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顧崢緩緩的抬起眼瞼,看著內書房之中一幹目瞪口呆的大臣武將,將嘴角挑了起來。


    “不知道,朕的這個策略可行?”


    “不過沒關係,就算是不可行,怕是也來不及了。”


    “隻要遠在西北的總督馮將軍認為可行,隻要駐紮在魏元城,魏鋒城,魏林城的三大守將認為可行,隻要近在京郊的突擊營之中的先鋒官認為可行,這個計劃……也就可行了。”


    “作為這個計劃的草擬人,朕在這裏要告知大家一個好消息。”


    “因為就在昨天晚上,這個計劃已經完成了三成,得到了朕的手書,以及深入西嶽突襲的詳盡的行軍路線圖的京郊先鋒營的大將軍已經同意了朕的計劃。”


    “若是朕猜測的不錯,現在他已經拿到了朕送出去的更為詳盡的沿途補給點,拔營起行了。”


    “至於朕的另外兩道手書旨意,依照八百裏加急的速度來算的話,三日之內,朕就可以知曉剩下的六成的計劃是否能夠被順利的補充,最終讓整個計劃順利的實施了。”


    “不知道諸位臣子們聽到了這樣讓人激情澎湃的消息,又作何感想呢?”


    聽到這裏的時候,偌大的禦書房內是寂靜一片。


    十幾口子的文武大臣都石化在了當場。


    這是哪?


    吾是誰?


    對麵坐的是大魏國的皇帝陛下?


    還是一個膽大包天的妖孽?


    文官們驚悚的竟不知道從哪裏勸誡,隻剩下瑟瑟發抖。


    而武將們的發抖卻是與文官們的截然不同。


    他們的眼睛如同銅鈴,灼灼發光,一個個的麵如赤朱,激動的不能自已。


    “陛下,末將請命,原以先鋒營先鋒官的身份,跟隨烈火騎的隊伍,為大魏國此次戰役效力啊!”


    “陛下,不!陛下,選末將前去,我身旁的王瞎子不行,末將孔武有力,最善騎射,末將不求兵權,甚至不求先鋒官位,隻求一戰場小兵的位置,願為陛下馬前卒啊!”


    “末將……!”


    “末將!”


    這群武將激動的唾沫橫飛,手舞足蹈,誓要在此能夠改變史冊的戰役之中露上一臉,立上一功,以求青史留名,實現一位將領的抱負。


    對於眾人的這種反應,顧崢隻是用手往下按壓了一下,將用來指點地圖的馬鞭往桌子上一擱,就側頭朝著身旁的安公公吩咐道:“去,將附有紅色簽閥的文書拿來。”


    在安公公手腳麻利的擺放到顧崢的案前的時候,顧崢就將這一小摞的文書給分成了三份。


    “這是邊境軍需物資的押解路線,都是曾經兵部上報的東西,這個地方朕還需要一個統籌能力強大,不畏強權,並且身份足夠高的將領給我坐鎮。”


    “而這一份兒嘛,則是防止大理寺正徐本召對於西嶽國案件審理之後,常住在大魏國國都內的外邦國人士有反彈行為的鎮壓計劃書。”


    “至於這最後一份兒,則是往西嶽國周邊的幾個零星小國的方麵增派的軍隊,起到震懾對手在我軍攻打下西嶽國之時,莫想妄動,企圖趁火打劫的計劃。”


    “不知道有誰願自動請纓替朕辦這幾件事兒?


    要知道,能夠參與到此次征戰的機會,暫時也隻有這幾份了。”


    待到帝王的話音落下,那些原先爭得臉紅脖子粗的武將們則是一個高的朝著前方撲了過去,在想起來這是在皇帝陛下的內書房了之後,才改撲為跪,一個兩個的……湊著頭過去朝著顧崢伸出了渴望的雙手。


    “陛下,末將瞧著我還是可以的。”


    “對的陛下,末將可以負責鎮壓都城內的反叛人士!”


