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橚這一次迴來確實很低調,低調到他在皇城門口遞牌子請求進宮,馬皇後才知道自己的五兒子迴來了。


    老太太連忙讓人把他迎進來。


    都不是那種矯情的人,並沒有抱頭痛哭的場麵。


    不過畢竟一年多沒見,噓寒問暖是少不了的。


    老朱得知兒子迴來,嘴上很是不屑一顧:


    “迴來就迴來了,還要讓咱親自去迎接不成?”


    然而身體卻很誠實,以最快的速度打發走覲見的臣子,火急火燎的趕往坤寧宮。


    見麵後又故作姿態,說道:


    “曬黑了,不過身體看起來比以前強壯了許多。”


    “看來這一年多你沒有躲起來享福,咱很欣慰。”


    朱橚就隻有點頭的份兒了,天然懼怕父親,他可不敢還嘴。


    馬皇後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就會裝模作樣。


    也不知道是誰天天抱怨老五不孝順,都不知道迴來看看。


    不過她也沒有揭穿老朱,就讓他保持嚴父的形象吧。


    隨後朱標也得到消息,帶著朱雄英和幾個孩子,一起過來看望。


    後宮其她嬪妃得知周王迴來,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要麽派人過來探望,要麽親自過來。有孩子的,則讓孩子過來看望兄長。


    一時間坤寧宮熱鬧起來。


    不過大家都知道,現在是一家子團圓的時候,也就沒有多留,坐一會兒就很識趣的離開了。


    之後一家子就開始閑聊起來,主要是朱橚講述一路的見聞。


    為了研究醫術,在初步掌握了手術技巧之後,他就開始遊曆全國。


    至於為什麽要遊曆全國……和當時的社會形態有關。


    醫生需要大量病人練手,才能提高經驗增長醫術。


    現代社會交通發達,都是病人找醫生。


    醫生坐在家裏等著病人上門就可以了。


    古代信息閉塞交通不便,醫生想要提高醫術,隻能自己主動走出去尋找病人。


    這也是為何古代名醫都喜歡到處跑的原因。


    朱橚遊曆全國,也是這個目的。


    在遊曆過程中,他還可以和各個地方的醫生就行交流,順便普及他製定的簡易手術標準。


    不要把古人想的太愚昧,手術的起源很早。


    隻是因為疼痛和發炎問題,發展非常緩慢。


    即便如此,經過上千年的發展,到了明朝時期,民間已經發展出部分專用手術工具。


    隻是因為‘死者為大’的思想,解剖學未能發展起來。


    醫生對人體結構的了解,非常的籠統。


    所以外科手術始終未能形成係統,也沒有什麽固定標準。


    朱橚將這一塊的空白給填補了,且還無償將自己的醫術傳授給天下人。


    這個時代本就尊師重教,再加上他親王的身份……


    就被捧成了外科手術的祖師爺。


    朱橚自然不敢當這樣的稱唿,就努力解釋,這一切都是老師教的。


    真要說祖師爺,那也應該是我師父陳伴讀。


    對於陳景恪的大名,醫學界自然是如雷貫耳。


    《防疫手冊》、《疫病論》、《防蟲論》等書籍,已經在大明普及開來。


    尤其是‘疫氣’理論的提出,解答了困擾醫學界幾千年的疾病起源、傳播等問題。


    讓他在醫學界的地位,直追張仲景、孫思邈等神醫。


    也就是他現在還活著,等將來沒了,地位絕對能排進醫家前三。


    現在聽說朱橚是陳景恪的弟子,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難怪,難怪,真是名師出高徒啊。


    一切都合理了。


    但……你就別謙虛了,陳神醫隻提出了設想,是你一點點讓它變成現實的。


    所以,外科手術方麵你依然是祖師爺。


    朱橚無奈,隻能寫信向陳景恪道歉。


    陳景恪自然不會在乎這件事情。


    真要論起來,他的頭銜太多了,沒那個興趣和徒弟爭搶。


    更何況,外科手術確實是在朱橚手上完善起來的。


    於是,他給朱橚迴信,好好的享受榮譽吧。


    如果覺得不好意思,那就繼續深入研究外科手術,讓自己變得名副其實。


    朱橚這才接受了這個讚譽。


    但他沒有絲毫驕傲,反而更加用心的研究和推廣醫術。


    去年年初,他啟程前往西南,將雲貴川轉了一遍。


    如果不是因為老朱要禪位給朱標,他要迴來參加大典,估計要到明年才會迴來。


    朱橚知道大家對醫學不感興趣,並沒有講太多關於這方麵的事情。


    講的最多的,反而是民間的情況。


    “……民間依然不富裕,雖然朝廷分配了土地,可時間太短還未來得及恢複生產。”


