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大賽已經準備開始了,顧崢就拍了拍有點黏膩的手,而此時,他旁邊一直跟在身後的小丫鬟,就適時的遞過來了一方沾濕了水的方巾。


    顧崢拿起擦了幾下,就往矮桌子上一丟,整理了一下頭上的平巾幘,以及包肚的官服,一蹬腳下的皂靴,就往外走了出去。


    “請媽媽領路吧。”


    “不敢,顧大官爺,請跟我來。”


    說完就在前麵一扭身姿,帶領著顧崢,到她們專門為官家要員所準備的觀宴台上走了過去。


    在那裏,一簇簇剛剛摘下來的鮮花,用清淩淩的西湖水灑在上邊保濕,一束一束的挨擠在一起,竟是比白天裏的獨自綻放,還要來的震撼。


    那觀景台上,因為這大片的花海的緣故,竟是充斥著各種鮮花的芬芳,讓人莫名的就沉醉幾分,無端的與此次的花魁大賽,映襯了起來。


    百花爭豔之中,想要一枝獨秀?


    沒有那麽容易的。


    而早已經習慣了姑娘身上的脂粉氣的顧崢,卻是鎮定自若的走到了居中最大的案塌之前,盤坐了下來。


    原本空蕩蕩的條案,因為他的到來,而被這身後的侍女,有條不紊的用一盤盤精美的珍饈給擺了一個滿桌。


    一旁一個泥爐,一個小壺,一筐最好的銀絲炭,一位素手調茶的茶娘,這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了他的背後。


    這般貼心,有酒有茶又有宴,怎麽不讓這些當官的人心生好感呢?


    看到這裏的顧崢,輕笑了一聲,拿起一旁小銀壺,就著壺嘴就往銀製的杯中倒了一杯。


    這顏色,是葡萄酒啊。


    滋溜,一口,就仰頭幹了下去。


    先甘後酸,微微澀,難得的好酒。


    看著顧崢滿意的眯起了眼睛,這負責招待的媽媽,則是帶上了幾分笑容,朝著對方一低頭,就告退了下去。


    至於現在?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那花船邊上,噔噔噔,從四個位置放下了接納人員上來的寬板子。


    而在靠近水域的最內裏,則是隻留下了允許單人走動的小窄接板。


    這岸邊的板子是給那觀看節目,購買花卉的百姓們使用,而這湖中的,則是為那自信無比敢到台上迎接挑戰的姑娘們,所立。


    這樣既能避免了擁堵,也能防止那不知輕重的狂蜂浪蝶,在這個時候唐突了參賽人員。


    看到這裏的顧崢又是微微點頭,當他垂下眼皮想要對著手下的果子下手的時候,卻聽到了那空曠的湖麵上,傳來了咚咚咚的鼓聲。


    一艘獨立於外的,也屬於花坊船上的附屬船支上,支起一麵紅漆刷成的大鼓。


    那船上有一個穿著胡服樣式的少女,手中執著鼓錘,以一種難以名狀的韻律,擊打著她麵前的鼓身。


    隨著咚咚咚的樂鼓聲的想起,這位姑娘也是捶打的越來越激烈,而伴隨著鼓聲韻律的,則是她不停的旋轉,舞動,以及極富有技巧性的炫技。


    這是花魁大賽開場的信號,也是給這個花魁挑戰賽上的參與人員,做出了一個基本的標準。


    這位姑娘的開場白,也是大會主辦方的意思。


    這意思就是,在場的各位看清楚了,大家都比對著這種水準來看看啊。


    要是連這位普普通通的擊鼓的姑娘的才藝都企及不上的話,我勸你還是趁早劃著自己的花坊的小船,偷偷的退了出去吧。


    這天色也黑,人們的注意力也不再你們這種小船坊的身上。


    趁著沒有人認出來,麵子也沒有當眾的丟掉,那就從哪裏來就迴到哪裏去了。


    省的登上台來,再被哄下去,這一來一迴的,耽誤的還是大家的功夫。


    你別說,大賽的這個下馬威,還真是鎮住了不少來自鄉野小鎮的樓子姑娘了。


    這些在一城一鎮一隅之地,有些名號的娘子,真正的放在了最為繁花似錦的臨安府,那就不夠看了。


    所以當這些土包子們,乍然間看到了是這樣的開場白,那些有些自知之明的媽媽們,立刻就打起了退堂鼓。


    待到這小船上的姑娘的一曲大鼓舞,舞動完畢,以一個翻手下腰擊鼓作為最終的結束動作展示給岸上的大家看到的時候,這湖內新裏的好幾艘小船,就開始朝著花坊相反的方向,劃了出去。


    因為這邊的岸上,被花魁大賽吸引住了所有的人氣,所以湖的對麵,此時竟是黑漆漆的一片,看不到多少的光亮。


    她們離開的時候就保住了幾分的麵子。


    但是這世界上,有那聰明的人,自然就存在愚笨的人。


    一艘小花船船頭上站著的姑娘,則是對那些退出的人,臉上帶了幾分的鄙夷。


    她抱著手中的琵琶,緊了兩下,就聽到了這比賽的主甲板上,主持的司儀人員開場白的話語。


    “臨安府,第八屆花魁大賽,正式開始。”


