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冥冥中自有天定,想賴都賴不掉。


    上天,本來就是最公平的,想逃的人躲不掉,不想逃的人注定要見麵。


    唐笑風本來期盼著隻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多此一舉,沒什麽麻煩,也不用費心費神的來那一件事一劍了的灑脫無羈。


    他本也不會什麽劍法,但命中注定,他今天要效仿昔日劍君,做那路有不平事,我自一劍了的江湖俠義事兒。


    當唐笑風看見跛腳乞丐仇爺橫杖如橫劍,一人橫巷便是無人可過時,就大致能推測出小巷拐角處那方看不見的地界究竟發生了何事。


    仇爺是人販子,幹的無非就是那拐賣擄人的肮髒事。


    說實話,眼前被王鍾稱為西城區最臭名昭著人販子的跛腳乞丐仇爺,真的很像是乞丐,衣著寒酸破爛,身材瘦削佝僂,蓬頭垢麵,一點也不像那些被讀書人描述為滿臉橫肉、兇神惡煞的壞人。


    尤其是當他笑起來時,滿口黃牙,臉上的笑容擠作一團,身子微微佝僂,活像一個沿街乞討、諂媚苟活的乞丐,笑得諂媚而殷切。


    按理說,擄掠拐賣人口這種事,最是遭人厭惡和唾棄,就算是一些窮兇惡極殺人如麻的人物,對此也是厭惡無比,他們動手殺人,最起碼會避過那些老弱婦孺,知道禍不及妻兒的道理,就算逼不得已要趕盡殺絕,也有那一份於心不忍的軟心腸。


    畢竟,人人生而有父母,有妻兒,有孺慕之情,將心比心,誰都希望自己的父母妻兒安然無恙,誰都不願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而偏偏人口販子,吃的就是別人家破人亡這口飯,有人能喜歡他們才怪。


    雖然如此,但有人甘願冒著天打雷劈被人五馬分屍的風險幹這種事,自然是因為這是一本萬利的無本買賣,甚至比那些妙手空空還要來的利潤巨大,巨大到他們不怕下地獄和被人惦念誅殺。


    作為人人厭惡的人販子,仇爺能混的常山西城區人人皆知而沒有身首異處,其必然有不凡的背景和手段,這些年來想必亦積攢了不少不義之財。


    甘願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討生活求財的人,無非求名求利,而對於他們這群人而言,名就算了,唯一求的就是舒適奢華的生活和享受,畢竟,有今天沒明天的生活,過一天,就少一天。


    但眼前的仇爺,卻一點也不似有錢享受的人物,單就那汙垢泥漬交纏裹挾的頭發麵容,就著實不像喜好享受之人能幹出來的事。


    觀事觀人,本就是江湖人稱量對手的一個方法,一見麵就掄拳頭刀子的人,不是對自己極為自負,就是沒腦子的莽撞之輩。


    顯然,唐笑風兩者都不是,隻能老老實實的用這江湖上最簡單的方法稱量對方。


    唐笑風在稱量對方的同時,仇爺顯然也在打量著想要多管閑事的唐笑風,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惹,值不值得惹,亦或,撲火的飛蛾。


    隻是掃視一眼,仇爺就大致摸清了唐笑風的底細,衣著寒酸,無富貴世家的風度氣勢,境界亦算不得出類拔萃,隻是那份遇事頗算冷靜的風度,還算不差。不過,也僅此而已。


    在仇爺看來,眼前之人,不過是有著一腔熱血初出茅廬的少年人而已。


    莫欺少年窮,仇爺決定不招惹眼前的少年郎,當然,如果對方不識相,他也不介意多抓一人,好賣到世家大族作奴仆雜役,又將是一筆不錯的收益。


    當然,前提是對方不識相,畢竟,少年郎來少年狂,指不定將來就是個一鳴驚人的金鳳凰,武帝城那位堪稱一甲子來舉世無敵的大人物,未出名前,還不就是江湖裏的籍籍無名的過河卒子。


    所以,仇爺雙手捧起竹杖,懸橫於前,臉上的笑容愈發諂媚謙恭,彎腰躬身手不墜,杖不垂:“公子見諒,我等這裏有些許事要辦,此路不通,還祈公子繞路而行。”


    微笑以送客,抬杖以攔路。這是他們的規矩,退一步海闊天空,進一步不死不休。


    唐笑風搖搖頭,苦笑一聲,手碰腰間刀,向前微微一步,我意已決,一步無悔。


    仇爺歎息一聲,似惋似怨,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再抬首間,滿臉肅殺:“何苦,何必呢?年輕人,你還年輕啊!”


    “仇爺,既然這小子不識趣,擄了正好,這種練過幾天武,身體強壯的小鬼,最適合當那藥簍子了。”


    一個五短身材麵容兇狠的男子走出小巷拐角,盯著唐笑風道:“我最喜歡這種初出茅廬不知死活的‘英雄好漢’了。”


    仇爺冷冷看了一眼那名男子,道:“你和雷永盡快將貨物送往家裏,不要多管閑事。”


    聞言,五短身材的男子縮了縮頭,好似很怕眼前的仇爺,幹笑著應了一聲,迴身間,又狠狠瞪了唐笑風一眼,消失在小巷裏。


    遭受無妄之災的唐笑風摸了摸鼻子,再度前行一步,一步間,唐笑風渾身肌肉一動,勁氣勃發,腰畔那柄仿製的楚刀秀月未出鞘而錚錚清鳴。


    為世間不平之事,鳴不平!


    再度向前踏出一步,唐笑風瞬時出現在仇爺的身前,一拳砸向對方的頭顱。


    不出手則已,出手就是毫不留情的抬手碎顱,唐笑風這一拳來的毫無征兆和章法,粗獷野蠻,絲毫沒有半分觀感可言,但並不妨礙他這一拳的威勢赫赫,寸尺落下之瞬,就有碎石裂碑的威力,碎一個血肉頭顱,當然不在話下。


    可偏偏麵對唐笑風這足以碎石裂碑的一拳,仇爺不閃不避,手中竹杖微偏,向上刺出,看似緩慢,但在唐笑風的拳頭還未落及其頭顱時,那柄本是距離很遠的竹杖卻提早一步出現在其拳頭前。


    隻是輕輕一撥,舉輕若重,唐笑風那本是威勢煊赫的一拳,便再難落下。


    繼而,竹杖輕撩,一如既往的輕柔,仿若垂髫小童持柳枝嬉溪水,有漣漪輕蕩,然而首當其衝的唐笑風,卻絲毫沒有那種小童嬉水的輕柔愜意,反似有千斤巨力順著竹杖湧入體內。


    下一刻,其口鼻七竅間,就有鮮血噴湧而出,若朵朵紅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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