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命魂牌。


    水馨的口中,突兀的冒出了這四個字。


    白寒章沒有什麽反應,顧逍和本來關心度不夠的飛妙,卻陡然色變。尤其是飛妙,臉色變得非常糟糕。


    本命魂牌這種東西,和一般的內門、真傳弟子在門派裏留下的魂燈、魂引可不一樣。


    後者隻是一種聯係、一個路引,能顯示魂引主人的魂魄狀態,能在人死後指引魂魄歸途——讓魂魄在消散或者進入輪迴之前,迴到門派。


    對魂魄是無害的。


    本命魂牌不同,是奴役的證明!


    看飛妙這時候的表情就知道了,當初天道沒有改變的時候,現在的靈獸契約有幾個人用?任何一種靈獸契約都有反叛的可能。而且,所有的靈獸契約的越階能力都不強,都對靈獸本身的忠誠度有相當要求。無視等階差距、隨時掌控靈獸生死的本命魂牌之類,才是當世修士的最佳選擇!


    隻要被抓住,妖獸就必然被強行製作本命魂牌。


    從此自由生死,全握在別人手中。


    飛妙反應不算快,先被這四個字驚到,然後才想了一下,水馨為什麽會說出這四個字來,再然後她就炸毛了。下一刻,她就能撲到水馨身上去,揪著她的衣領問她到底是什麽意思。


    然而,鎮定的白寒章將她提前攔截,一把捂住嘴巴,一手製住動作,很鎮定的問臉色同樣不好的顧逍,“那是什麽?”


    本命魂牌在那個魂魄相關法術層出不窮的年代,用在人類身上的次數也不比妖獸少到哪裏去。


    但是,顧逍卻比飛妙要想得深得多。


    他看著臉色還有些蒼白的水馨躊躇了一會兒。又檢查了一下隔音,這才說,“可是,現在的天道,本命魂牌根本就無法成形才對啊。”


    對神魂的損傷太大了。


    水馨甩甩腦袋,安撫了一下小白,才又指著自己的腦袋說。“我的傷。”


    這個過程中。所有人都看著她。盡管她的迴答間隔了一段時間,但除了飛妙和小白,兩個男人都覺得理解無礙。


    顧逍皺眉。


    確實。水馨的兵魂一度破碎,但是,這傷勢是本命魂牌被毀造成的嗎?本命魂牌要是被毀,應該是即死沒商量啊!當然了。天道法則改變了……


    水馨又說,“我不知道。有沒有東西能對抗天道。但是遮蔽天道的東西……”


    說到這兒,水馨想起了萬花秘境的莫語真君,也有了幾分若有所思,瞅了顧逍一眼——在萬花秘境的那個地下建築。這家夥真是一路睡過去的?


    莫語真君的殘魂,不就是遮蔽了天道,才得以存在的麽。


    想想腦海中的那株小樹苗。想想那一連串的經曆,透露出來的某株神植的神異之處。水馨覺得,弄出幾個本命魂牌來,對那株神植來說不算什麽。


    那絕對是超脫了浮月界層次的存在!


    “好吧,確實。”顧逍也果然若有所思起來。


    隨即,他聳了聳肩,對著被控製了卻依然以小幅度的肢體語言表達激動的飛妙說,“你放心吧。如果現在還能形成本命魂牌,除了遮蔽天機的神物之外,肯定還得加上一個前提,那就是自願。”


    飛妙愣了一下。


    稍微平複下來。


    但很快,她就死命的扒拉下了白寒章捂嘴的手,氣勢十足的說,“怎麽可能會有人自願!”


    一邊又一指水馨,“你那麽蠢嗎?”


    水馨一頭黑線。


    顧逍卻是若有所思,“可能的。小孩子容易被騙。”他可沒忘記水馨的骨齡很小。


    “還有一個很簡單的辦法——現在各個國家都在這麽做。信仰。是的,隻要培養小孩子的信仰就行了。”


    飛妙一下子就安靜了。


    甚至,她還往身後的白寒章身上靠了靠,毫無自覺地主動送豆腐。


    “她現在大概在想……”水馨揉著太陽穴做旁白,“認識你們這麽久了,今天注意到,隱藏在人群中的你,竟是個如此腹黑可怕的人!”


    這次輪到顧逍一頭黑線了。


    因為飛妙居然還隨著水馨的解說點了點頭!


