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聖旨送到,著太孫全權負責除滅血吸蟲行動。


    同時到達的還有大批藥物,部分醫生以及白英團隊。


    老朋友到來,陳景恪自然要親自出迎。


    隻是見麵後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身材瘦弱,弓著背的中年人,會是他認識的白英。


    也就隻有那一雙清明的眼睛,還能看出一點往日的神采。


    要知道,三年前白英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壯年。


    去年他們也見過,雖然略有些削瘦,但還算硬朗。


    這半年多沒見,怎麽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白英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一見麵就大笑著招唿道:


    “哈咳咳……陳伴讀,勞你親迎實在愧不敢當。”


    陳景恪已經猜到了緣由,心中一酸,道:


    “白兄,你這是……”


    白英倒是豁達,說道:“沒什麽,幹粗活老的快。倒是陳伴讀,風采更勝往昔啊。”


    陳景恪歎道:“和白兄一比,我實在慚愧。”


    白英正色道:“不一樣,我沒有別的本事,隻有一把子力氣。”


    “能一展所學造福於百姓,人生無憾矣。”


    “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做的是高屋建瓴之事,非我所能比也。”


    “若沒有伱,我恐怕還在大運河上擺渡呢。”


    陳景恪搖搖頭,沒有再說什麽,拉著白英去見了朱雄英。


    朱雄英對白英印象不深,倒是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觸,隻是詢問了淮水水係的事情。


    白英迴道:“……淮水主幹道和重要支流,都已經梳理完畢。”


    “剩下的部分,臣也已經留下了治理方略,各地衙門隻需依法施行即可。”


    “最多三年,淮水水係即可恢複往昔。”


    朱雄英誇讚道:“白郎中辛苦了……”


    陳景恪也很高興,淮水水係疏通,受益最大的是誰?


    答案是淮北。


    前世有本書叫《被犧牲的局部》,是一位大學教授,用自己的學識,在自己能力範圍內,為家鄉鳴不平。


    內容講的是在古代淮北是如何被朝廷,以大局的名義犧牲的。


    從經濟、政治、水係、漕運等等方麵,綜合分析了淮北的困境。


    淮北被犧牲的很大一個原因,就是淮水水係遭到破壞,而他的下遊就是地上懸湖洪澤湖。


    洪澤湖是如何禍害淮北乃至河南南部地區的,前麵已經說過,這裏不做贅述。


    這一世,黃河成功改道,洪澤湖沒有機會成為在地上懸湖。


    淮水水係全麵被疏通,整個淮水流域都會重新煥發生機,這自然也包括淮北地區。


    以後朝廷自然不會再輕易犧牲這些地方。


    陳景恪穿越以來,做了很多事情。


    但總結起來,其實就三件事:


    一,發展醫學。


    二,為百姓解綁。


    三,布局讓各個地區都能有發展的機會。


    遷都、黃河改道、疏通淮水,隻是第一步。


    後續要做的還有更多,他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布局。


    總能給各個地區的人民,找到合適的道路。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場上的對話也接近了尾聲。


    朱雄英說道:“調你過來的目的,想必你也已經知道了吧?”


    白英迴道:“臣已經知曉,必竭盡全力配合太孫除蟲。”


    朱雄英點點頭,說道:“如此便好,具體有哪些任務,你和陳伴讀商議吧。”


    例行接見過眾人,他就離開了。


    留下白英和陳景恪,商量具體事務。


    陳景恪沒有急著談正事,而是先拉著白英檢查了一下身體。


    果然不出所料,勞累成疾。


    “白兄,你應該好好修養一兩年,否則恐命不久矣。”


    白英也是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的問題竟然如此嚴重。


    “陳伴讀,你可莫要騙我。”


    陳景恪正色道:“我從來不拿生命開玩笑,你這是積勞成疾。”


    “也就是現在身體強壯,還能抗一抗。”


    “若換成四五十歲的人,早已經沒了。”


    白英臉色微變,他今年也才三十出頭正值壯年。


    且事業有成,正是大展拳腳的時候,自然不願意死。


    不過迅即就恢複了正常,苦笑道:


    “沒想到,我這麽快就要經曆生死難關了。”


    然後正色道:“皇恩浩蕩,且江南百姓為毒蟲困頓千年,我又豈能為了一己之私置身事外……”


    陳景恪打斷他的話,笑道:“誰說讓你置身事外了,這次你來是出謀劃策的,具體的工作交給別人去做。”


    “你就老老實實的吃藥調養,等身體恢複了,朝廷那邊還有很多大型水利工程,等著你去做呢。”


    一聽說有大工程,白英立即就來了精神,追問道:


    “大工程?之前重修了黃河淮水,這次不會是準備對長江動手吧?還是說準備複通濟水?”


