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天,他們敢死營的出任務的小隊之中,卻是迎來了一個新成員的加入。


    據說,這個新成員還是遠在長安的皇帝,特意從長安城邊上給調過來的。


    據說,這個頗有膽氣的新人,是自動請纓要加入他們敢死營,為大漢朝的邊疆保衛貢獻自己一份力量的。


    對於這樣的勇士,他們這些老兵們也是十分的敬佩。


    所以那些平日中會用在新到的成員身上的潛規則,破天荒的……就沒有被用在何水墨的身上。


    是的,現如今站在隊伍的中央,體虛氣喘,兩腿灌鉛一般的都快要挪不動步伐的人,他就是何水墨。


    可就算是這樣,他也在勉力的朝著前方挪動著


    乖乖啊,這是哪裏啊,這已經是深入匈奴邊境的漢朝軍隊都鞭長莫及的戈壁灘地了啊。


    若是他在這裏拖了一隊人的後腿,那這些長得兇神惡煞的敢死隊的成員們,一定會將他這個依然白皙水嫩的微胖,給扔在這裏喂狼的啊。


    何水墨是真怕,怕的連平日間撒潑耍賴的本事,都不敢使出來了。


    而此時的他,隻能欲哭無淚的跟著前進……前進……再前進。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一道破空而至的聲音卻在他們的耳邊響了起來。


    這個隊伍之中的隊長,在聽到了這個聲音之後,立刻就朝著他身後的一眾敢死隊的成員們大聲的高喊了起來。


    “不好!匈奴的騎兵前哨過來了!大家趕緊分散隱蔽,別忘記隨後的接頭的暗號以及匯合的地點。”


    “兄弟們,各自珍重!好運了!”


    說完了這句話,這個敢死營中的隊長,不退反進,反而將身後背負著的碩大的環首刀給抽了出來,在身後一眾隊員的擔憂,憤怒,不舍的眼神中……朝著那放箭的方向衝了過去。


    “你漢爺爺在此,匈奴蠻夷看刀。”


    這位隊長是在用生命為他身後的二十四名隊員,去拖延那短短的幾分鍾的逃跑時間,他更是在用自己的英勇,去完美的詮釋了何為敢死營的生死不懼。


    那些縱然環境再怎麽惡劣,敵人再怎麽兇殘都不曾流過一滴眼淚的隊員們,在這一刻,眼眶之中卻是充滿了淚水。


    縱然萬般不舍,他們也不會辜負了自己的隊長為他們所爭取的分散的時間。


    若是自己能僥幸逃得命來,他們一定會把今日所承受的痛苦,千百倍的送還給對麵的那群畜生的身上。


    ‘嗖嗖嗖’


    “啊!”


    更加密集的箭弩聲,伴隨著那一聲熟悉無比的慘叫,讓那些已經向著四麵八方散開的漢子們的淚水……一下子就滾落了下來。


    他們不敢迴頭望,他們怕自己哪怕迴望了一眼,就會忍不住轉身迴返與自己最崇敬的老隊長一起,去用命搏殺了。


    這是老隊長用自己的性命換來的眾人的重生,他們不能就這樣……浪費了。


    隊員們散的很快,待到匈奴的前哨騎兵衝到了他們原本匯集的地點的時候,這片布滿了雜草和荊棘的戈壁灘上,哪還有半個人的影子?


    “混蛋,這群漢軍的刺探,真是滑不溜丟手!好不容易碰到了一隊活的,一個兩個的,還都跟瘋子一般的難收拾。”


    “咦,等等,我好像發現了什麽……”


    為首那個罵罵咧咧的匈奴頭領,突然就將眼光放到了不遠處正在瑟縮抖動的枯草灘的中央。


    有漏網之魚!


    想到了有這種可能的匈奴人,麵上就是一喜,他們很有默契的停下了叫罵聲,驅馬朝著亂草堆的方向摸了過去。


    “出來吧,我們看見你了!”


