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興奮的說道:“據錦衣衛的調查,已經有上千名豪商來到洛陽,其中海商就占了一半。”


    “看來這次的鍾表,能賣一個好價錢啊。”


    朱標也不禁點頭同意,第一批鍾表他依然準備采用拍賣的方式。


    有錢人越多,賣出來的價格就越高,這次朝廷又能大賺一筆了。


    雖說現在朝廷不缺錢,可也沒誰嫌錢多不是。


    陳景恪卻提出了新的建議:“我以為,這次最好不要用拍賣的方式。”


    朱雄英驚訝的問道:“哦,為何?”


    朱標也好奇的看了過來。


    陳景恪解釋道:“鍾表與玻璃不同,玻璃有技術壁壘,不懂理科的人很難造出高品質的玻璃。”


    “所以朝廷可以壟斷高品質玻璃貿易,維持一個極高的價格。”


    “可是鍾表不同,它太容易仿製了,很快就會泛濫。”


    泛濫有點誇張,但這玩意兒沒有技術壁壘,製造成本又不高,確實配不上它的高價值。


    除非炒作品牌。


    同樣廠子出來的東西,就因為貼的牌不一樣,價格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可現在炒作品牌,還是算了吧。


    錦衣衛的屠刀都攔不住貼牌仿冒貨,正如私鑄同樣無法徹底禁絕一個道理。


    即便是現在,依然有人在私鑄銅幣。


    而且因為大航海時代到來,那些私鑄銅幣的人,將鑄幣地點放在了海外。


    查都沒辦法查。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辦法炒作品牌,但眼下很明顯不是合適的時機。


    朱雄英更加疑惑:“我知道容易仿製,所以咱們才要在短時間內盡可能多的出貨啊。”


    “趁現在大家不知道鍾表的真實情況,肯定能拍出高價來。”


    不等陳景恪迴答,朱標先開口道:“因為朝廷的信譽高於一切。”


    見朱雄英依然一臉疑惑,他表情嚴肅的解釋道:


    “現在我們確實可以靠著信息差,從商人那裏賺取大量的錢財。”


    “可是等他們發現真相,就會生出‘原來朝廷也會這樣’的想法。”


    “一旦他們生出這種想法,就代表著朝廷的信譽被動搖。”


    “這帶來的後果,是多少錢也無法彌補的。”


    說到這裏,他語重心長的道:“朝廷可以賺錢,但最好隻賺光明正大的錢,至少明麵上要做到。”


    朱雄英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點頭道:“我懂了,朝廷的信譽高於一切。”


    朱標欣慰不已,這孩子能懂這個道理,將來就不會差。


    可馬上,朱雄英就一臉遺憾的道:


    “如此賺錢的機會擺在眼前,卻隻能放棄,實在讓人不甘啊。”


    陳景恪笑道:“也沒有那麽悲觀,賺肯定是能大賺的,畢竟這是第一批鍾表。”


    “隻是沒有最初賺的那麽多而已。”


    朱雄英眼睛一亮,連忙問道:“你有更好的辦法?快說快說。”


    陳景恪說道:“給所有的鍾表都標上一個很高的價,然後分堆賣。”


    “每一堆都有一個編號,大家抽簽。”


    “抽到幾號,就將相應的那一堆買走。”


    朱雄英失望的道:“我以為你有什麽高招呢,就這?”


    “他們知道鍾表能仿製,還會出高價買嗎?”


    陳景恪胸有成竹的道:“會,不但會買,還會誇朝廷講信譽不騙人。”


    朱雄英將信將疑的道:“為什麽?”


    朱標也有些疑惑,但隨即就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顯然是想明白了。


    “因為朝廷賣的不是鍾表,而是製作鍾表的技術。”


    “鍾表的實用性誰都能看得出來,即便無法拍賣,也是一門很賺錢的營生。”


    “早一天仿製出來,就能趕在別人前麵,多賺一天的錢。”


    朱雄英也恍然大悟,接話道:


    “現在隻有朝廷手裏有鍾表,想仿製就隻能買我們的鍾表,即便明知道價格高也要買。”


    隨即他又質疑的道:“可是,他們就不怕前腳花高價買了,後腳朝廷又大批出貨嗎?”


