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出顧崢所料,待到小枝將蔡邕的名頭給說出來之後,那圍戰顧崢的人,手底下的動作就是一頓,而那些奔著抓小枝而去的親衛們,腳下的步伐,也跟著放緩了起來。


    但是,這般的好現象還沒維持過一秒鍾呢,那轎輦之中的人,就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冷哼。


    “哼哼,很好,若是你們不說,我還忘記了有這樣的一個人呢。”


    “我記得世人都說,蔡邕蔡大家的琴藝非凡,你既然是蔡邕的弟子,又背負了一張不錯的琴,那自然也習得了蔡大家的技藝了吧。”


    “既然是如此,那就更應該跟著我們去宮中一趟了,這陛下理當享受天下最好的待遇,而一般的樂師又怎麽能滿足他最後的要求呢?”


    “所有的人給我聽著,立刻將這人拿下,管他是誰的弟子,又是誰家的子孫,就算是袁公的子弟,在陛下病重的時候還不是要老老實實的進宮待命?”


    “我就不信了,還有誰家的子弟能比袁家的人更尊貴!”


    轎輦之中的人如此說了,這就讓小枝嘴中剩下的那半句話又給憋了迴去。


    若是讓顧崢知道他的侍女後邊要說的話是什麽,他一定會朝著這個豬隊友奮力的咆哮一聲:你tm的倒是喊出來啊。


    甭管管不管用,也能起到對敵人的威懾的作用啊。


    對麵的這群仆役們,最起碼在下手也能有些分寸啊。


    哪像是現在,在聽到了轎輦之中張讓的話語之後,這群惡仆們才算是放開了手腳,一個個如同不要命了一般嗷嗷的叫喚著就朝著小枝和顧崢的方向撲將了過來。


    此時的顧崢是雙拳難敵四手,在看到了小枝哇哇叫喚著就要被人給抓住的時候,他手中的扁擔也哢嚓一聲的……被對麵人的一個橫掃給從當中打成了兩截。


    圍毆的圈子隨著武器的縮短,迅速的就合攏了起來,那些占據了長短之便的哨棍們,開始劈頭蓋臉的朝著顧崢的頭頂招唿了下來。


    好漢不吃眼前虧這句話,就應該用在這個當口。


    這時候的顧崢,看到自家的侍女就吆喝了一句他的背景來曆之後就沒了下文了,他的心氣兒也隨之泄了下來。


    看來,自己再一次的成為了一個沒有什麽大背景的人物了。


    充其量,也就是他在唐朝時的一個鄉紳之子的地位了。


    這年頭,所謂的小地主,其實也是庶族,壓根就沒什麽人權。


    既然是如此,何苦跟自己的肉體過不去呢?


    聽這群人話裏話外的意思,自己還是一個文化人,那咱們就幹點文化人的事情吧。


    於是,此時的顧崢,架起他那變成了雙節棍的扁擔,將一圈人的攻擊再一次的化解了之後,就朝著轎輦的方向大無畏的高喊了一聲:“住手!且聽我一言!”


    這一聲吼……是波瀾壯闊,風骨猶存,在這個混亂的場麵之中宛若驚雷,洪亮透徹,一下子就把身旁的人給呆愣在了當場。


    而聽到了這聲吼的張讓,也樂了。


    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他張讓的名號如同百鬼夜行,所聞之人無不是戰戰兢兢或是避之不及,小兒夜啼這句話套在他的頭上……一點都沒有辱沒了這個詞匯的含義。


    但是,對麵這個在他看來有些軸的男子,卻是毫無畏懼的想要與其直麵對話,讓張讓也對他的膽量是嘖嘖稱奇了。


    於是乎,好心情的張讓,破天荒的從轎輦之中伸出了一隻手,朝著圈內等待命令的惡仆們做了一個下壓的手勢。


    “停,且聽聽,他要說些什麽。”


    “喏!”


    這句話說完,周圍的人還真就老老實實的收手了,大家的目光匯聚到場中,等待著傻大膽顧崢的表演。


    自己終於不用挨一頓揍再被抓走了……


    顧崢那是十分的滿意,他將自己因為搏鬥而有些弄皺的衣衫仔細的整理了一番,將雙節扁擔執在手中這麽一拱,又多問了一句:“這位先生,方才說,要請我去宮中為陛下演奏,此事可為真?”