    “陛下,末將熟悉西陲各路諸侯國的兵力部署。”


    不過三言兩語,這幾個人就將各自的工作給分派好了,都不用顧崢再多費心力,這剩下的待解決的軍事部署就自有人承接了下來。


    對於這些久不見沙場的武將們來說,這些工作對於他們更加的合適。


    “安公公……”


    在顧崢的示意之下,安公公就將這三份文書資料遞到了自薦將軍的手上。


    當他們滿含著激動之情顫顫巍巍的打開這裝封文件的口袋時,卻被那空蕩蕩的內裏給驚出了一個好歹。


    “這,陛下?”


    看到對麵的人一臉的詫異,顧崢卻是笑的特別的感人;“朕知曉,諸位將領都是有大才之人。”


    “正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清楚這些小事兒,諸位必然能夠做的妥妥當當。”


    “歸屬於兵部的事情,自然由諸位將軍往其中補充。”


    “人員的調配,士兵的派發,諸將擬草完畢之後,就將資料文書放迴到這個袋子之中,再由專門的人遞到朕的案頭。”


    “若是無大礙,朕決定讓幾位將軍全權處理了。”


    這一番話說的,讓這些大老粗們是熱淚盈眶。


    顧崢的這一番話是對於一個武將的莫大的認同啊。


    是,他們承認,在此次會晤之前,他們都存著自己的小心思。


    但是在這次會見之後,他們心中最崇拜的,最想為之盡忠的人,從此之後隻有一位,那就是英明神武的大魏國現任皇帝,司徒景明!


    絕無更改。


    能被一個多疑的君王如此的信任,作為武將真是死而無憾了。


    本就是一根腸子的幾個人,在此時深深的俯下身來,對顧崢做出了最誠心的叩拜。


    至於坐在上首坦然的接受了對方的效忠的顧崢,那心底兒的一口氣兒也跟著鬆快了幾分。


    還是時間太過於緊迫,事發突然,他能控製的時辰又是如此的有限。


    在那麽短的時間內,怎麽可能做出如此之多的兵力部署。


    他又不是神!


    這些細枝末節,交由給這些將軍們來做,也是一樣的。


    顧崢這邊是舒坦了。


    在此過程之中武將集團自說自話完全就將文臣集團給排除在外的態度,則是激怒了這群心眼並不算大的老頭團體們。


    他們在對方自己商議完畢了行軍計劃之後,就帶著點焦怒的朝著上首龍椅的方向開了口。


    “陛下容稟啊,萬望三思啊!!”


    “大魏國自先皇至今已有二十六載不曾對外用兵。”


    “如今皇帝陛下妄啟開端,挑起兩國之大戰,非百姓之福,更非駐守邊疆的將士之福啊。”


    “如此大戰,耗費金銀糧草無數,魏國安民之策多年所積攢下來的庫銀,也將會耗之殆盡啊!!”


    “是啊,陛下!”見到首輔王大人先開了口,一旁的戶部尚書也趕緊跟著應和了上去:“雖然戶部每年略有結餘,最近五年也算是風調雨順。”


    “但是陛下,如此的大戰若是有個萬一,將會拖至持久的混戰之中,所需要的軍餉,軍需,將要源源不斷的供給,各地繳納的賦稅,怕是支撐不住,到時候國庫空虛,若境內遇到一個大災大難,那時候的情況怕是難以收場了啊。”


    “就是啊,陛下,大運河堤壩的修葺,南海碼頭的修建,極北之地的墾荒,方方麵的政策都不能半途而廢。”


    “陛下,用兵需謹慎,萬望三思啊。”


    好吧,果真是了解情況的人最有發言權。


    若是平日,聽到大臣們這麽吵吵,還是一致的反對意見,原本的司徒景明為了躲避清閑,避免讓自己輸得難看,必然就采取拖延或者是退避的姿態,將這個議題就這麽糊弄過去了。


    但是現在,坐在上首的可是顧崢,想當初海顧都崢的經曆讓他知道,一個優秀的統領在他做出決斷之後,無論是對與錯,他身後的人必然會為了他所做出的這個決斷出謀劃策,衝鋒陷陣,勢必要將這個目標實現作為己任。


    以完成這個目標作為最終的任務。


    在這種必勝的信念的支撐之下,哪怕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到了最後在眾策眾力的合作之下,也將會變成一個十分正確的選擇。


    更何況,顧崢還很少打無把握的戰爭。


    大軍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他又如何不懂?