    陳景恪說道:“所以,朝廷要對外承諾,拍賣結束後的一個月內不會對外出貨。”


    一個月,足夠工匠們仿製出合格的鍾表。


    是的,這玩意兒的原理就是這麽簡單。


    但想大批量製作,還需要一定的時間培育熟練工。


    至少在今年,朝廷都將是鍾表最大的出貨商,足夠賺的盆滿缽滿了。


    ——


    很快,朝廷就對外公布了本次售賣規則。


    而且朝廷還明確表示了,鍾表很容易仿製,要不要參與進來自己考慮清楚。


    並且還規定,想入圍先繳納一萬貫保證金。


    這種全新的方式,引起了眾多商人的廣泛討論。


    一萬貫保證金是不少,但能來這裏的無一不是豪商,沒人在意這一點。


    大家討論的是拍賣本身。


    容易仿製,還設置這麽高的門檻,還賣的這麽貴……


    這是想做啥?


    大家都不是蠢人,很快就明白了朝廷的用意。


    這不是賣鍾表,而是在賣製作技術。


    部分對此事不感興趣的商人,直接選擇了放棄。


    鍾表的實用性和商業價值大家都懂,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對製造業感興趣,這是很正常的。


    有人不感興趣,就有人感興趣。


    還有一些商人得知真相後,變得非常興奮。


    朝廷肯出售製作技術?


    好好好,太好了啊。


    一旦掌握了技術,作坊建立起來,就是下金蛋的母雞。


    到時候就算鍾表的價格被打壓下來,也是有利潤的。


    這才是長久的買賣。


    況且,世界太大了。


    不會真的有人認為,所有國家和勢力都能仿造鍾表吧?


    容易仿製也隻是相對而言。


    大部分蠻夷勢力冶鐵都不會,就算將技術教給他們都仿造不出來。


    隻能從大明購買鍾表。


    所以,這個生意利潤還是非常大的,而且還是個長久買賣。


    想的很通透的商人們,揮舞著寶鈔就來報名了。


    最終工部製作的那些鍾表,全部賣了出去,售價高達六百餘萬貫。


    那種價值八萬八千八百八十八貫的超豪華座鍾,賣出去了足足十五台。


    不是隻有十五個人買,而是工部就隻造了十五台。


    看著手裏的成交清單,朱標的手都不自覺的抖了一下。


    有錢,大明的商人太踏馬有錢了啊。


    朱雄英也咋舌不已:“竟然還有一百二十六台超豪華座鍾的訂單?那些商人竟然如此有錢了嗎?”


    陳景恪搖搖頭,說道:“恐怕他們不是自己用的,而是準備拿去賣錢的。”


    “海外很多國家的君主,奢靡程度遠超我們的想象。”


    朱雄英說道:“他們就不能等仿製出來,自己製作嗎?”


    陳景恪解釋道:“他們還真仿製不出來,主要是前麵那兩塊透明的大玻璃,這玩意兒隻有朝廷能造。”


    朱雄英似乎想到了什麽,興奮的道:“是不是說,這種帶大玻璃的超豪華座鍾,隻有朝廷能做?”


    陳景恪自然懂他的意思,頷首道:“是的,這個錢隻有朝廷能賺。”


    “可以對外放出消息,接受超豪華座鍾訂單。”


    “量身定製,隻要他們提出造型,隻要工部能製作的出來,都可以做。”


    “咳。”朱標幹咳一聲,說道:“工部乃中樞衙門豈能經商,走玻璃商行那邊吧。”


    其實就是換個招牌,給朝廷弄一塊遮羞布,實際上還是工部製作。


    但就是這塊布,非常重要。


    ——


    鍾表賣了六百多萬貫,並沒有引起太多人的驚訝,大家都覺得理所應當。


    陳伴讀時隔多年再次出手,賺大錢很正常,賺不到這麽多錢才奇怪。


    然後戶部又盯上了這筆錢,錢還沒入賬,戶部尚書裴有為就開始找朱標哭窮。


    什麽這裏需要錢,那裏也需要錢,戶部虧空高達千萬貫。


    您老也不希望看到朝廷破產吧?


    朱標還能說啥,扣除給落下書院的那一份,剩下的錢和戶部三七分了。


    內帑三,戶部七。


    但裴有為的目標,又豈止是眼下的幾百萬貫,他真正的目標是超豪華座鍾的長遠利潤。


    朱標倒也痛快,二話沒說,三七分。內三戶七,這下可以了吧?


    裴有為非常高興,昂首挺胸的離開了乾清宮。


    嘿嘿,為戶部要來這麽多錢,我這個尚書可真是勞苦功高。


    他已經想到,同僚們會如何的稱讚他敬仰他了。


    走到半路,碰到了邱廣安。


    麵對老上級,裴有為非常的恭敬,連忙請安問好。


    邱廣安還禮之後,就隨口問他到此可是有事。


    裴有為自然要顯擺一下,就將自己占了皇帝便宜的事兒給說了。


    哪知道邱廣安卻並沒有高興,而是再三確認:


    “你確定陛下沒有討價還價,直接就同意了?”


