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麽不可置信,謝至珩都將消息給曝出來了,任誰也不可能等閑視之。何況,學海那麽大,那麽一覽無餘,想要圍起來也不現實。


    在震驚之餘,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學海。


    可惜,學海雖然風平浪靜,卻反而看不出端倪。文山書院不比南海書院,整個明國最優秀的學子大半都聚集於此,至少也會來文山書院“走一遭”,每到科考之年,更是無數優秀學子匯聚,在文山書院裏論道,留下自己的聲音和作品。


    南海書院匯聚的學子,大半都是一個學派。


    但在文山書院,整個明國大大小小的學派,多半都有自己的痕跡。這導致學海的“文力生命”,形態氣息各種各樣。


    海水看似清澈,但終究遮擋視線。加上氣息“雜亂”,還真是無法分辨,這學海之中是不是出了什麽異常。


    謝至珩不一樣。他既然會鬧出來,自然就是想過的,哪怕時間很短。


    當下就道,“孫大人,雖然書山印、學海印似乎沒有預警,但晚輩看這樣的情報也不容忽視。還請孫大人盡快去查詢一下,最近有誰走了程序,要借山海殿之力來蘊養文寶?”


    之前是轉述。


    這會兒表達自己的意見了,謝至珩就用了“蘊養”這個詞。


    文寶不像法寶,也就是胚胎階段可能會用水火五行之力來處理,能稱得上“煉”,真到成型的階段,基本上是無法用“煉製”來形容的。


    那是一個文力滲透,改變文寶胚胎的過程。


    誰家的文寶,在蘊養成功的那一刻,就直接和主人綁定了。不像是道修玄修的法寶,煉製成功了,再用自己的法力去蘊養。


    雖然高品級的文寶,也需要高品階的靈材。


    但文寶對材料的需求,也確實是遠低於法寶對材料的需求。


    儒修的文力大半都是紅塵念火轉化而來,性質溫和,且容易成為意境的載體,和意境相得益彰——被文力浸潤的時間久了,連文山書院的樹木都能比外麵的多幾分靈性。


    若非如此,在北方這樣的絕靈之地,不過靠著海疆城妖獸材料的供應,哪裏能讓那些不做戰鬥的內宅姑娘們,都帶上防身之物?


    佛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一樣。


    他們的功法可以說就是為了適應絕靈之地而改變出來的。


    也因此,才有佛心果這一類,可以說連基因都被徹底改變了的植物。


    文山書院的學海每天都能接收大量的文力、才氣之類。書山學海印,還有山海殿之類,也可以說都一直在受到數千師生的不斷蘊養。但不是任何力量,書山學海都能吸收的。它們也有選擇。所以才會有學海之中的“文力生命”。一些多出來吸收不了的,或者不需要的,則會被存儲起來。


    用得不多,但確實是可以依靠對學院的功勳來換取,讓山海殿儲存的力量來蘊養文寶。


    如果說書山學海印不報警,而天眷者傳來的消息又屬實,謝至珩一下子就想到了這個可能。


    ——有人走了正常程序申請,卻沒將正確的東西,報備過的東西放進去。


    五階定海珠啊!


    飄零坊在這方麵應該是不至於說謊的。那定海珠是某隻妖丹妖獸體內凝聚。是那妖獸的天賦法術的凝練。這種東西隻要經過初步煉製就已經是法寶的主材料了。作為文寶的胚胎綽綽有餘。


    而能夠萬裏迢迢帶到明都來,又肯定是經過初煉的。


    但問題是,文山書院從來不會拿山海殿的力量去蘊養五階的靈材!還是“定海”屬性的。學海有學海之名,就帶著“海”的部分性質。讓“海”來蘊養“定海珠”,這是什麽鬼!


    被謝至珩這麽一提醒,周圍文山書院的人就更是爆了。


    孫少和還來不及說話——也不需要他去打聽。


    文山書院一個負責接待的教授,叫做楊央的文膽,就走過來直接問,“十五郎的消息屬實?”


