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力量又變強了,我該怎麽選擇才好?”


    同一時間,在“蜃樓號”上,風淩子也跟柯望一樣,眺望著玻璃窗外的滔天巨浪與那看似薄弱卻異常堅挺的防護罩,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他一直認為自己的運氣很好。


    本是孤兒,身如浮萍,卻被“魔”收養教導,意外踏上了修真之路。因為底子最幹淨,他剛一出師便被“魔”選中送去全真道當了臥底。名冊之中還沒來得及錄名便成為了死亡率最高的臥底,原本是差到了極點的運勢,結果因為靈異監察司的意外倒台,反而變成了一件好事。在之後的風波中,他沒有像那些聲名顯赫的靈異監察司前輩一樣被人清算,保全了性命。潛伏的這些日子裏,憑借著努力與天賦,他慢慢的往上爬,最終坐到了全真新七子的位子上,執掌一方天罡北鬥陣。權勢、地位、名望……這一切看起來都唾手可得。


    生活是如此的美好,好得讓他忘記了自己臥底的身份。遠離了那些可怕的人和事,他盡情地享受著這一切,就連唿吸都仿佛帶著自由的芬芳。他想做個好人,一個真正的好人。


    可是“魔”的出現,則是再次將他拉迴了那個黑暗的世界,那個充滿了背叛與謊言的世界。


    “這天下萬物,我給你的,才是你的,我不給,你不能要!”


    “魔”是這麽說的,也是這麽做的。他的手中一直都捏著他們這些臥底的命門,隻要有這個把柄在手,他們就永遠得不到真正的自由。


    兩心知,誕生於南疆雲滇之地的“十萬大山”,原是當地九黎族一群名為“巫”的特殊修真者培育王蠱時意外搞出來的蠱蟲。因為“兩心知”能探知人心的特殊功效,所以時常被族中女子用來對情郎下蠱。南疆女子性情剛烈,素來容易走向極端,情郎若稍有背離之念,她們便會立刻發動蠱蟲,讓情郎死無全屍!


    天下男兒皆薄幸,這話有點偏激,但也從一定程度上反應了男人的劣根性。舉個例子,路上看見美女,男人不管是不是想幹壞事兒,下意識的都會多看幾眼,在心裏讚歎兩句。這在現代人看來不算什麽,可在那個年代的南疆,卻已經足夠那些走極端的南疆女子發動蠱蟲的了。幾乎每個被下了“兩心知”的人都不得善終,故而“兩心知”又名“負心情蠱”,即便是精於煉蠱的大巫,也不想沾上這些東西。


    這個世界需要謊言。如果情侶之間完全透明,無所不知,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有鑒於此,曆代大巫都嚴令禁止族人再去進行有關“兩心知”的研究。久而久之,“兩心知”便就此失傳了。


    大巫的禁忌,對於無法無天的“魔”而言,則是他掌控人心的利器。隻可惜“兩心知”失傳太久了,他所培育的“兩心知”,隻是個半成品,雖然一樣達到了隔半個地球也能瞬間置人於死地的地步,但是那最關鍵的探知人心的功效卻是難以再還原了。


    風淩子不知道令狐月在上船的時候怎麽會答應“魔”這麽苛刻的條件,反正他當初被“魔”逼迫著種下“兩心知”的時候,心裏難受得想就這麽死了算了。


    任何人都可以變得很壞,隻要他嚐試過什麽叫做自由。他無法決定一切,但起碼自己的命運,他要做到自己掌控。


    好人是當不成了,但他也用不著成為壞人。“魔”答應了他,不對外公布他的身份,隻說他是在“魔”的逼迫之下不得已才擔任了遠洋艦隊的總管。這次從天涯海角歸來之後,他依然可以當他的正道精英,全真新七子。而這,也是“魔”所希望的。


    畢竟一個隱藏的臥底要比一個暴露的高級打手有用得多。


    “魔”的承諾言猶在耳,風淩子卻一直保持著懷疑。他從小就跟在“魔”的身邊,“魔”於他而言,亦師,亦父。可他卻始終看不透“魔”的想法。真正的恐懼來自未知,永遠讓人猜不透的人便是這個世上最可怕的人。


    權力、財富、聲名……這些世人孜孜以求的東西,在“魔”的眼中卻如同糞土一般。


    當年靈異監察司的勢力有多大?看看如今凋零得不成樣子的修真界便知道了。要知道,即便是在清末靈氣消散的“末法之時”,修真界中還保留著數千個有完整傳承的修真門派。至於修真者,更是如同過江之鯽,數不勝數。可現在,在遠洋艦隊上的這千餘號修真者,就是整個修真界最後的有生力量了。造成這一切的,就是“魔”所率領的靈異監察司,以及他們一手推動的那“血色十年”。


    可就在當年靈異監察司到達極盛之時,“魔”卻突然決定出海擒龍,甚至不惜發布強征令,把老本都給搜刮了個幹淨。就是因為那場徒勞無功的遠征,靈異監察司才被上頭的大佬尋到了錯處,搞到最後被清算的下場。


    當年大勢加身,乾坤在手,他本可以掌控一切,卻為了一個未經證實,虛無縹緲的華夏神獸補氣運的謠言,丟了天下,也失了人心。


    現如今,“魔”好不容易再度翻身,可又馬上組織了這一次的出海行動,他難道就不怕上一次的慘敗會再度上演嗎?費了那麽大勁兒,花了那麽多功夫,他究竟是為了什麽?


    撥亂反正,讓世界靈氣複蘇,複歸正統,人族掌握自己的命運,不再被天道所控製,重現上古修真之世!


    這是“魔”對他們的解釋,不過風淩子連一個字……不,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


    “魔”就是“魔”,哪有“魔”去拯救世界的道理?風淩子寧願相信“魔”是想收服四靈神獸征服世界,那才像是“魔”應該做的事情。


    可是,如果“魔”真是這麽想的,他又該如何抉擇呢?


    依著“魔”如今霸道蠻橫的作風,等他征服了天下之後,又豈會有那些朝秦暮楚的名門正派的活路?


    他不想變壞,不想跟著“魔”一條路走到黑,可他更不想當一個死去的好人。


    “如果有人能夠與“魔”對抗就好了……”


    他曾寄希望於令狐月的身上,畢竟這麽多年了,她是第一個能逼迫“魔”讓步的人。隻可惜“兩心知”一下,令狐月也翻不起什麽風浪了。即便他再不願意與“魔”為伍,但對於“魔”的手段,他還是非常相信的。


    風淩子收迴了思緒,又是微微歎了口氣。症結又迴到了力量這裏,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他沒有說“不”的權力。


    他想做個好人,可是現實卻是他隻能變壞。最多,也隻是個看起來像是好人的壞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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