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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迴首看了眼洪承疇,然後一扭身,光著腳朝首領奔過去,她似乎說了句什麽,這才撲向他身後的一個中年女人,與那女人擁在一起。


    “難道她不是首領的女人,而是他的女兒?”洪承疇心裏存了疑惑,這個疑惑,一時不會有答案,他偷看那首領的表情,發覺他根本沒有仇人相見眼中噴火的意思。


    那首領反而熱情地將洪承疇讓進木板房,士兵們則是留在外麵。


    侍女送上的熱茶,奶味太過濃烈,洪承疇不習慣,他隻是與那首領相對而坐。


    語言不通,兩人都是苦笑。


    小坐片刻,那首領起身,用手指了指烏達河的方向,洪承疇估計,他又要去捕魚了,看來,部落首領也沒多少特權。


    出了木板房,外麵果然有近百上身**的男子,手持木叉木棒,身背魚簍,他們應該在等待首領,在木板房的另外一側,已經有一群手持木棒的人,陸陸續續朝南出發了。


    洪承疇想看看他們是如何捕魚的,隻有簡單的木叉,能從寬闊的河流中捕魚,這些人也許從他們的祖先那裏,學到了什麽特殊的本領,再說,他也想和他們套個近乎。


    漁民也不介意明軍跟隨,隻要你不耽擱他們捕魚,洪承疇及數百士兵,尾著漁民們來到烏達河的南岸。


    烏達河的河水緩緩西流,河麵上連一隻鴨子都沒有,顯得異常平靜,與長江黃河奔騰不息、唿嘯東去的壯觀相比,這裏絕對是安靜祥和的樂土。


    如果永遠沒有戰爭,沒有紅毛與明軍的介入,這裏算得上是世外桃源。


    洪承疇的目光,緊緊盯著河麵,河麵上連一個水花都沒有,根本看不到有魚群活動的跡象。


    布裏亞特漁民卻不緊張,他們也不用協商,近百漁民自動分成五組,分別下到岸邊的五塊區域。


    他們像是早就已經搭配好了,每組中都有十數漁民,步入河中。


    “軍座,他們怎麽能在河水中行走?他們是神仙,還是練過‘水上漂’的功夫?”


    洪承疇細看,果然有許多漁民,赤足走在河中,河水才剛沒到他們的小腿,“咦?這些布裏亞特人,不會是從他們的祖先那裏,學到什麽特殊的本領吧?還是河水就這麽深?”


    “軍座,不對呀,他們好像是站成一條線。”士兵們發現,漁民在河水中的站位,是有規律的,隻是說不清這是什麽規律。


    “難道水底有暗樁?”洪承疇也不明白,“別急,先看看再說。”


    漁民在河中圍成一條曲線,好像一個半圓,剩餘的幾個人,手持木棒木叉,褪下身上最後一縷布絲,進入半圓中間,在水中鼓搗起來。


    他們或者用木棒拍打水麵,或者用木叉向深水中盲目地叉下去,還有兩人,和身撲進水中,在水裏翻起無數的浪花。


    “渾水摸魚?可是,用這種方法捕魚,效率太低了吧?”


    洪承疇話音未落,已經有士兵在歡唿了:“魚,他們叉到魚了!”


    一條鯉魚從外圍的漁民身邊遊過,被他順勢用木叉叉到,鯉魚出水後,還在木叉上劇烈擺動,看起來有一斤多重。


    漁民一手持叉,一手扣住魚鰓,將它扔進背後的魚簍,他的目光又轉向麵前的淺水。


    洪承疇這才看清,原來漁民站立的地方,是一些剛剛沒入水麵的堤壩,水中的漁民是在驚擾魚群,受驚的魚群從堤壩處出逃,剛好遇上漁民的木叉。


    隻是不知道這些堤壩,是原本就存在的,還是漁民們築起的。


    “嘿嘿,果然有一套,他們自有他們的生存之道。”洪承疇搖著頭歎息,隻是不知道這麽原始的方法,能捕捉到多少魚,夠不夠他們的日常飯食。


    如果有漢人的漁網,效果應該更好,可惜,這兒是嶺北省,漢人都沒幾個,根本沒有漁網,也沒有結漁網的麻絲,不知道這兒是否出產麻絲。


    一上午的時間,漁民平均捕捉了二十斤的魚,中午吃飯的時候,他們將魚從魚簍中倒出來,去掉魚鱗和內髒,抹上一點鹽巴,準備生火,看來是要燒烤了。


    漁民生火,是用兩片石頭,相互撞擊,在發出“吱吱”響聲的同時,也會生出火花。


    “原來是燧石取火!”洪承疇向士兵示意,士兵取出身上的火折子,打開上蓋,火星還在,他輕輕吹了幾口,火苗就出來了。


    漁民們大驚,這火來得太容易了!


