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在地球另一端的海洋上,一支三艘船隻組成的船隊,在數丈高的海浪中艱難的航行。


    船上所有人都動員了起來,在陳永和的指揮下操縱著腳下的船隻。


    所有人腰上都拴著一根繩子,以免被掀下船。


    在這種環境,掉下船就意味著屍骨無存。


    海水冰冷刺骨,卻沒有一個人喊冷,所有人都全神貫注的完成自己的任務,與風浪做鬥爭。


    陳永和用繩子將自己捆在船舵上,扯著嘶啞的嗓子呐喊著下達一條又一條命令。


    不知道過了多久,風浪終於過去,海麵平靜了下來。


    但所謂的平靜,也隻是相對而言。


    海浪依然有五六尺高,稍有不慎就是船毀人亡。


    不過對於這群劫後餘生的船員來說,完全可以稱得上是風平浪靜了。


    陳永和卻顧不上休息,大聲喊道:


    “馬上清點人員和物資,看看有多少損失。”


    “聯係另外兩艘船,確定他們的情況。”


    大家也知道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拖著疲憊的身軀開始統計。


    很快就有了結果。


    物資倒是沒有損失,船體也沒有什麽大的損傷。


    但有兩個人永遠離開了大家。


    一個人繩子斷裂被甩進了海裏,一個人頭部撞在柱子上,被活活撞死了。


    兩個人的折損,讓大家的情緒有些低落。


    很多人開始後悔,為什麽要出來冒險?


    事實上,陳永和也有點後悔。


    不過他不是後悔出來冒險,而是覺得太莽撞了。


    第一次冒險,不應該走這麽遠。


    他們從朝鮮王國出發,先是去了苦葉島,再去了蝦夷。


    在那裏得到了鯨海(日本海)之王鬆下純太郎的幫助,並拿到了極北海域的部分海圖。


    之後他們從蝦夷出發,順著北部的島鏈到達了傳說中的流鬼國(堪察加半島)。


    在這裏休整了一些時日,並打聽清楚了周圍的環境。


    得知北方天氣寒冷他們決定轉向,從流鬼國往東探索。


    一開始運氣很好,時不時的就能碰到一座礁石島嶼什麽的。


    每隔幾百裏,都能有一座大型島嶼,上麵有動植物果腹,最關鍵的是有淡水。


    有些島嶼上甚至還有人居住。


    這讓陳永和他們大受鼓舞,很顯然這是一條島鏈,順著島鏈往前走很可能會有大收獲。


    然後他們很快就遭遇了第一次打擊。


    大風暴來了,風浪大的似乎要把船狠狠的拍進海底。


    還好,當時他們正在一座島嶼上休整,幸運的避過了風浪。


    當時他們還沒當迴事兒,以為就是一場罕見的風暴而已。


    等風浪平息,就繼續出發了。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情況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這裏的風暴太頻繁,風浪也太大了。


    而且越往深處走風浪就越大,平常的日子都能有三五尺的風浪。


    如果不是時不時出現的島嶼,以及在這些島嶼上生存的人類,他們早就退迴去了。


    這些島嶼上土著,靠著狹小的木舟都敢出海捕魚,去別的島嶼進行交流。


    他們有三艘大船,有經驗豐富的水手,憑什麽不敢前進?


    就是靠著這股不服輸的勁頭,他們咬牙前行。


    一路上走走停停,幾個月時間就這麽過去了。


    期間不知道多少次偏航,陳永和他們靠著豐富的經驗,又一次次的找迴方向。


    有二十四名同伴,因為種種原因死亡。


    他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具體有多遠,更不知道前方等待著他們的是什麽。


    人的韌性也是有極限的,尤其是在前途未知的情況下。


    更何況,就算找到了新大陸又能如何?


    沿途風暴如此洶湧,他們還能迴去嗎?


