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和這醫館之中的飯食都無以為繼,自賣自身來當學徒的其他人一樣,履行著一個普通學徒的職責。


    淩晨四時,打板營業。


    清掃藥廳,翻曬庫房。


    與劈頭蓋臉過來鬧事怒罵的病患家屬們……鬥智鬥勇。


    到了最後,還要用皮糙肉厚之軀,來抵抗住對方的拳打腳踢,以期望用這種方式熄滅對方的怒火。


    戰戰兢兢的跟在師父左右,偷偷摸摸的深入到深宅大院之中,在黑暗之中治療著不可對外人說的病症。


    曾幾何時,顧崢血脈中的暴力的因子幾次都要爆發而出,卻是為了委托人的以後……受其影響的生生的忍耐住了。


    與這三年的曆程相比,以前的風霜雪雨也不算什麽了。


    因為這三年,不單單是知識之上的豐富,而是讓顧崢真正的體會到了一個在奇怪的時期之中,最底層的人的坎坷的一生。


    教會了他一個十分富有哲理性的關於醫者的生存之道。


    看著前麵又一次醫治好了一個高門大戶之人,拿到了豐厚的診金而得意洋洋的師父。


    顧崢難得的,對這個拋棄了門戶之見,朝著他這個良才美玉拋出了橄欖枝的老頭,充滿了感激。


    “師父,師父走慢點,我幫您扛醫箱,也讓您老人家鬆快鬆快。”


    “你小子又想幹嘛,莫不是又要坑你師父的好東西吧?”


    “今天的賞銀我不是給你了二十個錢了嗎?你莫要貪得無厭,不要學那不成器的人去吃酒耍女人啊!”


    聽到這裏的顧崢有點不服氣的補充道:“可是師父,你這三年,可是一分錢都沒給俺。”


    “連俸祿都沒有,更別說每迴都承諾的賞銀了,毛都沒見到啊!”


    聽到與此的徐之才,剛想吹胡子瞪眼的反駁顧崢呢,就看到那遠遠就能看到大門的徐家醫館麵前,站了兩個身著普通卻在四處張望之人,仿佛是在等待著他們到來一般。


    一見到於此,徐之才與顧崢瞬間就不再逗貧了。


    他們默默的閉上嘴巴,朝著醫館的後門慢慢的踱了過去。


    誰知道,在後門同樣的也出現了這種狀態的人,見到於此,徐之才師徒倆的擔心才真正的擺在了麵前。


    這一次逃不掉了。


    不知道自己將會麵臨什麽的徐之才,硬著頭皮打算前去推門的時候,這門側邊上趴著的人,則是眼前一亮,朝著徐之才的方向迎了過去。


    “可是徐大夫?”


    “正是老朽。”


    “陛下有令,隨我前去吧!”


    聽到這裏的徐之才,歎了一口氣,輕輕將袖子中剛剛拿到手的那一錠金就塞在了對方的手中:“不知道這位官家,可否知曉陛下此次的用意?”


    對麵的這個人在徐之才這番的作為之下,不像是以往那般的貪婪,反倒是將這一錠金直接就退迴到了徐之才的手中,輕輕的一搖頭,眼神之中的警告卻是不少半分。


    “徐醫生說笑了,小的怎麽知道陛下的心思,萬望徐醫生莫要難為小的,待到宮中醫生自然就會知曉陛下的用意了啊。”


    看來,這一次必將是一個隱秘的事件,越是這樣越是擔心的徐之才,對著顧崢下達了一個命令:“顧小子,把藥箱給我,你給我把家看好嘍!”


    “不!”聽到這裏的顧崢立刻就否定了師父的決定:“師父我跟你一起去,畢竟你也清楚我的舊主是誰。”


    剩下的話,通過他們師徒三年的情誼,不必多說。


    那就是若是有個好歹,徒弟我還能幫你好好的跟陛下求情啊。


    看到顧崢如此堅定的眼神,徐之才知道,他再多的廢話也無用了。


    而他也知曉,今日入宮,陛下的目的是他而非他的徒弟。


    所以,這個白胡子的老頭,難得就將已經抓住了醫藥箱子手,又給鬆了開來。


    在顧崢的肩膀上輕輕的拍了兩下,之說了一句:“那就走吧!”


    這活寶一般的兩個人,就這樣安靜的走著。


    夕陽將兩個人的身影,拉的很長很長。


    傍晚的宮殿被照耀的無比璀璨,但是這並不能溫暖顧崢那越來越冰冷的心。


    因為自從他跟隨師父來到了這個他並不算熟悉的宮殿群落之後,他就與師父被人分開了。


    他被帶到了這個空無一人的偏殿之中。


    而另一側的殿堂之內,則是有著師父與陛下兩個人的身影。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過,等待中的顧崢,那不祥的預感卻是點點滴滴在加強。


    而在一旁的大殿之中,一場風暴也即將上演。


    “徐之才,我再問你一句,蕭寶融的太和宮,你是去還是不去?”


