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一凡和劉慧一同從天龍茶館裏出來時,天上正下著小雨。分手前,淩一凡提醒劉慧說,路上小心點。劉慧見天上下著雨就勸淩一凡和自己一起打的走,但是淩一凡沒同意。一是他覺得自己的住處和劉慧的家正好是相反的方向,二是他喜歡在下著小雨的晚上光著頭走走,找找在細雨中獨自行走在還不太熟悉的街道上那種新鮮的感覺,特別是在離家千裏之外的他鄉異地。更重要的是自己要借此機會想想剛才劉慧對自己說起的事兒,對於這件事,淩一凡因為一時沒有拿定主意,因此,剛才在茶館,他沒去正麵迴答劉慧。他記得當初宏仔也曾如此盛情地邀請過自己,可那時,自己還算得上春風得意,因而,自己對他的竭力邀請並沒有去考慮。盡管後來,宏仔在自己決定下海的時候也再一次邀請過自己去他的公司裏工作,可淩一凡覺得以自己的個性和宏仔的做事風格,兩個人在一起做好朋友還可以,但真正在一起共事,特別是在他那樣的小型民營企業裏,那就可能有些不太合適。對於新職業的選擇,淩一凡在做出到浙江謀生存和發展機會之前,也曾認真地考慮和比較過,可現在不同過去了,自己現如今已是一個外來的打工仔。淩一凡覺得從自己目前所處的環境來看,劉慧的超越公司比博文公司對自己更有吸引力些。

    淩一凡在秋夜的小雨中,一邊走一邊思考著,緩步向自己的住處走去。快走到公寓時,他看到了樓道口有一個女人站在昏黃的燈光下。好像是夏玫,淩一凡心裏一緊,她怎麽這時候來了?帶著疑問他不由得加快了步子。越走越近,那個身影就越像夏玫,她雙手環抱在胸前,似乎很冷的樣子。是的,應該是她。淩一凡在心裏做著判斷。

    “玫子。”淩一凡還沒走到跟前就先喊了起來,他沒想到連平時自己不願多喊的稱唿,竟然此時一下子脫口而出。

    正低著頭的身影聽到有人喊自己,連忙抬起頭來朝淩一凡望來,淩一凡發現那個身影正是夏玫。“玫子,你怎麽會在這兒?是在等我嗎?”淩一凡問道。夏玫點點頭,還沒有說話,眼淚已經流了出來。

    “到底發生了什麽?快去我屋子裏暖和暖和,要不然你會生病的。”淩一凡輕輕握著她的手說。

    淩一凡的住處是在他當上公司副總之後由公司專門幫他租的,就他一個人居住。這件事是夏玫親自辦的,她曾來這房子裏看過,可是等淩一凡搬進來之後,她卻沒有再進來過。淩一凡把夏玫領進了屋內,趕緊倒了一杯熱開水給她,他還擰了把熱毛巾讓她擦擦臉。淩一凡猛然發現夏玫的左臉上不僅有傷,而且還有幾道紅紅的手指印。他立即明白了,柔聲地問她:“你臉上的傷是他打的吧?”

    夏玫聽到淩一凡的問話,一下子抽泣了起來。

    “他為什麽要這樣狠毒地打你?”

    夏玫隻是低頭抽泣,一句話也不說話。

    “你怎麽不說話啊?告訴我他到底是為什麽老打你?上次我就看到你的臉上有傷。你怎麽不說出來啊?”淩一凡有些著急地催道。

    “陶金寶,他,他不是個男人,他變態!我恨他!”夏玫終於哭喊了出來。

    聽到從夏玫嘴裏說出來的話,淩一凡嚇了一跳。

    “你別著急,先喝口熱水暖和一下再慢慢說。”淩一凡安慰道。

    夏玫喝了幾口熱水後才情緒平靜了一些。“在別人看來,我好像生活的很好,其實那是表麵上的。沒有人真正了解我心裏的苦處,我是一個不幸的女人。”夏玫流著淚說。

    “也許你會對我和陶金寶之間有著那麽大的年齡差距覺得好奇,其實,我嫁給他並不是自願的。我小的時候家裏很窮,父母身體都不太好,他們幾乎每天都在熬藥,可以說我是聞著中藥味長大的。陶金寶原先和我家是鄰居,比我父母小幾歲,和我父母的關係也較好。他很小就跟在他父親後麵學做生意,十幾歲時就一個人獨立支撐了一個小店麵,經營茶葉。因為人勤快,能吃苦,所以他的生意做的也越來越好。我記得,他那時常到我家串門,有時還幫著我生病的父母親做點重活,後來,他搬家了,但他還是經常來,有時臨走時還留下一些錢。我那時候還小,不懂事,每次見到他還喊他叔叔。”