    於是,在底下的人吵的口幹舌燥,顧崢在此時段之中喝下了一杯泡的恰到好處的功夫茶了之後,就用‘當啷……’扔在案幾上的碰撞之音……打斷了這群文臣們的反複念經。


    “諸位臣工,朕知道諸位都在擔心什麽。”


    “諸位的爭吵,並不曾切中此次的主題。”


    “難道戶部尚書就不奇怪?朕剛才說京郊騎兵先鋒營的五萬輕騎兵已經率先出發,朕卻不曾朝你的戶部伸手,難道龔大人就不感到好奇,朕的這筆軍費,朕的這批糧草又是從何而來的嗎?”


    顧崢隻用了這一句話,就讓偌大的禦書房陷入到了死寂之中。


    那些本身沒有點經濟意識的武將們對此隻是撓撓腦袋,但是那些太清楚錢糧民生的文臣們……卻是徹底的陷入到了混亂之中。


    是啊,這得多少錢啊。


    陛下從哪裏來得如此之多的錢?


    想到這裏的戶部尚書渾身發抖,他就像是身上被一隻耗子鑽進去一般的以抽筋之姿態毫無形象的將官袍一撩,就將手探向了自己內裏的褻褲,也就是現在的褲衩子處……探了過去。


    在其中摸索到了一塊很有味道的對牌之後,那戶部尚書的臉上就浮現出了既放鬆又癡迷的表情。


    他都忘記了周邊還有他的同僚,拿著這塊仿佛鑰匙形狀的對牌,湊到眼前仔細的瞧了瞧,又深情的嗅了一下味道,在確認確實不曾被人掉包了之後,就朝著顧崢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嘿嘿,陛下,臣的國庫以及內儲官銀倉庫的對牌手令從不曾離身。”


    “所以,這筆糧草必然不是從臣的戶部流出的。”


    “陛下想誆騙小臣,這樣做怕是不行的。”


    “莫不是?陛下您開了自己的私庫內庫,用身家財產資助了這先鋒營的騎兵軍?”


    “但是據臣所知,陛下的內庫存銀怕是有限吧?”


    “年初時,陛下想要翻修一下避暑勝地,仙來山的行宮時,不是還向小臣哭過窮,想要從戶部挪用一部分款項嗎。”


    “當時還是臣排除眾議,抗住了各方的壓力,拚了老命不要,也不拿這錢給皇帝陛下您行奢侈享受之風,到了最後那行宮的修葺不也就不了了之了嗎。”


    “陛下您也不富裕,就別糟踐錢了啊。”


    “畢竟您砸鍋賣鐵的將皇家多代帝王存下來的那點家底都拿出來了,也隻能支撐這京郊一路的兵馬先行軍的。”


    “可是陛下,您忘記了,在您的大戰計劃之中,還有更耗費錢的另外兩路呢。”


    瞅著這位微胖界的帥哥,掌握著一個國家的錢袋子的吝嗇鬼,顧崢不由的哈哈大笑。


    “龔大人啊,龔大人,朕的這個家您當的是真不錯。”


    “朕的老底兒都被龔大人摸的是清清楚楚,那麽朕又怎麽可能不知道現如今的戶部國庫又有多少錢呢?”


    “放心,龔大人,朕必然不會亂花的。”


    “安公公??”


    一旁又被提及的安公公不由的歎了一口氣,他一彎腰,先朝著顧崢點頭示意,隨後就一個高,朝著微胖的龔大人撲了過去。


    “啊!你幹什麽??太監搶錢了啊!!天理何在?王法何在啊!!”


