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誌襄迴南洋了。

    享享坐在小娘的房裏學女紅,一針一針地繡著卻心不在焉。

    小娘葉氏看在眼裏,搖了搖頭。

    “享享,”小娘輕聲喚她,“享享?”

    享享心思恍惚,手下的針極慢地拉出絲線,渾然未覺小娘喚她。

    “享享,想什麽呢?”小娘在旁看了一會,忍不住伸出手搡了搡享享。

    “呀-”享享一聲驚叫,隻見手下的繡麵上立即染上了幾點豔似挑花的血色。

    “啊呀,不好。”小娘見狀心知自己魯莽,“快快,摁住。小梅,去拿藥箱來。”

    主仆一陣忙亂,享享坐著看著自己的繡布任憑小娘的擺布。繡麵上一對鴛鴦已經成形,自由地在水中嬉戲,在鴛鴦的上方方才那被繡針戳破手指滴的血竟然一如桃花豔麗得恰到好處。享享笑了,掙開小娘的包紮,把手指含到嘴裏狠下心咬破了些,順勢在那朵桃花邊再三二下勾勒了幾朵形狀神似的桃花。

    小娘不明地看著享享的動作,再看看享享手下的繡麵,呀,好一幅“桃花鴛鴦圖”,真應了“鳥語花香三月春,鴛鴦交頸雙雙飛”的意境。

    “享享?”小娘探詢地喚了聲,“你?”

    “小娘,”享享迴轉頭,淚水緩緩地沿著臉頰流淌而下。

    “你?怎麽,享享,很痛嗎?”小娘急了,見不得享享的眼淚,剛才那一針想是把享享戳得很痛了,“小娘不好!享享,都怪小娘!”小娘心裏不迭地後悔,自己真是沒事找事。

    享享的眼淚流得更兇,撲進小娘的胸前:“小娘,不是你,不是你。”漸漸語不成聲。

    “小娘,享享不知該怎麽樣才好!”享享說著,伸手拉住小娘的袖子小臉靠在小娘的手上,道:“小娘,享享知道不應該,可是,可是,”淚珠象是斷線的珍珠,撲索撲索而下。

    “享享,你慢慢說,你別哭。”小娘拍著享享的背,安慰道:“有什麽委屈告訴小娘,小娘來替你作主。”

    “小娘-”享享微微抬起了頭,求助似地望向小娘,兩眼裏盈滿淚水,“小娘,享享說與你聽,可你不可告之爹爹和哥哥,好嗎?”眼神裏透著企求。

    小娘心裏一緊,這小妮子往常性格樂天,一旦如此怕是遇到什麽難事了?可是,小丫頭一個又能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呢。

    隨之心裏一舒,便是有什麽大不了的事,也翻不了天去。

    笑著拍了拍享享的手,道:“來,享享,定了心說給小娘聽,小娘一定不告訴爹爹和你天重大哥。”

    享享猶豫著,說還是不說呢?“傻丫頭,”小娘攬過享享,“不信任小娘嗎?”

    “你知道不是的,享享隻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那你就想到什麽說什麽吧。”小娘安慰道。

    享享看了看小娘,小娘又對她點了點。享享下定了決心,咬了咬下嘴唇又抿了抿上嘴唇,隨後手伸進斜襟衣衫裏摸索著,再伸出來時握著個小拳頭裏顯然是有樣什麽東西,也不攤了開來,隻是抬了頭看小娘。

    “享享,你想給小娘看什麽東西,是吧?”小娘鼓勵著。

    享享又咬了咬下嘴唇,象是狠下了心似的,豁然打開小拳。。。

    小娘看向手掌裏躺著的物件,一下子心裏明了了。

    享享掌心裏躺著是一隻通體翠綠的碧玉戒指。哎,冤家啊。。。小娘想著剛才享享的表情,輕輕地歎了口氣。

    再看向那物件,小娘伸出手想取來看個仔細,享享見狀手向後縮了一縮,哀求道:“小娘?”