    越來越多的人打起了退堂鼓。


    陳永和又是利誘、又是威脅,用盡了辦法才將大家安撫下來。


    但隨著又有兩名同伴死亡,這股情緒終於爆發了。


    就在他們度過風浪後的第二天,半數船員找了過來。


    大家沒有鬧,也沒有爭吵,隻是這麽靜靜的看著他。


    陳永和卻知道,是時候給大家一個交代了。


    不過都走到這裏了,就這麽返迴他心有不甘。


    於是就做了最後的努力:“七天,如果七天後還沒有發現,咱們就返航。”


    畢竟當了這麽久的船長,還是有一定威信的,見他給出了準確時間,大家也沒有再鬧。


    一天……兩天……三天……


    依然沒有任何發現,傳說中的海岸線也沒有出現。


    大家都已經做好了返航的準備。


    然而陳永和看著手中的海圖,以及上麵新標注的島嶼大笑起來。


    笑聲引來了不少人圍觀,大家都擔憂的看著他。


    莫非壓力太大,將自己逼瘋了?


    大家都擔心不已。


    陳永和無視大家擔憂的目光,舉起手中的海圖,大聲說道:


    “兄弟們,你們看這裏……有沒有發現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眾人都疑惑的看去,卻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其中一個人撓了撓頭,不確定的道:


    “這裏島嶼似乎變多了……挨的也很近。”


    “砰。”陳永和一拍桌子,大聲說道:


    “對,就是變多了,以前三四百裏,五六百裏才有一座島嶼。”


    “可是最近幾天,幾十裏就有一個島嶼,百裏範圍就有一座能供人生活的島嶼。”


    “這說明什麽?說明前方就有一座島嶼群。”


    “想想南洋的環境,島嶼群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我們離大陸不遠了。”


    然而,他很快就發現,大家並沒有因此而高興,反而變得憂心忡忡起來。


    略微一想就知道原因了。


    大家以為他故意找借口不想迴去,更怕他反悔不願意遵守約定。


    他心下苦笑,再次強調。


    七天後,如果大家不同意繼續前行,就準時返航。


    如此,大家才算放下心來。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島嶼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走出幾十裏就有一座島嶼,而且還是比較大的那種。


    風浪也越來越小了。


    這下就算反應再遲鈍的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麽。


    隻有靠近大片陸地的地方,海麵才會比較平靜。


    現在的情況意味著,他們至少靠近了一座大型島嶼群。


    這個結果,讓所有人都精神大振。


    莫非真的找到了陸地?


    不說新大陸,就算是南洋那樣的島嶼群,也是一個巨大的收獲啊。


    陳永和抓住機會,遊說眾人繼續往前走。


    “都走到這裏了,就此返迴你們甘心嗎?如何向死去的兄弟們交代?”


    “現在島嶼變多,風浪變小……何不趁機再往前探索一番。”


    “不論前方是什麽,對自己,對死去的人,都是一個交代。”


    總之,這番話確實說動了大家,繼續前行。


    半個月後的一天,風平浪靜。


    陳永和正躲在船艙睡覺,忽然被一陣吵鬧聲吵醒:


    “快看……快看……那邊……那邊……陸地……”


    陳永和眼睛都沒來得及睜開,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奪門而出。


    來到甲板上,發現這裏已經站滿了激動的人群。


    他順著大家的目光看去,隻見一道無邊無際的海岸線出現在前方。


    ——


    洛陽碼頭,一支船隊緩緩靠岸。


    朱棣、徐妙雲、徐允恭、道衍等人魚貫而下。


    早已等待多時的朱雄英、陳景恪和朱高熾上前迎接。


    雙方見過禮之後,趁著朱棣和朱雄英叔侄敘舊,陳景恪走到徐允恭麵前,重重一拳砸在他肩膀上。


    “你個混賬,終於舍得迴來了。”


    朱雄英扭頭說道:“把我那一拳也錘迴來,揍狠一點。”


    正忐忑不安的徐允恭心中一鬆,激動的道:


    “我……對不……”


    他剛開口,陳景恪就再次重重一拳砸在他肩膀上:


    “這是太子讓打的,別怪我。”


    同時也把他道歉的話砸了迴去。


    徐允恭自然知道是什麽意思,把到嘴邊的話換成了:


    “好好好,你打擊報複,這個一拳我記下了。”


    陳景恪冷笑一聲,故作不屑的道:“就你?嗬……”