    “熟悉我們此次比賽的人肯定清楚,下麵就到了我們最為精彩的才藝展示擂台賽的環節了。”


    “而每一屆能夠留在我們計花牌上的姑娘,皆是精彩豔豔之輩。”


    “隻希望各位看官,不要吝嗇口袋中的銀兩,要對自己喜愛的姑娘們,多多的下手,拋出你們的花卉啊。”


    “也不知道,這一次,我們自告奮勇的第一位姑娘,是會來自哪裏,請大家拭目以待吧。”


    這司儀的話音剛剛的落下,那船後邊的小板子上就迫不及待的噔噔噔的上來了兩個人。


    一人一手琵琶,身著紅色的衣袍,一人一手古箏,身著青色的衣衫。


    而兩者的長相也是差距極大。


    那琵琶姑娘豔麗張揚,古箏娘子也隻有幾分清秀罷了。


    看到自己的對手是這樣的人,琵琶姑娘竟是不屑的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這種的姿色,是怎麽聞名於當地的。


    待到兩個人齊刷刷的站到了台上的時候,因為這兩張臉的對比反差,竟是引起了台下人的議論紛紛。


    “我聽說能受邀前來的人都是當地最有名的娘子。”


    “怎麽觀那青衣娘子,甚是普通,竟是連我家新買來的妾的姿色,都有些不如。”


    “就是,反倒是那位紅衣娘子,顏色著實不俗,還未近來細看,卻也能感受到那灼灼的豔麗。”


    “不知道兄弟你怎麽考慮的?”


    這些稍有些財力的風月場上的老手,在看到了上來的人的時候,就開始點評了。


    而那些喜歡八卦的老百姓,哪裏懂這裏邊的彎彎繞,他們隻是用自己最直觀的好惡,跟著這些文人雅士,風流浪蕩子們的腳步罷了。


    隻不過因為這是開局,大家心中還有那相好的娘子未有出場,私心中,也不會莽撞行事。


    畢竟這年頭一兩銀子,也並不是什麽小錢了。


    於是,在兩個人還沒有正式比鬥的時候,那負責售賣花朵的舉辦方的櫃台,此時還是靜悄悄的觀望的局勢。


    而在看到了台上的兩個女人之後,往嘴中填著果子的顧崢,手下卻是輕微的停了一下,不過半刻,就若無其事的將扔到嘴中的龍蝦酥,嘎支支的嚼了起來。


    然後,這兩位姑娘,就在舉辦方的示意之下,抽取了花簽,一正一反,確定了表演的順序。


    這豔麗的姑娘,拔得頭籌,帶著點小動物的得意,就將琵琶端了起來。


    ‘鏘鏘鏘!’的彈了起來。


    ‘噗呲’一口,顧崢仰頭喝酒的那一口葡萄佳釀,就被他毫無形象的噴了出來。


    無他,走調也。


    而一直跟在他身後的幾個侍女,也因為這個瀟灑年輕的官老爺的表現,被逗得咯咯的笑了起來。


    待到反應自己有些失態了之後,就趕緊將櫻桃般的小嘴,給捂了起來。


    誰成想,顧崢反倒是挺喜歡這銀鈴般的笑聲的,他朝著身後的幾個小侍女側身一笑,招招手到:“沒事啊,我聽喜歡你們的笑聲的。”


    “畢竟”顧崢一臉的難受的模樣,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朝著台上輕歎了一口氣:“這笑聲也比那台上的姑娘的琵琶音,好聽上幾聲啊。”


    “嘻嘻嘻。”


    顧崢的表情再一次的逗樂了身後的人,而小美人嬌笑,絕對是人間的一副美景了。


    顧崢對著幾個侍女輕眨了一下眼睛,再次轉頭的時候,就發現,這紅衣的姑娘已經在表演的半路上,就被台下起哄的觀眾們,給哄下了台了。


    宋朝人民的民間欣賞水平還是十分的高的。


    從士大夫階層,到文人雅士,那是一個賽著的一個有才。


    人們多少都有點耳濡目染,對於一首樂曲的好壞,還是有所辨別的。


    看著主辦方媽媽一臉的鐵青,這紅衣的姑娘也十分的委屈。


    她那享譽吳中的哥哥***,還沒有唱呢。


    這可是她的恩客們的必點的曲目,真的,她唱的可好了。


    但是看著對方身上流露出來的那種可怕的低氣壓,尤其是她替自己挽迴時候,報出這首歌的曲目的瞬間,對方那快要殺了了她的表情……讓她直接就慫了,安安靜靜的就退到了船邊,等待著接下來的結果了。


    至於現在,負責賽製的媽媽,都不報什麽希望了。


    每一年都是這樣,怎麽就有這麽多認不清現實的人,非要飛蛾撲火一般的過來丟丟人呢?


    這吳中第一浪,到底是誰給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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