    白寒章不忍直視的捂額。


    “放心吧至少我不會歧視你的。”水馨又扭頭,一本正經的安慰顧逍,“好人就是要比壞人更聰明才能打敗壞人嘛。”


    顧逍完全不覺得自己被安慰——他和“好人”有半個靈石的關係嗎?


    看著水馨一會兒,顧逍歎了口氣,“我知道你為什麽會惹禍了。”


    “因為嘴快嘛。”水馨也察覺到那句安慰不合顧逍心意了,辯解說,“我現在自製能力可能是有點不好。”


    “你嘴快不是一天兩天了。”顧逍再次指出,“所以最大的問題是你現在長得不夠好。”


    水馨默然。


    好吧,別和一個儒修比嘴皮子。


    不過,有這麽一番折騰,水馨頭痛難受的感覺,確實是消退了不少。哪怕有些零碎的記憶不是她自己,至少,將這些記憶帶進她腦袋裏的小樹苗(肯定和小樹苗有關)也並不是想要傷害她。反而在盡力保護她的腦袋,不至於被信息衝垮。


    ——是的,從之前吉光片羽的信息來看,她腦袋裏不屬於她自身經曆的信息,可能不是一點兩點。


    如果一下子全都放出來,哪怕她是八品兵魂,也不見得能受得了。


    可是,那一點點的信息,依然在她的心底留下了一種沉甸甸的感覺。水馨重新站起身,走到了窗邊,示意了一下。


    顧逍點點頭。


    水馨就再次把窗戶推開了。然而,之前的隊伍,那兩個挑起了她太多思緒的女子,都已經從繁華的街道上消失了。


    水馨有些悵然的愣了一會兒,才重新走了迴去。又坐了半晌才確認,“齊國宋氏?”


    這一天,白寒章自始至終都是那個最淡定的人——當然,除了鬥獸場那一次,他基本都是很淡定的。哪怕笑著,情緒也保持在鎮定線以上。


    “伍家也沒有派人來接。”白寒章道,“所以。你懂的。就和寧家一樣。”


    作為聯姻對象到了對方的地盤,卻連下人也沒瞧見一個。會覺得受到怠慢的,並不隻是主人。那些騎士們也一樣。而且主人們還要矜持。下人們卻可以小小的表達一下。


    水馨幾個跟著寧家進城,當然聽見了那些寧家武者的竊竊私語。


    宋家雖然隔得遠一點,對白寒章的耳朵來說也不是事。


    那些泄憤的言語中,當然會帶上對自家來曆的驕傲和自矜——也就暴露了自家的來曆。


    水馨皺眉。“所以宋家又想幹什麽?”


    因為對組織的不好印象,且覺得自己的“同伴”是被本命魂牌和兵魂誓言雙重束縛。水馨瞬間沒壓力的心偏了,“想在雲國的聯姻上插一腳嗎?對了,你們知道宋家是個什麽情況麽?”


    當然不知道。


    白寒章不用說,顧逍也做了個無奈的表情——他是有收集情報不假。但一個不在雲國的修仙世家……顧逍表示,他沒把學習化妝的時間浪費在這上麵。


    但是……


    “我相信,宋氏的事情很快就會傳遍九雲府。”顧逍說。“哪怕修士都在九雲仙坊,也不會放過這個熱鬧。所以。找樓下坐著的那個機靈的小夥子去打聽,不出兩天他就能給我們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


    “機靈的小夥子”,當然就是他們的臨時導遊。


    在發現他們對神殿不感興趣之後,他甚至知道帶他們來城牆邊逛一逛,讓他們湊到了如此熱鬧,這就是大功了。


    但顧逍和白寒章雖然嘴上沒說,心裏卻是都明白的。


    小夥子機靈不是關鍵,水馨的運氣才是關鍵。


    不同的是,白寒章對此依然很篤定。


    而顧逍對此依然還在觀察中,不能確認。


    &


    宋家的事情果然傳得很快。


    等到晚上,水馨幾個帶著小白迴到寧府的時候,不出意外的發現寧府的氣氛又凝重了幾分。水馨倒是有心想要從下仆口中打探一二,但看看那些下人一個個噤若寒蟬的模樣,水馨在這方麵心挺軟,沒能問出來。