    在龔大人憤怒的吼叫聲中,安公公一個霸氣的抬腳踹驢,不但利用反作用力將龔大人手中的對牌給搶了過來,還將這位長期從事文職工作而體態可人的小胖子……給踹了一個跟頭。


    咕嚕嚕的……就滾到了幹瘦的王首輔腳底下。


    這位龔大人在一陣茫然之後,就如同受到了巨大的打擊一般,抱著他的主心骨,全朝廷唯一有可能能製的住顧崢的王首輔的小腿,委屈的嚎啕大哭。


    “嗷,王大人啊,皇帝陛下太黑了啊,他指使太監打我啊,他搶俺的錢啊。”


    “那是我龔愛財辛辛苦苦數十年,一分一厘替咱們大魏國節省下來的啊。”


    “自先帝二十六年起,大魏國天災人禍就沒有一個斷的時候,都是我老龔,從無到有,咬著牙的省,拚了命的擠,才讓這個窮的差點當了褲衩子的王朝支撐了下來了啊。”


    “那時候,皇帝陛下剛剛登基,就為了其他國家不會因為帝王年幼而欺辱,對我們的大魏國政有什麽想法,臣那是耗盡心力,為整個天下奉獻出了一個絢爛無比又盡量省錢的登基大典啊。”


    “王大人,劉大人,馮將軍,你們都是經曆了那一場登基大典的,你們說,是不是特別的華麗,特別的長麵子,特別的有大國氣息?”


    “那時候國庫多空虛啊,臣龔愛財還不是做到了?”


    “賑災,開荒,修路,挖渠,隻要是正事兒,臣卡過朝廷一分錢嗎?”


    “沒有啊!臣沒有啊!!”


    “可是現在呢?陛下要為這麽一個有可能失敗的用兵,搶自己的國庫。”


    “先皇啊!!你睜開眼瞧瞧啊!!您的子孫,是多麽的能幹啊!!”


    說完這胖子一撒手,就鬆開了王大人的小腿,也不管啥形象了,也不理啥叫高官的儀態了,在地上直接就打起了滾。


    “我不管,老臣不管,您還臣的對牌,你還俺的錢!!”


    因為戶部尚書胖的很有特色,翻成一個完整的滾還有些困難,所以,此時的龔大人也隻能蜷膝膝蓋,往右翻上半圈,再因為慣性又迴到原點,再往左邊翻上半圈,循環往複,像是上翻在岸邊的王八……無助的自我救贖。


    看的那坐在案幾後邊的帝王是哈哈大笑,用一句話就停止了這場鬧劇的持續發生。


    “行了,龔大人,朕此次不會將你寶貝國庫一洗而空的。”


    “朕隻動用二分之一的存銀,無論戰事進行到何種地步,朕都不會去動用那剩下的一半。”


    “朕知道,這其中有四成的存銀是為了南江運河最後一段渠道的修建所準備的。”


    “剩下的一成,是為了突發災禍的前期賑災應急款項所用,朕是不會動用這些銀錢的。”


    “畢竟,朕發動這場戰爭是為了掙錢,而不是窮兵黷武,耗費國力的不智之舉。”


    “你放心,朕可不是一個昏君。”


    聽到這番話,龔大人一下子就鬆開了自己的膝蓋,從地上勉力的爬起來,順帶手的還用袖口擼了一把鼻涕。


    他掛著兩行淚漬,可憐巴巴的望向龍椅上的帝王,帶著幾分猶豫的問道:“真的?陛下不誆臣?”


    顧崢哈哈哈的笑道:“是的,不誆騙,朕連國庫到底有多少存銀,龔大人又計劃著如何去花用朕都能算出來,朕何苦去騙你這個呢。”


    “畢竟,戶部到底還是龔大人協管的,朕還指望著用龔大人的精打細算以及高超的效率,來為我前線的將士們提供最堅強的保證呢。”


    “糧草的調運,各方的協調,地方的配合,以及在此過程中的經濟民生,朕還要仰仗龔大人來替朕安撫,施壓,調動呢,朕雖然拿了對牌,但是最終的實施者依然是龔大人您呢。”


    “龔大人作為一個全程參與者,又有何擔心的呢?”


    “若龔大人發現朕有所食言,自可以從中間的環節上一掐,來到這禦書房之中為自己討個說法的。”


    “您說是不是啊,朕的戶部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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