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的片段大多是散亂而無序的。施術者能做的,最多也就是設計一個框架,具體如何發展,除了看事件本身的設定,更多的還是依據受術者的行動而定。


    剛才的柯望一直都在看戲,既沒有插入到白袍軍對北魏鮮卑的戰鬥之中,也沒有出手解救被天譴逼死的白袍軍將士。可以說,就是一個吃瓜群眾。所以自然是不會對幻境的劇情走向產生改變。


    當場景再度變幻,出現在柯望眼前的卻是一片繁華的城市景象。


    這次柯望吸取了教訓,主動走入了城市之中。他不止是想知道胡大元讓他進入幻境的目的所在,更想找到陣眼,然後出去。外邊兒的情況雖然算不上十萬火急,可也不是那麽樂觀。他沒有時間再去浪費了!


    可以看得出來,胡大元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不隻是城市建模有模有樣,就連那些走在大街上的路人也是惟妙惟肖。若不是柯望時刻提醒自己身在幻境,一時間還真會分不清現實與虛幻。


    當然,這些路人的古裝打扮與看著就有些年頭的城市風景,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柯望,此地並非真實。


    根據這些路人的裝扮口音,以及城頭上飄揚的“唐”字大旗和城市規模,柯望可以確定他身處在大唐年間西北的某座城市,隻是不知道現在是誰人當皇帝?而這座城市又是何處?


    “帝傳三世,武代李興。天意難測,天意難測啊……”


    恍惚間,柯望的耳邊傳來了一聲輕若蚊蠅的呢喃。原本在嘈雜的市井環境中,是難以分辨出來的,可不知為何,柯望卻聽得很清楚,就好像有人趴在他耳旁低語一般。


    “是誰在說話?”


    柯望嚇了一跳,連忙大喊著轉頭向四方張望。


    就在柯望大喊之時,四周的路人全部轉入靜止狀態,並且還有這個空間還隱隱有崩壞重組的趨勢。


    幻境就好像是人睡著的時候做的一個清醒夢,但與清醒夢不同的是,幻境的主導權並不在做夢者的手中。當做夢者想要反抗的時候,幻境會自主編織接下去的劇情,最常見的表現方式便是世界重組。


    柯望自然是不希望幻境被修正的,這一次他被丟在了城市之中,已經算是很好了。要是像上兩次那樣,又是被丟在戰場上,又是被大水淹的,或者其他更糟糕的環境之中,那就坐蠟了!


    柯望驚慌失措地想要彌補,卻又不知道該怎麽去做。柯望的師門對於幻境的研究並不擅長,主要是因為他那個不靠譜的祖師爺一直都看不起這些幻術,稱之“都是些弱者的障眼法”。所以即便《祖師手劄》中記錄了很多柯望祖師爺在年輕時候通過曆練獲得的法術,但其中的幻術記載卻少之又少,僅剩的幾個跟幻術搭邊的法術,還是因為太有名氣,且傳人不肖,幾近失傳,柯望祖師爺不忍它們埋沒,這才保留了下來。“黃粱一夢”就是這麽來的。


    在這樣的教育之下,柯望自然也是不太會幻術的。哪怕他下山之後經曆了好幾次幻境襲擊,也是不夠看的。畢竟這種事情可沒法兒“久病成良醫”,他也沒處兒去尋反製的方法。龍虎山正一道倒是有這樣的法術,但這是他們吃飯的本事,他又不是他們的人,人家憑什麽教給他?


    就在柯望手足無措之時,這個空間的崩壞忽然停止了,並且就像是倒帶一樣,周圍的景物路人也迅速恢複到了原本的模樣,隻是還保持著靜止的狀態。


    柯望咽了口唾沫,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不過他可不敢再輕舉妄動了,誰知道這個幻陣是怎麽設計的?在沒找到陣眼之前,他還是老實呆著比較好。


    “真作假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那個柯望一開始聽到的聲音再次於柯望的耳邊響起,卻是猶如平地驚雷,讓柯望嚇出了一身冷汗。


    “誰……在……說話……”


    柯望不敢再像上次那樣貿然大喊,破壞劇情,隻能艱難地轉動腦袋,尋找這個聲音的出處。


    這個聲音的主人也沒有要躲藏的意思,在柯望找到他之前,便主動現身了。


    隻見在靜止的人群之中,一位鶴發童顏的青袍道人隔著一條街向柯望遠遠的打了個稽首。


    “福生無量天尊!這位道友請了!”


    柯望有點發懵,不過當初在山上那麽多年修習的道家教育卻沒有丟下,下意識的也打了個稽首,鞠躬還禮。


    “這位道友,同請。不知道友如何稱唿?”


    青袍道人笑了笑,並沒有直接迴答柯望的提問,而是袖袍一展,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道友隨貧道至貧道道觀一行。”


    這青袍道人出現得太過詭異,柯望本不想隨其同去。不過轉念一想,他不通幻術,對於尋找幻陣核心一籌莫展,跟著這青袍道人,沒準能得到什麽意外線索。反正都是幻象,他也不會受到傷害,沒有什麽好怕的,跟著去了也無妨。


    當柯望抬腳邁出一步之後,街上的路人又恢複了之前的狀態,人聲鼎沸,川流不息。若非之前詭異的靜止與崩壞,誰又能認為他們不是真實的呢?


    青袍道人領著柯望進入了他的道觀……說是道觀,卻著實是寒酸得緊,就一間小破屋,一個供奉三清的神龕,連張矮桌都沒有。而且神龕年久失修,神像的漆都掉光了,真是罪過,罪過!


    柯望撇了撇嘴,雖然明知道這些不過是幻象而已,但對這青袍道人混得如此淒慘還是有些鄙夷。


    既然知道胡大元的幻境走的是真實曆史的路線,那這裏的一切必然是還原了曆史的原貌。


    道家講究的是天人合一,對於物質與享受並不怎麽看重,可除了苦修一脈,誰又會故意虧待自己?


    這青袍道人身負強大的靈力氣場,必然是在史冊上留了姓名的大修,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那些苦修的老古董,顯然他混得那麽慘,隻是因為懶得改變而已!


    唉……修真者活得太久,時間長了什麽奇葩都有,柯望見的多了,自然是見怪不怪。畢竟這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他也不好當麵說什麽。


    也不知道青袍道人是否故意,道觀內剛好有兩個蒲團。柯望與青袍道人一人一個坐定之後,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青袍道人是在等柯望提問,而柯望則是問題太多,不知該先問什麽才好。


    過了一會兒,柯望終於理清了思緒,又問出了與剛才同樣的問題。


    “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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