    首領快步過來,一把搶過士兵手中的火折子,他先去引燃柴草,火苗卻是不滅。


    那明軍士兵走過去,一點點指導他怎麽滅火,又怎麽生火,反複三次,首領才算掌握了要領,他自己試了一次,不禁對著火折子嘿嘿傻笑。


    明軍士兵要拿迴自己的火折子,首領卻是舍不得,他眼巴巴地看著洪承疇。


    洪承疇微笑,讓士兵將火折子送給首領,“再給他們十個火折子,隻要他們習慣了漢人的物品,以後就會離不開漢人了。”


    得到十一個火折子,首領大喜,待魚烤熟了之後,他給洪承疇送過來幾條,洪承疇擺擺手拒絕了,這些烤魚,隻有一點鹽巴,連薑汁都沒有,腥味肯定很重,他又不是貓。


    首領隻得作罷,他看著洪承疇,用手握成空拳,做了個喝水的姿勢。


    洪承疇知道他是想喝蒸餾酒了,苦笑著搖搖頭。


    他現在隻剩一壇蒸餾酒了,已經派人迴赤塔去取,不知道幾時才能迴來。


    首領失望地搖著頭去了,他和漁民一樣,圍坐在火堆旁,津津有味地吃著沒有任何調味劑的烤魚。


    吃不掉的魚兒,也是去掉內髒,抹上鹽巴,放在地上晾曬。


    明軍吃著自備的幹糧,就著烏達河的清水,草草解決了午餐。


    吃過飯,漁民在首領的帶領下,繼續下河捕魚,洪承疇沒有了觀看的興致,他將士兵分成兩組,分頭繪製當地的地形圖。


    首領送給洪承疇的女子,依然每天傍晚來到軍營,服侍洪承疇,早晨的時候,再自行離去。洪承疇嫌無語的夜晚不盡興,捧著她的芊芊小手的時候,給她取了個漢人的名字:李芊芊。


    這一天,下起了濛濛的細雨,氣溫也開始下降,洪承疇想到這極北之地,冬季特別寒冷,明軍的行軍大帳,遠遠不能抵擋這兒的寒氣。


    他已經將附近的地形圖繪製得差不多了,也根據參謀們的意見,選定了築城的地點。


    “也許現在就該在此處築城了,再建上一些民房,低矮的土牆比帳篷耐寒多了。”


    但這裏是布裏亞特人的地盤,要想築城,必須得到他們的首肯,如果不想用武力解決的話,洪承疇左思右想,能吸引首領興致的,隻有那一壇蒸餾酒了。


    他帶著幹糧和最後一壇蒸餾酒,在李芊芊的陪同下,去木板屋拜會首領。


    隨行的士兵,押著軍中其他的六名女子和俘獲的十八名紅毛戰俘。


    因為下雨,首領今天不準備出去捕魚打獵,他在木板房接見了洪承疇。


    見到洪承疇手中捧著的紫黑色壇子,首領頓時眼睛放光,他立即朝洪承疇撲過來,恨不得連壇子都吞了。


    洪承疇伸手擋住他,然後將壇子放到前麵的木製方桌上,“等中午再喝,現在找你有些事。”知道他聽不懂,洪承疇隻好拉著他的胳膊,將他拽出木板房。


    外麵還是下著雨,洪承疇給首領披了一件明軍慣常的雨衣,自己也披了件,兩人騎著馬,沿著色格楞河南行,大量士兵跟在他們的後麵,在距離烏達河五裏的地方,洪承疇才與首領停下來。


    洪承疇想要築城的地點,就在這裏,他讓四名士兵立在空地上,當做是城牆的四個角,擔心首領看不明白,他一邊用手比劃,一邊讓士兵用鐵鍬鏟土,表示這裏將是自己的領地。


    首領皺著眉頭,不知道是看不明白,還是不願意將這塊土地讓給明軍。


    洪承疇雙手握成一個空洞的大球,像是個壇子,又用右手握成空心拳,做個喝酒的樣子,還用手指了指首領。


    首領的目光顯出疑問,但還是沒有點頭。


    洪承疇伸出左手,在身前平攤開,用右手扳著指頭,一個個數完,“五壇!”見首領還是沒有應允,他翻出手背,又是一個指頭一個指頭的扳著,“十壇!”


    首領也伸出左手,翻了一次,嘴裏咕嚕了一句什麽。


    “二十就二十,隻要能在此處立城,將來的一切,都是大明的。”洪承疇覺得用二十壇酒換一個城池的土地,簡直是太值了,而且,這是和平約定,有利於將來歸化這些布裏亞特人。


    那首領從懷中掏出洪承疇送給他的火折子,用手連著翻了四次。


    “外加四十個火折子?”洪承疇倒不在乎火折子,大明有的是,士兵出征,每個人身上都會帶著火折子,“好,成交,你就別再提出其它條件了。”


    幸好首領沒有太貪婪,也沒提出其它的要求,實際上,他根本不知道明軍還有哪些值得他貪婪的東西。


    洪承疇也不管雙方有沒有意會上的錯誤,既然首領同意了他的領土要求,他就讓士兵們冒雨立樁,算是正式給城池動土了。


    關於這座城池的名稱,他都想好了,這裏靠近貝湖,又在貝湖以東,就叫貝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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