    謝至珩一指顏仲安,“是他來傳信的。他的劍意是天劍的善之劍意,和林水馨也確實有舊,這樣跑來報信,晚輩覺得可信。”


    顏仲安再次一臉懵逼。


    雖然他答應來找人的時候答應得十分爽快,但他以為“製造混亂”是周焯雲他們的事情——現在好像也確實是這樣——總之,他完全沒想過,自己也有可能成為焦點的!


    無數的目光匯聚到了他的身上,身為劍修的顏仲安,覺得頭皮都要炸開了。


    “他們是這樣說的。”


    “他們?他們人在哪?”


    “……文山書院啊。”顏仲安有些不安的接話。


    什麽!?


    顏仲安立刻就體會到了這話的殺傷力有多大——至少十道以上的文膽級別的神識,在他話音剛落的情況直接掃了出去。


    因為速度太快,難免帶上了幾分文膽威壓。


    又難免撞上別人的神識。


    雖然沒有打起來,可也卻將他們的行動暴露無疑了。更是讓一大堆隨行的正氣、引劍之類的修士,覺得風雨飄搖,又壓力山大。盡管還沒有四散奔逃的跡象,水馨的“引發混亂”的要求也算是完美達成了。


    孫少和一邊放出了神識,一邊向顏仲安走了兩步,“他們又闖入文山書院了?”


    顏仲安看了孫少和一眼。


    作為一個見過大世麵,且在萬色蓮那兒得到了特殊血脈的劍修,顏仲安倒沒有多少壓迫感。他察覺到,這個文膽,禮部侍郎,對“林水馨”並沒有多少好感。


    用詞就讓人聽著不大舒服的感覺。


    再想想,之前出事的那幾個姑娘,都和禮部有關……不是說禮部是六部之首嗎?怎麽居然這樣?


    “不是闖入。”顏仲安道,“他們從正門進來的。”雖然掩藏了身份。


    後者也不需要顏仲安說。


    從正門進來,卻沒有讓他們得到消息,那肯定就是隱藏身份了。


    “昨天晚上才在書山鬧了那麽一出,竟然今天還想著來湊熱鬧?”有人在人群中冒出這麽一句話來。


    這也是不少人的心聲。


    畢竟,這種行為有些……不好形容?


    楊央的反應和孫少和不同。孫少和選擇問顏仲安,楊央卻是拿著自己的印章迅速的詢問文山書院的同僚,很快得到了結論——畢竟在使節團之後,文山書院也沒進來幾個人。


    且謝至珩的消息,也確實是引起了楊央的注意。


    問題在於……


    處理“山海殿蘊養文寶”審核程序的人,現在全在書山裏。


    好巧不巧,負責審核資質的人是王酩,而做出最後批準的人,卻隻能是院長陶方——雖然陶方可能就是蓋個章,主要還是王酩負責。


    所以陶方可能未必記得,自己給什麽人批準過權限,王酩卻肯定記得。


    另一邊,周焯雲不指望能立刻就從院方得到情報。


    見謝至珩的表現,周焯雲也就有底了,連忙問那些和他一樣被選來做招待(陪聊)的同學,“你們有誰聽過相關的消息?比如說誰想借助山海殿的力量養文寶什麽的?”


    同學們紛紛搖頭。


    “我們哪裏有那樣的功勳來申請山海殿哦!你之前立下那麽些功勞,學院也給你算了的,也沒那個積累吧?”


    “是啊,借山海殿的力量,也就是為了速度快一點。多半是有相當品階的靈材,不到四階,根本沒意義啊!而且,本人也要輔助山海殿,才能確保文寶歸屬吧?”


    周焯雲身世優越,根本就不缺文寶。


    所以他其實對“山海殿蘊養文寶”這種事就沒什麽了解。


    他的同學們不一樣。


    這些人都是文山書院的優秀學生,但未必有強大的身世。他們多半不是太關心八卦,可交際能力不錯。對山海殿的這個能力,倒是提供了不少情報。


    而他們共同的意見是——


    沒聽說過哪個學生有這樣的本事,如果有,肯定是哪個教授。而教授想要蘊養文寶,又哪裏會讓消息傳到學生們耳中呢?