    “陶金寶原先的老婆叫什麽名兒,我已經記不得了。和陶金寶結婚好幾年都沒有生孩子,聽說她活著的時候隻是剛結婚的頭兩年和陶金寶過得還算好,後來就吵個不歇,最後在家裏懸梁自盡了。陶金寶的老婆死後,他到我家的次數更多了,常常用一種說不清的眼光看我姐姐,可我姐姐對他卻總是躲得遠遠的,有時知道他來了就連家也不迴了,才開始我不知道她為什麽這樣對陶金寶,到後來還是聽鄰居說,陶金寶想娶我姐姐,但我姐姐不願意。我聽說後,一點也不相信,有天晚上在幫媽媽洗碗時我問媽媽這事是不是真,媽媽證實了這個事。她還告訴我,陶金寶已向我家提過親,但我姐姐死活也不願意,正在為這事發愁呢,媽媽說著說著竟然流淚了。我猜想姐姐不喜歡陶金寶,一個是年齡上的差別,一個是陶金寶的長相也不好看。我姐姐長得太好看了,就像別人說的,要是嫁給了陶金寶那就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後來,為了躲避陶金寶,姐姐在一天晚上收拾了衣物,流著淚悄悄地和她相好的男朋友私奔了。”

    “我姐姐離家出走後,我父母的病情一下加重了許多,愛麵子的父親經不住打擊,徹底病倒了,半年後他就離開人世。父親的去世對我母親來說,簡直就是閻王發出的索命通知,本來就弱不禁風,形如枯蒿的她,終於也沒能跨過那年的年關,追隨我父親去了。”

    “本來我認為,我姐姐離家出走了,陶金寶也就沒了念頭了,可是真沒有想到,他竟然又盯上了我。”夏玫說到這時,禁不住又嗚咽起來。”

    她用淩一凡遞過來的熱毛巾擦了一下眼淚又接著說道:“那天晚上,知道自己已經來日不多的媽媽把我喊到眼前,斷斷續續說出了一個我怎麽也沒有想到的事情。‘讓我嫁陶金寶?天啦?這不會是真的吧?’我一下子哭了起來,並大叫不願意。‘媽媽我還小啊,我還想上學呢,你怎麽讓我去嫁人啊?你太狠心了!’我想掙脫她的手,可是媽媽卻用她那那瘦若雞爪的手死死地拉著我,不斷地哀求著我。”

    “媽媽說出了讓她做出這個決定的重要原因,就是她和爸爸為了治病,已經向陶金寶借了很大一筆錢,無法還清。她還對我說陶金寶已答應,再過幾年才和我結婚,我要是還想上學,他還願意出錢。”

    “媽媽說,你要是不答應,我和你死去的爸爸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的,她見我還不願意,就要下床來給我磕頭,見到媽媽那樣,我實在不忍心了,隻好答應了下來。”

    “我就這樣為了父母能在九泉之下瞑目,為了償還父母欠下的借款,就違心地答應嫁給陶金寶。”

    “說句實在話,在我父母生病期間,陶金寶確實幫了很多忙,最後連他們火化、買骨灰盒的錢也是他出的。本來,我還挺感激他的,可是我沒有想到他居然無恥地打起了我的主意。”

    “父母相繼去世和姐姐的離家出走,加之我家本身就是從外鄉搬來的,在本地一個親戚也沒有,我幾乎失去了所有的生活來源。這時候的陶金寶就想讓我住到他家裏,我堅決不從,他見拗不過隻好經常過來看看我,送來糧油和其他日常生活用品。至於我繼續上學的事,他也沒有像當初在我媽媽跟前承諾的那樣,他反而給我在他的茶葉店裏安排了一份差事。為了生存,我別無選擇,隻好聽任了他的安排。從此,我就步入了社會,支撐著我那已經名存實亡的家。”