    “自然是真。”


    “那好,小可再問,若是進入宮內,我是否是依照宮內樂坊之中的樂師待遇而來。”


    “自然依照。”


    “那學生就沒有什麽可以詢問的了,學生願意隨這位先生走上一趟。”


    “但是咱們醜話說在前頭,若是學生的琴藝不精,未能讓樂坊之中的新任大司樂滿意,先生可是莫要為難我才是啊。”


    這人是你抓的,你自己不驗貨,怪我嘍?


    對麵的人聽到顧崢如此說,反倒是一愣。


    不是說是這是蔡邕的學生嗎?


    還有這麽妄自菲薄的人?


    不應該啊,蔡邕的學生,哪一個不是精彩豔豔之人?


    出門在外的時候唯恐墮了師父的名頭,那一個個名士的風範端的是那般的夠格,怎麽偏偏碰到這樣古怪的小子?


    莫不是假的吧?


    可不就是,殼子還是那個殼子,裏邊的芯兒換了一個人了啊。


    但是顧崢卻沒覺得不對啊,他這不是還沒接收記憶嗎?


    現在的他就這樣十分肅穆的站立著,仿佛被包圍的人不是他,而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一般的,等待著對方的迴答。


    現如今的洛陽城內,看熱鬧的人可真不少,大家在看到了戰火被顧崢給吸引到了另一處了之後,那八卦的心情就怎麽都阻擋不住,一個兩個的就在小角落之中暗搓搓的注視著場內的情況。


    而這轎輦之中的主人自然是從簾子的縫隙中觀察到了這一狀況,他隻不過是思索了一陣之後,就咬著後槽牙的說了一聲:“好!”


    “你小子既然有這份孝心,能為了陛下勉力一試,我又怎麽會難為你呢?”


    “若是真的不行,我一定將你全須全尾的給送出宮外,敲鑼打鼓的送到那蔡邕的府邸外邊,給你迴迴爐!”


    到時候還不知道誰更丟人呢。


    “那,咱們就走吧!”


    一但想明白了,這張讓也就不廢話了,他招唿著一群人,將顧崢半是押解著半是攙扶著的朝著宮內的方向走去,而另外一隊人馬,則朝著宮外的樂坊一條街的方向,兇神惡煞的趕了過去。


    那群撂挑子的樂師,難道不知道,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嗎?


    想要躲清閑?


    可以啊,舉家遷出洛陽城去,就算你本事。


    紛亂的場景未曾上演,那個被人忽視掉的小枝,則是嗷的一聲,朝著入宮隊伍的末尾衝了過去。


    “啊,公子!小枝也要與你同去,伺候你啊!”


    可是被人簇擁在當中央的顧崢卻是翻了一個白眼,轉頭吩咐到:“小枝,莫要裹亂,先迴去通知我的家人才是。”


    “你難道不知道,這宮內的樂師,除了平日間去司樂局內點卯報道,以及大型的宮宴歌舞演奏之外,其餘的時候是不允許在宮內逗留的嘛?”


    “樂師也如同朝內的堂官一般的,下工迴家的嗎?”


    所以,你到底在悲傷個什麽勁兒?弄得跟要進宮做太監一般的嘶聲竭力,沒看周圍大嬸,看他的眼神都一個勁兒的往下使勁嗎?


    這很尷尬好吧。


    隨著顧崢的這一句解釋說完,身後的小枝的哭聲……是戛然而止。


    她就掛著這兩串茫然的淚水目送著自家的少爺在人群之中遠去之後,才像是想起來什麽一般的,慌裏慌張的就朝著城中的另外一個方向跑了過去。


    在顧崢未曾看到的地方,這個有著小鹿般眼睛的小女仆,在平地中摔了一跤,在慌裏慌張的爬起來之後,才吸了一下馬上就要流出來的鼻涕,奮力的繼續跑走了。


    果然沒啥用……


    那麽,那現在的顧崢被押到何處了呢?


    他隨著這越聚越多的押送的隊伍……一並從西側的宮門入了洛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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