    “尤其是偏遠地區的百姓,普遍存在著靠野菜充饑的情況。”


    “即便是富庶之地的百姓,也是半糧半野菜。”


    “且人心也多有不穩……”


    一來是頻繁遷徙人口,百姓害怕哪天自己被遷走。


    二來是政策頻繁變動,百姓無所適從。


    朱標眉頭皺起,說道:“百姓會有這方麵的擔憂,還是對新政了解不夠造成的。”


    朱雄英頷首道:“但想要讓百姓徹底了解新政,花費的代價也太大了,隻能徐徐圖之。”


    “至於百姓的擔憂……這叫變革的陣痛期,隻要百姓不抵觸新政問題就不大。”


    朱標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確實是這個道理,要是萬事都要和百姓解釋清楚,那什麽事情都做不了。


    朱橚並未發表自己的看法,他對政治毫無興趣,隻是陳述自己的見聞:


    “還有個原因,我覺得才是百姓不安的根源所在。”


    “很多地方對新政的執行並不徹底,依然在使用舊政策。”


    “甚至有官吏曲解新政為自己牟利。”


    “哼。”朱元璋冷哼一聲,說道:“這些人統統該殺。”


    朱標表情也不好看,卻沒有那麽生氣:


    “此事在意料之中,深化革新的目的,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


    “等我……嗯,會繼續深化革新,直至新政普及到每一個角落。”


    接著,朱橚又講了很多所見所聞,有好的也有壞的。


    總體上來說,大明局勢是蒸蒸日上的。


    聽到這裏,眾人的心情都好轉了起來。


    畢竟做了那麽多,要是大明還破敗不堪,就太打擊人了。


    對於朱標來說,從親弟弟嘴裏得知大明的基層情況,自然更具有真實性。


    和錦衣衛調查的情況相結合,能讓他對未來的施政方向,有更清晰的認識。


    總結起來其實就四個字:休養生息。


    ——


    陳景恪得知自己徒弟迴來,已經是下午了。


    今天正好是他休沐,就躲在家裏看書。


    正看的入迷,就聽有人說道:


    “老師,別來無恙乎。”


    陳景恪疑惑的抬起頭,待看清來人模樣,驚喜的道:


    “周王?你什麽時候迴來的?”


    朱橚先是見禮,然後解釋道:“上午才到京城,和我爹娘他們聊了一會兒,就過來找您了。”


    陳景恪高興的道:“快坐快坐……”


    然後抱怨道:“哎,老高你也真是,竟然不通知我,我也好出門迎接。”


    門房老高賠笑道:“老爺這您可怪不了我啊,是周王不讓我通知您,我哪敢不聽他的啊。”


    朱橚也笑道:“老師您就別怪罪他了,是我不讓他通知您的。”


    “弟子登門,哪有讓老師迎接的道理。”


    陳景恪順勢說道:“倒顯得我小氣了,老高你迴去吧,下次記得通知我。”


    等老高離開,師徒倆才開始寒暄起來。


    依然是朱橚講述一路見聞,不過這次他講的主要是醫術方麵。


    都和哪些名醫交流過,見過哪些奇怪的病人,最後學到了什麽。


    並且還把遇到的一些疑難問題拿過來求教,比如一些奇怪的病症。


    陳景恪根據自己前世所學的知識,一一給出了解答。


    就算不能給出肯定的答複,也會給出幾個方向去判斷。


    這種博聞多識,讓朱橚無比的敬佩。


    以前他自己學識短淺,隻是覺得陳景恪醫術高明,卻並不知道具體有多高。


    現在自己就是名醫了,遊曆天下進一步增長了見聞。


    知道大部分醫生的水平,也了解自己的水平在哪。


    反而愈加能感受到,陳景恪醫學功底的深厚程度,簡直深不可測。


    於是他發自內心的說道:“老師不能專注於醫學,實在是醫學界莫大的損失啊。”


    陳景恪笑道:“所以我才將醫術傳授給你啊,不要讓我失望。”


    朱橚認真的道:“是,弟子一定不會讓老師失望的。”


    之後他又繼續講起一路見聞,不知不覺將話題扯到了醫療方便:


    “民間太缺郎中了,縣城還好一點,鄉村治病基本全靠神婆神漢和遊醫。”