    不過……


    “你能不能用傳訊符聯係到劉汛,他的消息特別靈通,很知道一些大家都不知道的事。”匆匆找上周焯雲的葉崇瑛給出的消息無疑是最有用的。


    事實上,像楊央、周焯雲這樣開始到處打探消息的人還有不少。


    那些放出神識掃描的文膽們都沒能得到什麽成果,學海又看不出什麽異常來,偏偏對那個消息無法無動於衷。自然隻能這樣了。


    “你們蠢嗎?”掉過頭來的謝至珩挑眉看向文山書院的後輩們。


    “想要確認學海是不是真的有問題,隻要做一件事就行了吧?”謝至珩完全不管其他人的走向了學海邊。


    在文山書院的學海邊,自然也是有船隻的。


    畢竟“闖學海”在文山書院的學生們中間,也算是日常。隻不過今天日子特殊,使節團過來,政事堂也有人過來。這才沒有人進行這個喜聞樂見的活動罷了。


    怕丟臉。


    但確實沒人禁止說現在不能闖學海。


    謝至珩雖然離開了文山書院,但沒有出仕,又沒有被開除,依然算得上是文山書院的學子,自然也是可以闖學海的。


    他特別有行動力的,招來了一艘船,就往學海中間的大漩渦衝過去了。


    文山書院的學生裏麵就有目瞪口呆的,“傳聞中,這謝至珩可不是這樣的性子啊……”


    “畢竟出去遊學好幾年了嘛……”另一個人無意識的抬杠。


    周焯雲則和葉崇瑛兩人對望一眼。


    和謝至珩有了之前的共識,他們倒是對謝至珩比較了解。謝至珩這樣的人,肯有這樣的行動,隻代表一件事——謝至珩對那個消息的信任度,遠遠超過了他們兩個!


    雖然謝至珩之前也說,要查有誰走了正規流程。


    但在那個消息屬實的情況下,比起追查相關人員,確實是“直接處理”比較重要。在山海殿逮著誰懟誰不就得了?


    至於……隻有教授才可能借用山海殿什麽的。


    不還有兩個天眷者兜底麽?那也是兩個劍心啊!


    “……直接跳進學海的話,可能到達山海殿嗎?”葉崇瑛忽然開口問道。


    她的同學們紛紛用“你傻?”的眼神看向了她,就是周焯雲,她的男友,都隻是克製了眼神,卻也明顯的表達了不讚同。


    “按過往的經驗,不能。”


    顏仲安在旁邊忍了忍,沒開口——過往的經驗也許不能,但那兩個是天眷者啊!


    “但謝至珩的做法是有道理的。”周焯雲道,“崇瑛你去找一下劉汛?”


    “你呢?學謝至珩?”


    “我看他們已經往書山傳訊了。而且山海殿其實也連著書山……但我也還是試下看。”周焯雲道。


    這時候,謝至珩的身影,已經在學海中消失了。


    倒不是落了水。


    而是文山書院的學海,比南海書院的學海完善很多。


    有著和書山類似的“秘境狀態”。盡管那個大漩渦在外麵也是能看得見的。但進入學海之後很快就能發現,學海的空間,比外麵能看到的要大得多。


    它不像書山隻有一個入口,但不進入“渡學海”的狀態,也就無法進入真正的學海之中。


    更別說山海殿。


    謝至珩是進入真正的學海了。


    而在場的還有一些如謝央這樣的教授。可他們的實力已經夠高,學海無法對他們進行有效的鍛煉。所以,教授們根本就無法以正常的“渡學海”的方式進入學海之中。他們隻能走後門。偏偏,學海因為更多是“試煉場”,反而要防著教授們亂入造成幹擾,教授們進學海可比進書山要難得多。


    也是要申請的。


    也就是說,他們不是不知道,“闖學海”,就是最直觀的確認學海有沒有問題的方式。


    卻偏偏沒法這麽做,隻能等陶方的消息!


    有個同僚就直接湊到了楊央的身邊,這才放心傳音,“收到院長消息了嗎?”


    楊央的表情就是答案——沒有。


    但書山大門敞開,用學院印章傳信——哪怕在招待使節團的大儒,傳個消息很難?總不能書山也出事,還牽扯了幾位大儒的注意力吧?


    然而,事實還真是差不離。


    雖然出事的並非是書山。


    而另一邊,正如顏仲安所想,水馨和林楓言,已經那些文膽神識打架的機會,潛入了學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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