    裴有為也意識到情況不對,點點頭問道:


    “我一開口陛下就同意了……邱閣老,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邱廣安微微點頭:“看來陛下有大計劃啊,把戶部的家底好好算一算,做好準備吧。”


    皇帝竟然一點都不討價還價,不是因為他大方不在乎這點錢。


    而是因為他有大計劃,這個計劃會花光戶部的錢。


    所以才會大方的給戶部分成。


    今天分給你的,明天都得給我連本帶利的吐出來。


    而且到時候你還不能以戶部沒錢為借口組織。


    我不是才給你幾百萬貫嗎?還有預訂豪華鍾表的利潤。


    錢呢?


    莫非你們想欺君?


    想通這一切,裴有為的心情陡然變得沉重起來。


    “陛下……陛下他怎麽能如此呢。”


    邱廣安反問道:“陛下怎麽了?”


    裴有為悲憤的道:“陛下怎麽能算計臣子呢……還是我這麽老實的臣子。”


    “哈……”邱廣安差點笑出聲,搖搖頭說道:


    “陛下什麽時候算計你了?”


    “別說這一切隻是我的猜測,就算是真的又能如何?”


    “國家大事,豈能輕易泄露?”


    “陛下接下來要用到戶部,所以先幫戶部積攢一點家底,這怎麽能是算計臣子呢。”


    說到後麵,語氣已經有些嚴肅。


    裴有為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請罪道:


    “謝閣老指點,下官失言了。”


    邱廣安語氣緩和了一些,說道:


    “我知伱是因與我關係特殊,才說的這番話,但需知隔牆有耳。”


    “坐到這個位置上,最重要的就是謹言慎行。”


    “寧願少說,也不能授人以柄。”


    裴有為是算學一係出身的人才,也是因此才被提拔為戶部尚書。


    是邱廣安的後輩,同樣也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本來被訓斥他心中還有點不舒服,畢竟自己堂堂戶部尚書,不要麵子的嗎?


    聽到這番話,就隻剩下羞愧了:


    “下官謹記閣老教誨。”


    又說了幾句之後,兩人才分開。


    裴有為的心態已經恢複平常,迴到衙門之後,戶部各官吏見他如此,還以為事情沒有成。


    就紛紛寬慰他,什麽沒要到錢也無所謂,戶部還有點積餘什麽的。


    反倒是讓他有些哭笑不得:“錢要到了,鍾表的錢七成歸戶部,三成歸內帑。”


    眾人驚喜不已,紛紛誇讚裴尚書就是厲害,一出手就問皇帝要到了錢。


    以後戶部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看著這群‘天真’的部下,裴有為猶如看到了方才的自己。


    不過有了邱廣安的提醒,他什麽都沒說,隻是道:


    “好好把咱們戶部的家底清算一下,我要一個詳細的數據,免得別人說咱們戶部賬目不清。”


    剛剛得了錢,眾人幹活兒也有勁頭,紛紛應命去忙活了。


    等人都走光,裴有為才陷入了沉思。


    邱閣老的猜測到底準不準?


    如果他猜對了,又有什麽計劃需要耗費如此巨資?


    隻可惜,情報太少,他沒有絲毫頭緒。


    陳伴讀肯定知道,但他卻不敢跑過去問。


    倒不是不認識陳景恪,相反兩人還挺熟悉的,在算學班的時候就經常見麵。


    但他是經曆過算學研究班解體,以及形學研究班重建之事的。


    對陳景恪有著更深的認識。


    說白了,他對陳景恪有著敬畏之心。


    職務越高,對陳景恪了解越多,敬畏心就越重。


    所以,他並不敢亂打聽。


    和他有同樣疑惑的,還有邱廣安。


    作為內閣學士,他每天都要近距離接觸天子。


    對朱標是有一定了解的。


    這位天子比他爹仁厚不假,但也有點腹黑。


    尤其擅長布局,通過迂迴達成目的。


    最經典的還是內閣擴權一事。


    現在理學一家獨大,正常來說擴權後的內閣,應該理學的聲音占據絕對上風。


    皇帝想扭轉這個局勢,必然會遭到文官集團的反對。


    然而,經過皇帝一番操作之後。


    在此事上文官集團吃了個啞巴虧,連一點反對的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正因為了解皇帝的為人,邱廣安才不信朱標會這麽爽快的就同意三七分。


    所以才會有了那樣一番猜測。


    可身為內閣學士,他也沒聽說有什麽大計劃啊?


    近期除了特區建設,貌似沒有什麽特別需要花錢的地方啊。


    想不通啊。


    他不是個喜歡為難自己的人,既然想不通那就去找知道內幕的人。


    於是,下班之後他就直奔陳景恪家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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