    倒是顧逍幹脆,看了看寧府的氣氛,很快就下定了決心。


    讓白寒章這個“動物飼養員”拎著飛妙和小白去休息,然後和水馨找寧朔去了。


    寧朔目前無疑是寧家的主事人裏唯一一個會見外客的。


    哪怕他的修為最高。


    顧逍找人傳達了一下意思,他們很快就在一間寬敞的書房見到了寧朔。和之前相比,寧朔的表情有些無法掩飾的凝重,將他天生的小可憐氣質給消除了一點。


    而在書案上,則堆積著許多有些淩亂的書、紙。


    水馨看看顧逍。


    顧逍當然也知道,寧朔肯定沒有這個心思閑聊,見過禮坐下後,他就開門見山了,“我們今日出門見識九雲府風景,卻看見齊國宋家的隊伍進城,說是為了和伍家聯姻而來,但伍家無人迎接。寧前輩可知道此事?”


    最後一個問題是廢話。


    寧朔肯定已經知道了。


    顧逍其實是在問具體情況。


    寧朔苦笑——這種八卦事件,根本就是瞞不住的。過不了幾天就能傳得滿天風雨,既然如此,還不如坦蕩一點。


    “今日伍家來了人,說了此事。”寧朔簡單的道,“照伍家的說法,他們打聽到了彩樺對這樁聯姻的不滿——而在寧氏這一代的女子中,我寧家也確實隻有彩樺資質、年齡、修為合適了。其次,是宋氏主動對他們提出了聯姻要求。”


    水馨聽得有些張口結舌。


    她之前因為立場的原因,一下子就覺得這是宋家橫插一杠了,但現在要是聽寧朔的話……


    這伍家簡直是在挑事啊!


    寧朔難得凝重的說到這兒,苦笑一聲,歎了口氣——有些憂鬱的顏色攀上他的臉,“這件事,他們先聯係的是我,我迴寧家說的。雖也是職責所在,我如今卻裏外不是人了。”


    本來在女性主導的修仙家族裏就地位不足,要是寧伍聯姻失敗,寧朔在寧家的地位,肯定還得降。


    但話說迴來,寧朔是個築基中期的修士。


    在寧家,這也不是什麽爛大街的修為,甚至是寧家最強的幾人之一。鳳凰閣的內門弟子進門改姓,而且修煉要占據大量的時間。哪怕結成金丹,對寧家能起到的實物上的幫助也是極為有限的。寧家沒道理自折羽翼。


    而寧朔呢?他築基中期的修為,當然不到可以遊戲天下的程度。


    但在一個修仙家族做一個外務管事,也絕對算是屈才。


    他可以離開的,做一個散修,未必就比在寧家做一個外務管事差了。隻是不知道他是否被血緣親情之類的情緒羈絆。但不管怎麽看,他都不是隻有忍氣吞聲這一個選擇。所以也沒什麽好值得同情的。


    顧逍再稍微打探了一下,卻無法打探出更多了。


    倒不是寧朔有心隱瞞,而是到了這個地步,寧家也確實進退兩難。


    就此退縮,丟的是整個家族的麵子。而若是全力爭取這段聯姻——宋家想要聯姻的對象也是伍宇晨——也一樣丟麵子。


    想要一時半刻找到一個不丟麵子的選擇,真的很難。


    更何況寧朔並不是做主的那個——他隻是執行的那個。


    “他們大概隻能等宋家先出招了。”顧逍走到院子裏以後,並不忌諱的說。


    水馨點頭。


    寧家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宋家可不一樣。隻看那兩個讓她記起了不少東西的女子就能知道,宋家肯定是有備而來的!


    所以水馨現在也不想離開寧家了。


    在寧家能看到的東西,肯定要比在其他地方能看到得更多。所以,盡管寧家有許多地方都被禁製隔絕,水馨卻很鎮定,當天晚上,就試著在他們被分配的院子裏,嚐試著將那幾套在修仙界幾乎可以說沒有價值的普通劍法給耍了一遍,然後就開始練習那套《覆海翻天劍法》,在實際的演練中,體會這套劍法的內涵、劍意。


    一個劍法創造者想要留下來的東西,隻有學習他創造的劍法,才能真正得到。


    在演練的過程中,不出水馨預料,即使是劍招殘缺,也依然有暴虐、無處發泄的情緒自然生成,湧上心頭。


    水馨沒有立刻剔除,僅僅是壓製,且和劍招一樣,用心體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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