩具屍體。


    “是額哲家的老二。”


    他身旁包衣笑著說。


    “倒是跟他爺爺一個德性!”


    丹岱無語地說。


    “鄉親們,朝廷這是為了咱大家好,大家要配合官府的工作,不要聽信那些亂黨分子蠱惑,那妖人楊豐禍亂沿海,百姓不能安居樂業,聖上仁慈,不忍沿海百姓受苦,所以給大家另外準備了更好的生活地方,隻要過去就不用受苦了,有吃的有穿的什麽都有了!”


    就在這時候,他身後突然響起了喊聲。


    丹岱迴過頭,就看見一胖一瘦兩個讀書人模樣的,一邊走一邊朝那些被驅趕的老百姓喊道,邊喊還邊衝身旁正在鞭打老百姓的一名軍官點頭哈腰,不過看上去生活也挺窘迫,那粗布青衫上都綴了好幾個補丁。


    “你們倆就是知縣找來安撫百姓的生員?”


    丹岱很滿意地看著他們。


    “學生參見將軍。”


    那兩人趕緊快步上前滿臉堆笑地作揖說道。


    幾乎就在同時,那院子裏的少女突然尖叫一聲,猛然用盡全力推開身上清軍,提著褲子衝出來,一頭撲倒在那名瘦生員腳下哭喊著:“夫君,快救救我!”


    “你怎麽這麽不懂事,軍爺看上你是你的福分,還不快迴去躺下!”


    瘦生員看著追出來的清軍士兵,大義凜然地嗬斥道。


    “呃?!”


    少女傻了。


    “尊夫人?”


    丹岱止住追出來的士兵笑著問道。


    “未婚,未婚!”


    瘦生員趕緊說道。


    “那倒是這些兔崽子們冒犯了。”


    丹岱說道。


    “不冒犯,不冒犯,能伺候八旗大爺是她福分,是這賤婢不懂事理。”


    瘦生員滿臉諂媚的笑容說道,說完之後還抬腳把已經傻了的未婚妻踢開,同時向那些清軍士兵展露出如沐春風般的笑容。


    “哈,哈,說的好!看不出你這麽明事理,願不願意跟著本將軍?”


    丹岱笑著說。


    “將軍大人的意思是,學生給大人當包衣?”


    瘦生員難以置信地說。


    “包衣?你可是生員,願意給本將軍當包衣。”


    “願意,願意,奴才願意!”


    瘦生員直接趴在地上,懷著激動的心情一邊磕頭一邊用顫抖的聲音說道。


    生員有個毛用,天下生員多了去,有幾個鯉魚跳龍門的,更何況是他這樣沒錢沒後台的窮生員,再說當了包衣又不是不能繼續考科舉,照樣可以考舉人中狀元發簽打板子,就算中不了以後有了這個身份,也就立馬有了依靠。以後他就是瓜爾佳氏的包衣了,這就立馬鍍了一層金,更別說丹岱還是實權在握的杭州將軍,朝廷的一品大員,哪怕不經過科舉,隻要伺候好了照樣也能給他弄個官做。


    包衣怎麽了?我是包衣我光榮。


    “你倒是一片孝心,那以後就跟著爺吧!”


    丹岱很開心地說。


    “將軍,學生我呢?”


    那胖生員眼巴巴地看著他說。


    “你,你也一塊兒吧!”


    丹岱心情正好呢,便隨口說道。


    “奴才謝主子!”


    胖生員欣喜若狂地跪下說道。


    “是個好奴才啊,你們倆姓什麽?”


    丹岱問道。


    “奴才姓閻。”


    瘦生員說道。


    “奴才姓淩。”


    胖生員說道。


    “哈,哈,都是好奴才,跟著爺虧不了你們!”


    丹岱開懷大笑著說。


    但就在這時候,他身後驟然響起驚恐地尖叫聲:“明軍,明軍過來了!”


    丹岱的笑聲戛然而止。


    緊接著那些正在忙禍害老百姓的清軍一片混亂,很快就有人衝上了城牆,然後用更加驚恐的聲音喊道:“明軍,是他們的大艦隊,有那妖人的座艦!”


    這一下子更亂了,揚州城下那神話一樣的戰鬥可是早就傳遍各地。


    “慌什麽?難道他們能飛過招寶山嗎?”


    丹岱強裝鎮定地喝道,當然他也是心裏打鼓的,畢竟他也不想做下一個石文炳。


    他並沒有注意到,這時候正被逼著離開家園的老百姓中,很多青壯年已經開始互相使眼色了。


    “大帥,這樣是否有些冒失了,咱們現在兵力且不足,陸軍隻有一二兩營久經訓練,四五兩營隻是會放槍而已,最多勉強可用,六七兩營連槍都沒練熟,若是再過三個月,倒差不多可保萬無一失了。”


    快到甬江口的女武神號上,馮禎小心翼翼地問楊豐。


    現在明軍將領們普遍都有點跟不上他們這位大帥的節奏,或者說沒有他們這位大帥的瘋狂,比如說這一次在得知康麻子開始實施遷界令後,楊大帥居然雄心勃勃地要開始他的浙東戰役了。雖然明軍經過了上次的檢驗後,作戰能力已經足夠令人信服,但畢竟還是數量太少了,而且新兵還沒訓練出來,能夠用的隻有一二三營,三營在基隆不能動,實質真正能夠投入戰場的隻有兩營。


    而浙東清軍總兵力是多少?


    整整十五萬大軍。


    雖然明軍很強,但以一敵七十五還是有點太誇張了。


    “本帥自由分寸,這一次我教你一個很好玩的戰術,清軍不是兵力眾多嗎?那咱們就給他們減一減好了。”


    楊豐陰險地說道。


    “好吧,不過咱們還得先把這招寶山和金雞山兩座炮台打開。”


    馮禎說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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