    “享享,這可是許少爺給你的?他可有對你說什麽?”小娘盯著享享問道。哎,這許少爺還真是嫌這沈府不夠亂,這不是添亂嘛,小娘心裏開始有點煩燥,卻不便表露怕嚇著還恍惚的享享。

    享享的手已經縮向自己胸前,看著自己手掌心裏的東西,道:

    “小娘,享享知道這樣子不對,享享也明白自己應該怎麽做,可是享享心裏真的很亂。”

    “享享啊,你明白該怎麽做就好。這戒指到底是怎麽迴事,能說給小娘聽嗎?”

    “嗯,”享享低下了頭輕聲應道,“可是,小娘聽了不要怪享享可好?也不要說道小哥哥,好嗎?”

    哎,這都已經護著了。小娘不易覺察地搖了搖頭。

    “嗯,小娘不怪。小娘什麽事都不知道,怎能怪東怪西呢,對吧!”

    “這戒指其實是小哥哥給享享的。”享享輕輕地說,“小娘你看,其實這戒指是有來緣的,它原是草編的哎。”說著,享享舉起戒指給小娘看。

    小娘湊前一看,果然,小小的碧玉戒指周身紋路形似一股股編繩,因為碧玉顏色合著這戒身的紋路還真象是草編的,但是小巧而精致,一看便知非是一般玉質。小娘詢問地看向享享。

    “這戒指原是享享和小哥哥小時扮家家時,小哥哥用草編了一隻給享享戴著玩的,可沒想前幾日小哥哥臨走前竟拿出了這隻碧玉製的草編戒指,說是特意請南洋巧匠精心打製的。”享享舔了舔嘴唇,潤了潤繼續說道:“小哥哥說,見戒指如見小哥哥本人,說是要享享就象小時扮家家一樣做他的小新娘。”

    說到這裏,享享抬起頭,探究地注意著小娘的反應。小娘勉強維持著笑意,對享享點了點頭表示自己聽著。

    享享知道隻能繼續說下去了,此刻便已不能說停就停下來,又緊張地咬了咬嘴唇,說道:“小娘,其實享享知道小哥哥這樣做不對,也知道享享是定了親的人不能接受這樣的物件,可是。。。”

    小娘坐著,聽著享享的敘述腦子裏一片清明,這享享是喜歡上許家少爺了。是啊,這許少爺顯然比羅少爺會討享享喜歡,兩人又是從小就走得如此親近。羅家少爺雖然也是儀表堂堂,可是卻不懂如何取悅享享,在享享麵前又顯得老實橫秋的讓享享象是見到自家大哥一樣不敢隨意玩笑親近,雖然也同許少爺一般的對享享多加嗬護,想想還確實不如許少爺那樣隨意表露,難怪享享感受會有不同。

    哎,怕是羅少爺做夢都不會想到這許少爺竟然大膽到明知享享已然定了親還不顧前後不顧禮數,竟然把這一枚戒指先行送了享享。哎,真正是冤家啊!老爺要是知道了。。。哎,不想不想,先瞞了老爺把享享這邊處理好了再說。

    小娘的心思轉念之間,享享也發覺了她的異樣,打住了說話。

    “小娘,”享享有點心怯,自己不知道說與小娘聽了是對還是不對。

    小娘還陷在沉思之中,自己該如何和享享說才好呢?哎,自己要是享享的親娘就好了!小娘感覺到力不從心,自己現在的一言一語都可能影響享享的想法,如何才能讓享享明白事理而又不傷她的心呢?看她剛才梨花帶雨的樣子,想是自己也是心裏煩亂了好些天才實在裝不下了的。

    哎,這自古世間無論男女無論少幼,怎都為一個“情”字而亂,為一個“情”字而惑啊!這可如何是好?如何兩全?

    小娘此刻的心裏卻是比享享更煩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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