    跪趴在地上的徐之才,將身子俯的很低,居高臨下的蕭衍壓根就看不到這個老頭的真實的表情。


    但是對方那雖然彎著但是卻透著一份剛強姿態的身軀中,發出了膽大包天的違抗的聲音:“陛下,這世間的醫者千千萬,您為何非要選我這個名不見經傳的糟老頭子呢?”


    聽到與此,站在上首的南梁帝蕭衍,笑了:“徐醫生真是自謙了,若是您也是庸醫的話,那麽我南梁之中能稱的上真正的醫者的人還有幾人呢?”


    “若您不是名醫,那麽為何前朝南齊的皇帝,現如今的巴陵王,為何除了你的診治就不讓朕身邊的禦醫近身呢?”


    “您說呢?徐醫生?”


    聽到這裏的徐之才,在底下的身子微微的抖了一下,仿佛是認命了一般的迴到:“陛下,臣也不知,若是巴陵王真的是有病了,又是何種的病症,小民連病症都未曾見過,又何談可以診治呢?”


    見到徐之才不再滑頭,蕭衍才一字一頓的繼續說了下去:“若是朕說,無論巴陵王得了何種的病症,朕隻需要一個結果,不知道徐大夫,你可是能辦到嗎?”


    聽到這裏,不用再多說了,徐之才都明白了。


    這巴陵王與陛下之間的關係已經到了心知肚明的境地。


    而這個時候的陛下,已經不需要這個被榨幹了潛力價值,毫無作用的巴陵王再活著了。


    可能是出於他以前南齊的禦用名醫的身份,察覺了什麽的巴陵王,不再隨意的入口任何的藥物。


    而還有點耐心的現任陛下,不想將事情辦得太過於難看,就想到了借刀殺人的醫患手段。


    隻是這陛下到底是想錯了一點啊,當初自己的毅然決然的掛冠而去,以及絕不讓自己的手中占滿無辜之人的鮮血的信條,在現如今的情況之下,自己這個不識相的老頭子,必然要讓當今的陛下失望了啊。


    趴在殿下冰冷的石板地上的徐之才,思緒仿佛迴到了多年以前。


    給予了他無數的幫助的老友蕭賾,這個難得的體恤民生,關心最底層人們疾苦的帝王。


    這個不會因為自己曾經的誌向,而嘲笑於他的男人,曾經的自己對於這種英明的帝王的病死的那種無能為力,還環繞在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多年前病榻前的那個寬厚的帝王,就算是在臨死前的那一刻,也不曾埋怨過他徐之才的無能。


    對於這一切,他用一輩子的時間都無法忘記。


    而他承受了莫大的恩情的這一家人的後代,麵前的這個陌生的帝王,卻是在逼迫著他親手去解決?


    嗬嗬,何其的諷刺。


    思緒迴轉的徐之才,終於做出了一個關乎於一輩子的決定,他緩緩的從地板上直起身來。


    第一次拋卻了對於一個高位者應該敬畏的處世之道,用破釜沉舟的氣勢,死死的盯住了那高高在上的帝王,一字一頓的說下了如下的話語:“陛下,我需要我的藥箱。”


    對於這句話自覺地了解的蕭衍,終於一轉剛才他陰晴不定的臉,帶著難得的微笑,朝著徐之才首肯到:“這是自然,徐大夫無論需要什麽,朕這邊都可以為之準備的。”


    “畢竟巴陵王也是國之棟梁,他的病情自然也涉及到朝廷與國家的大事。”


    “需要什麽一並和朕開口提就好,朕是不會虧待了徐大夫和巴陵王的。”


    見到大殿內的氣氛終於是平常了起來,才緩緩的俯身與地上,安安靜靜的迴了一句:“喏!”


    待到他起身的時候,就不再多言,靜靜的等待著陛下接下來的安排。


    果然,不過須臾的功夫,徐之才就被從側門而入的內侍給帶到了偏廳,在這裏怕是不放心的顧崢早已經等待在其中,焦急的盼望著外側能傳出來丁點的消息。


    直到看到大門口姍姍來遲的師父的身影的時候,顧崢這裏才長出了一口氣。


    並無大礙,看來此次進宮的事情,並沒有自己內心猜測過的那般的危險。


    而徐之才臉上淡然的表情,也從側麵證實了顧崢的猜測。


    他見到自己的關門弟子此時正在這裏無助的等待的時候,反倒是欣慰的笑了。


    “啊,你還在啊,原以為你會被陛下送出宮去。”


    “想來你在原主陛下的心中,還是有著幾分的地位的。”


    “及是如此,別的不說,先給我倒上一杯茶來。”


    “你我師徒情分多年,能夠喝到你親手烹製的茶湯的次數並不多。”


    “趁著現如今的陛下還算是大方,借著他的好茶,給你的師父潤潤嘴。”


    “喏!”


    顧崢不疑其他,轉身就想著一側的茶具擺放的地方走去,還不忘記吩咐在這偏殿之中唯一侍奉的內侍,去殿外打一些熱水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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