    “這些人普遍不通醫術,隻知道一些簡單的草藥知識,病人能不能被治好全看運氣。”


    “百姓生小病靠熬,生大病靠命……每年因此釀成的慘劇不知凡幾。”


    “而且每個地方的郎中,對醫術的認識和了解也完全不同。”


    “甚至相鄰的兩家醫館,對同一種病的認識以及治療方法完全不同。”


    陳景恪很是欣慰,伱終於注意到這個問題了,於是問道:


    “你可知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


    朱橚說道:“缺少交流,各郎中敝帚自珍,不肯將醫術傳授給他人。”


    “若大家都能如老師一般杜絕門戶之見,醫術定能更好的發展。”


    “郎中的數量和質量都會有長足的進步。”


    陳景恪不置可否,繼續問道:“那你可知道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朱橚慚愧的道:“弟子不知,所以才來請教老師。”


    陳景恪沒有迴答他的問題,而是繼續問道:


    “你這次迴來有何打算?等殿下繼位,繼續出去遊曆?”


    朱橚搖搖頭,說道:“不,短期我不準備外出了。”


    “我準備編寫一本醫書……也不能叫醫書吧,就是為百姓介紹一下哪些野草可以食用,如何食用。”


    “順便趁此機會梳理一下我的醫學知識。”


    陳景恪心頭一震,想到了救荒本草,兜兜轉轉這本書還是要問世了嗎?


    麵上卻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哦?為何要編寫一部這樣的書?”


    朱橚臉上帶著哀傷的說道:“這些年我去過許多地方,就算是富庶之地的百姓,也是半糧半野草度日。”


    “逢災年更是草根樹皮都吃光……”


    “偏遠地區的百姓最是淒慘,即便是風調雨順的年景,都普遍食用野菜。”


    “我見過太多百姓,因為不懂的識別野菜被毒死。”


    “所以想編寫一部書籍,將可食用的野菜總結在一起,給百姓一點幫助。”


    即便已經在曆史上知道了緣由,此時聽他親口述說,陳景恪依然動容不已:


    “好,好,好,你有如此悲天憫人之心,我很欣慰。”


    “去做吧,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盡管說。”


    見自己的想法得到支持,朱橚非常高興:


    “老師醫學功底深厚,見多識廣,想必一定知道很多可以食用的野草野菜。”


    “不知可否勞您將這些東西寫下來……”


    陳景恪想了想,說道:“自然可以,但很多植物少量食用並無大礙,多吃則有毒。”


    “有些植物有毒,但製作得法也是可以食用的。”


    “具體如何,就需要你自己一點一點去驗證了。”


    朱橚說道:“老師放心,我會在王府的莊園裏專門劃出一塊地,種植各種野草野菜,摸索食用之法。”


    陳景恪點點頭:“如此最好。”


    他知道救荒本草的大致內容,也知道很多可以食用的植物。


    但並不準備直接告訴朱橚,或者說不準備全部告訴他。


    原因很簡單,培養朱橚搞科研的能力。


    而且朱橚是有自己的小團隊的,這一次培養的不隻是他一個人,連帶著整個團隊一起培養了。


    陳景恪自己已經沒有精力去研究醫術了,隻能將此事寄托在朱橚身上。


    這時朱橚再次問迴最初的那個問題:“老師,不知方才那個問題,您可有解決的辦法?”


    陳景恪頷首道:“有一些想法。”


    朱橚驚喜的道:“我就知道您一定有辦法,不知是何法?”


    陳景恪說道:“其一編寫一部醫書,將常見的疾病和治療方法寫下來,推廣天下。”


    “地方上的土郎中,隻要略懂一些醫術能識字,就可以按照醫書來治病救人。”


    朱橚連聲說道:“這個方法好,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陳景恪繼續說道:“其二,開館授徒,仿照書院開辦專門的醫學院,批量教導學生。”


    朱橚遲疑的道:“這……醫術高深,自古就是師徒帶,這種大規模授課恐難以學精。”


    陳景恪說道:“我們現在要解決的是有無的問題,懂嗎?”


    “隻要他們能照方抓藥,治療常見疾病就可以了。”


    “至於疑難雜症……我們可以從醫學生裏遴選有天份的學子,跟著我們深入學習就可以了。”


    朱橚喃喃的道:“先解決有無……先解決有無……是啊,我怎麽就糊塗了呢。”


    “民間缺的不是神醫,而是能治療常見疾病的郎中……”


    “謝老師指點,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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