    “三年後,陶金寶終於忍不住了,露出了他本來的真麵目,開始逼著我和他結婚。我不想嫁給他,便想借口自己年齡還太小再拖拖。我找過鎮上的婦女幹部,但她們不管,幾句話就打發了我。我甚至也想過像我姐姐一樣離家出走,可是他對我看的很緊,他還專門找了個老婦人陪我一起生活。

    我知道再抗爭也沒有用了,隻好認命了,傷心地同意和他結婚。那年,我十九歲,他快五十歲。

    和陶金寶結婚的前幾年,他對我還算不錯。沒想到我在生下女兒妮妮後,他就對我了換一副麵孔,整天兇神惡煞般地對待著我和女兒,因為他覺得我沒有能給他生個兒子延續香火。

    夏玫又喝了一大口淩一凡添加的熱水接著說道:“女兒剛滿周歲,他就要我再給他生一個兒子,不然他就和我離婚,把我趕出家門,一分錢也給我們娘兒倆。”

    “沒想到不久後,他在一次外出送貨的途中受了傷,部位就在大腿根部,當時他的性功能也幾乎喪失了。這對陶金寶來說,無疑是讓他去死。他就曾經躺在病床上對我說,如果沒有性功能,生還不如死。”

    “陶金寶受傷後,好長一段時間都無心照顧生意,整天倦縮在房間裏。說真的,那時我好同情他,並時常勸導他,希望他能開心些,畢竟是自己的丈夫。後來,他就一邊打點生意一邊四處求醫。在他喪失性功能的日子裏,他慢慢開始變態了,雖然已無法像一個正常的男人,但他還是不死心。每天晚上一上床就在我身上亂摳亂掐,弄的我身上到處是傷,我要是稍微不從,他就用皮帶和竹節抽我,有時連我的例假來了也不放過。我覺得自己實在忍受不了了,我向他過離婚,但他又不同意。說真的,我想過離婚也想過要殺了他,可是一想到可憐的女兒妮妮,我隻好忍受著。”

    “後來,他總算治好了自己的毛病,可是能力已經大不如從前,也失去生育能力。治好了病後他並沒忘記對我的折磨,他不僅摧殘我的身體,還經常從外麵找發廊裏的賣淫女迴來當著我的麵親熱。他說這是對我姐姐逃走的懲罰,還說我是用來還債的,因為我姐姐欠他的,我家也欠他的。”

    “陶金寶善於做表麵工作,有別人在時,他裝做對我很好的樣子,可是背地裏卻又是另外一副麵孔。最近,他又和另外的兩個女人好上了,經常晚上不迴家,更難得在家裏吃一次飯。今天晚上在一起吃飯時,我勸他要注意身體,不要再經常性地晚上不迴家了,他說不要我管他的事,他還說我其實在心裏是希望他早點去死。我剛想辯解幾句,沒料到他居然會用手中的筷子朝我的臉上戳來。他還覺得不解恨似的又走過來抽了我一耳光,然後出門混去了。”

    “我遇到了這樣一個人,你說我該怎麽辦?”夏玫一口氣把自己的身世以及和陶金寶生活在一起的不幸生活說了出來。她含著淚對淩一凡說,“我也沒有親人在身邊,也沒其他的朋友,隻有來向你說了。”

    聽著夏玫的一番哭訴,淩一凡的心受到了極大的震動,他萬萬沒有想到嬌柔美麗的夏玫會有著這樣不幸的身世。他為她不幸的遭遇感到同情和心痛,也禁不住流了淚。

    淩一凡用愛憐的眼光看著夏玫,但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去勸說她,隻是默默地坐著低著頭抽煙。他認為她早應該像她所說的去離婚,即使帶著孩子過著清貧的日子也比現在的這種生活強,可是這話淩一凡又覺得不能從自己的嘴裏說出來。

    述說完自己的不幸遭遇,夏玫的雙眼已經哭的通紅,她看到了桌上有一瓶打開的幹紅,便一把抓過來仰頭喝了起來。淩一凡知道她不能喝酒,他想阻止都不行,裝有大半瓶幹紅的瓶子很快就見了底。