    率先發現了隱藏地的匈奴人,看著對方因為不善隱蔽而露出來的碩大的屁股無奈的提醒了一句。


    可是誰成想,這草垛子中的人,仿佛沒有聽見他們的吆喝一般的,反倒是又將屁股往裏邊蹭進去了一點。


    “嗬嗬。”


    這一下……就把匈奴騎兵給氣笑了。


    而當他用長劍一下子將那人的頭頂上一大坨並不怎麽豐滿的枯草……給掀開來的時候,那種嘿嘿的冷笑立刻就轉化成了大樂的嘲笑了。


    因為此時,草垛裏的何水墨,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的忒慘,慘到連他身上的武器都不記得抓緊,隻是用雙手抱著頭將自己偽裝成了一隻鴕鳥,企圖用屎一般的偽裝,來度過這一次的生死危機。


    那慫樣,一點不像是匈奴人在這周邊曾經接觸過的漢朝的軍人。


    反倒像是那些沒什麽骨頭的大漢行商


    而當他們在哈哈大笑了一番之後,才一個兩個的盯著何水墨的屁股……思考起應該拿他怎麽辦。


    這麽慫的人,說不得就是他們突破漢軍防線的契機呢。


    麵前的這個漢軍士兵看起來弱的可以,他們在這裏恐嚇一番,一定能夠取得對方不少的軍情。


    想到於此的匈奴人十分的高興,連何水墨那慫樣……也看的順眼了幾分。


    其中的一個前哨騎兵,‘嗆啷’一下,用手中的長劍往何水墨的麵前一指,就將他的鼻尖給挑了起來。


    “說罷,你們是哪個駐軍的,來這裏所為何事,一共來了多少人,散開後的集合地點又在哪裏?”


    這匈奴兵手中的黑鐵劍是又長又銳,在毫無遮擋的陽光下散發著灼灼的寒光,而就著這上挑的勁兒,吃痛的何水墨也將他那張鼻涕眼淚都糊滿的臉,給抬了起來。


    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身旁早已經圍滿了身披皮甲毛皮的匈奴騎兵,一個兩個的用兇惡且戲謔的眼神盯著他,就像是一群狼盯著一隻羊一般的滑稽可笑。


    “行了,現在是什麽個情況你也看見了,趕緊把實話給說出來吧。”


    “說不定哥兒幾個心情一好,就把你給放了呢?”


    “你可莫要像這個老兵一樣的不識時務,臨到死了竟是連一個全屍都留不下來。”


    說完了這番威脅的話語,為首的那位騎兵首領,就將他剛才順手砍下來的敢死隊隊長的腦袋,給提溜到了馬前,拽著他們那老隊長因為廝殺而鬆散下來的頭發,徑直的就伸到了何水墨的麵前。


    “瞧瞧,若是敢反抗,這就是你的下場!!”


    可是讓匈奴頭領沒想到的是,在見到了老隊長的頭顱的時候,何水墨的身子卻像是打了擺子一般的……劇烈的抖動了起來。


    一幕幕他曾經都快要忘記的場景,就在何水墨的眼前迴放了起來。


    曾經,他初來朔縣的憋屈忐忑,心懷怨憤卻要強撐笑臉的苦悶憋屈,每每入夜之後的輾轉反側不能入眠,這一切的一切,讓何水墨的身體迅速的垮了下去。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將他接收進隊伍,就算他何水墨拿出銀錢賄賂都無法打動的老隊長,卻是出現在了他的身旁,一口藥一口粥的照顧著他,將高燒不醒的何水墨,生生的從鬼門關給拉拽了迴來。


    讓他第一次感覺到,好像來到朔縣也不是什麽難以忍受的事情。


    也讓這個自幼喪父的孩子,感受到了父愛般的溫暖。


    這也讓何水墨對於顧崢坑了他的怨憤,逐漸的減少了許多。


    再加上他與這些大漢朝最為淳樸的漢子們相處一段時間之後,那已經黑了心肝兒的何水墨,卻被這裏的單純樸實,以及待人赤誠的氛圍給感化了。


    在這群簡單的人中,行著簡單的事,為這個他們深愛著的大漢,守衛好他們腳下的每一寸屬於自己的土地。


    這樣的生活,仿佛也很不錯。


    而這也是讓何水墨提起了勇氣,在訓練了足有一旬過後,主動請纓外出的原因。


    他想紮根在這裏,陪著那個仿佛老父親一般慈祥的隊長,就這樣的老去。


    可是,這一第一次的任務,就讓他失去了最為崇拜和認可的隊長,而就是這個第一次,讓他感受到了鋪天蓋地的恨。


    這種恨,與對顧崢的恨截然不同,這種恨,痛徹心扉,深入骨髓!


    又痛又恨的何水墨,淚眼婆娑,恨到抽搐。


    但是看在那群匈奴人的眼中,卻以為是他膽怯所致。


    這一群人,再一次哈哈大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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