    旁邊的徐妙雲見此,也放下了擔憂。


    作為親姐姐,她知道當初發生了什麽,也知道這些天自己弟弟一直在擔心什麽。


    換成是別人,她肯定會勸徐允恭,做不了朋友就不做,誰稀罕。


    作為魏國公長女、燕王妃、未來皇後的姐姐,她是有資格說這個話的。


    然而,對麵那倆人是例外。


    一個是太子,未來的皇帝;一個是大明的掌舵人。


    她引以為傲的身份,在這倆人麵前都不起作用。


    關鍵是,和這倆人關係處不好,未來……堪憂啊。


    一路上她也在想辦法,如何化解之前的不愉快。


    隻是任她再聰明,也有點束手無策。


    不過還好,太子和陳伴讀寬宏大量,事情就這樣輕輕揭過了。


    對這個結果,她自然非常開心。


    簡單的寒暄過後,眾人就登上馬車前往內城。


    路上,徐允恭給陳景恪講了一下白英的事情:


    “白郎中勘察之後認為,官廳山適合修建水庫,不過工程量會非常大。”


    “具體如何修,還需要進一步勘探。”


    “他說一切順利,三四個月後就能有結果。”


    陳景恪點點頭,對於這個結果他毫不意外。


    官廳山峽適合修水庫,這是前世老一輩驗證過的事情。


    上一世建國後,國家就是通過修建官廳山水庫,解決了北平下遊洪澇問題。


    至於工程量大,也在意料之中。


    上一世用了五年才完成一期工程,後續又修了幾次,才徹底完工。


    但也隻是工程量大,技術難度其實並不高。


    前世修這個水庫的時候,國家一窮二白,也沒有什麽大型機械設備。


    全靠百姓肩扛手挑修起來的。


    這一世也可以采用相似的辦法。


    陳景恪已經有了初步的打算,就奔著十年工期去修。


    從草原、東北、嶺南等地,遷徙幾萬戶蠻夷百姓過來,再遷徙幾萬戶漢人百姓。


    每家出一個青壯修河堤賺錢,剩下的人分配土地,或者去做生意之類的。


    糧食的問題很好解決,直接從南洋運送,足夠保證大家的溫飽。


    至於為啥不用奴隸……他有更深層次的計劃。


    修水庫的過程,就是最好的族群融合過程。


    大家一起生活一起工作十年,等水庫修好就再無漢蠻之分,都是漢人都是明人。


    而且水庫是他們修好的,對本地自然而然的也就會產生感情,能更好的融入當地。


    至於十年工期會不會拖累朝廷。


    陳景恪找人計算過,影響有,但不大。


    以大明今時今日的國力,還不至於被一個水庫給拖垮了。


    ——


    徐允恭並沒有直接去接管神機營,數年沒有迴家,他有太多的事情要處理。


    朱標直接給他放了兩個月的長假,讓他好好休息休息。


    不過他可一點都閑不著,作為徐家繼承人,他有太多交際要做。


    在這期間要把所有的親朋好友、盟友之類的,全都轉一遍。


    還有一些前來拜訪的人,也看視情況進行接待。


    總之,前腳到家,後腳就陷入了人情世故之中。


    陳景恪也沒閑著,天竺戰略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是很麻煩的。


    太多的事情要提前規劃。


    陳景恪作為計劃的製定人,事事都要參與進來。


    而且通過這件事情,陳景恪對朱棣的性格,有了更深的了解。


    妥妥的一莽夫,滿腦子全是打仗。


    問他如何治理地方,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最後幹脆一推二五六:“我隻負責打仗,治國的事情就交給高熾了。”


    “有姚廣孝輔佐,他肯定能做好的。”


    聞言,眾人都啼笑皆非。


    隻有朱雄英,總感覺哪裏不對,但又說不上來。


    朱棣當甩手掌櫃,事情就落到了陳景恪和姚廣孝頭上。


    整個計劃,差不多就是他們兩個商量著訂的。


    不過在說天竺計劃之前,陳景恪先給姚廣孝講了帝國計劃。


    講了西域、安西、天竺的總體計劃。


    “秦晉燕三國呈夾角之勢,將整個安西包裹起來,然後慢慢的消化……”


    “從此華夏再也不用擔心陸地上的外敵……”


    聽完之後,姚廣孝震驚的一度失語。


    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說道:“陳伴讀目光之高遠,讓貧僧心服口服……”


    “您放心,我一定會輔佐世子治理好天竺,並幫助朝廷完成帝國計劃。”


    陳景恪很是滿意他的表態,點點頭轉而說起了具體計劃:


    “以燕王府的實力,打下天竺沒有任何困難,問題是之後如何治理。”


    姚廣孝問道:“不知您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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