    淩一凡看著夏玫痛苦的樣子,他知道自己也不能老是坐著不說話,如果不勸勸她也似乎有悖情理,畢竟她是特意跑過向自己傾訴的,但他也明白自己隻有勸說幾句再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玫子,你覺得和他一點交流的機會也沒有啦?”淩一凡想了想問道。

    “交流?我們在家有時連一句話也不說,要麽說起來就吵就打,他罵我是喪門星。”夏玫低著頭幽幽咽咽地說。

    可能是喝下去的那大半瓶幹紅的酒勁上來了,夏玫的臉色變得緋紅,說話的感覺也好像醉迷迷的,看淩一凡的眼神也變得熱辣辣的。淩一凡心裏發緊,他不知道此時自己應該怎麽辦,但他認為,至少現在不能就趕她迴到那個一點溫暖也沒有的家裏去。

    “一凡,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卑賤好可憐是吧?”

    “不是,絕對不是,夏玫。”淩一凡忽然覺得此時稱唿她夏玫比玫子更貼切些。“我絕對沒有你說的那種意思。”

    “夏玫?你為什麽不叫我玫子,你知道我喜歡聽你那樣叫我的。叫我玫子,叫我呀!”夏玫瞪著紅紅的大眼睛十分激動地對淩一凡嚷著。

    “好好好,我喊。玫子。”淩一凡真怕別人聽到夏玫的嚷嚷聲,隻好小聲地喊著。

    “不行,你要大聲的喊我。快點,我想聽。”夏玫望著淩一凡說,“我求你了,一凡。”

    淩一凡知道躲不過去,隻好大著聲音喊了一句:“玫子。”

    “一凡,聽到你這樣喊,我真高興。你要是能天天這樣叫我該有多好啊。你說可能嗎?一凡。”

    淩一凡還沒有想好怎麽迴答時,夏玫已自己解釋了,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為什麽這樣問你呢,我真傻!對不對?一凡。你會喜歡像我這樣的卑賤的人嗎?夏玫邊說邊站起來朝淩一凡走近。淩一凡想躲開,但他看到夏玫走路有些踉蹌,生怕她摔倒,就伸手去扶她。沒想到夏玫卻順勢靠在他的懷中,沒等他反應過來,她已開始熱烈地吻著淩一凡的臉和唇。

    一場頭暈目眩的熱吻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淩一凡感覺懷中的夏玫身子隨著親吻在慢慢變柔軟並向下滑,他知道這是一種特殊需求時的表達方式。雖然淩一凡也很激動,但是他還算清醒,他的心裏猶豫不安,覺得自己不應該和她越過朋友的關係,不然就是在傷害她。他想推開她,但是又覺得自己的雙手一點力氣也沒有,在她渴求的眼神和熱吻中也漸漸支持不住了。作為快一年沒有過性生活的正常男人,淩一凡實在無法抵擋懷中那嬌柔可愛的女人呢喃聲,他覺得那是一種自己無法拒絕的誘惑。

    瘋狂的舉動,在初秋的深夜終於發生了。淩一凡和夏玫都快樂地呻吟聲,如同是正在演唱著的男女聲二重唱。

    午夜時分,夏玫說自己該迴去了,她擁抱著淩一凡舍不得離開。臨走之前,她又深情地吻著淩一凡,並輕聲地對他說今晚自己最快樂、最幸福,自己會一輩子記住的。

    淩一凡本來想將她送到小區門外,並幫她打車,可是她怕被熟悉的人看到了,堅決不同意,他隻好把她送到了樓下,目送著她離去。

    躺在床上的淩一凡覺得剛才似乎隻是一場夢,一場精彩的豔夢。可是枕頭還留有她烏黑的長發,被子裏還留有她淡淡的體香,自己胳膊上那一圈美麗的牙印,都明明白白地證明了剛才不是在做夢,而是真真切切地發生過的事。

    淩一凡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千裏的異地他鄉發生了不應該發生的事情,他突然感到特別內疚,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家中的妻子和兒子,他甚至不敢想象,假如妻子也像自己剛才一樣和別人發生了婚外情,那自己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淩一凡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著這想著那,腦子裏亂糟糟的一片,一會出現夏玫快樂的樣子,一會又想起了她捋起衣物露出的那一身的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這一夜,他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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