    對長江動手?複通濟水?您是真敢想。


    陳景恪說道:“濟水都幹涸近千年了,複通得不償失。”


    “現在告訴你也沒什麽了,遷都之後朝廷準備複通隋唐大運河。”


    白英恍然大悟,說道:“是了是了,複通隋唐運河,不論南北,往來洛陽都能節約數百裏路。”


    不過他神色裏也難掩失望之色。


    複通隋唐運河雖然也算是大工程,可有前人留下的經驗在,對他來說技術含量實在太低了。


    他更想要做前人未做過的事情。


    而且相較於自己,他心中也為自己的老家山東感到遺憾。


    漕運代表的就是財富。


    京杭大運河從山東腹地穿過,沿途地區經濟發展的都很不錯。


    這也是黃河奪淮入海之後,山東依然能保留一定生機的緣由。


    而恢複隋唐大運河,山東段基本就廢了。


    沿途的地區,恐怕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好日子了。


    不過還好,黃河迴歸故道,算是有得有失吧。


    陳景恪豈能看不出他的想法,心下暗笑不已,技術大牛都有這樣的脾氣。


    “很失望?那如果我說,在複通隋唐大運河之後,還要保持山東河段的漕運能力呢?”


    聞言,白英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說道:


    “我就知道,你的計劃不會如此簡單。”


    但隨即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黃河水流量有限,恐怕無法支撐兩段河道。”


    陳景恪說道:“我對水利所知不多,隻能給你兩個提議。”


    “一是將山東段縮窄,大船繞道走隋唐故道,中小船隻走山東段。”


    “二是重新梳理山東境內河流,整合多餘水資源。”


    在火車沒有出現之前,漕運就是最便利的交通方式。


    漕渠沿線的經濟發展都非常好。


    他提議複通隋唐大運河,安徽河北都會跟著受益。


    但如此一來,山東就成了受害者。


    陳景恪在製定計劃的時候,又怎麽會不考慮到這種情況呢。


    前世黃河奪淮入海,少了黃河水資源,白英都能將山東段大運河修好。


    這一世有了黃河水的補充,再將山東段大運河縮窄,疏通的難度隻會更小。


    但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其中的難度依然非常大。


    必須要懂水利,還要了解山東河流分布,才能重新調配水資源。


    而這兩個條件,白英都滿足。


    所以,在聽到陳景恪的提議之後,他不但沒有覺得困難,反而整個人都興奮起來。


    既能一展所學,又可以造福家鄉,他自然一萬個願意。


    心中對陳景恪也更加的敬佩,難怪小小年紀就能獲得陛下的信任,考慮事情真的是麵麵俱到。


    “好,此事就交給我了,馬上就做規劃。”


    陳景恪笑道:“不急,你現在先將身體調理好,然後幫南方各省製定一個大致的修繕河道之法。”


    白英按捺住迫切情緒,問道:“你準備讓我如何配合?”


    陳景恪說道:“治理血吸蟲,其實就是滅殺釘螺。”


    “滅殺釘螺最簡單的辦法,我隻能想到兩個。”


    “其一,將河水放幹,然後捕撈,撒生石灰……”


    “其二,直接將原有的河道填平,重新開挖一條。”


    “比較大的河流,隻能靠捕撈……”


    “你要做的,就是幫他們分析一下,哪些河道可以用第一種辦法,哪些可以用第二種。”


    “不同的河道,又該如何進行這兩項作業。”


    “當然,如果你有更好的辦法滅殺釘螺,那就更好了。”


    白英點點頭說道:“此事好辦,我明日就動身去考察南方各省的水流布局,盡快拿出方案。”


    陳景恪勸阻道:“此事非一日之功,可能要二三十年才能完成,不急於一時。”


    “你還是先養好身體,後續朝廷用到你的地方還有很多。”


    白英笑道:“沒關係的,江南水網密布,處處皆可通船。”


    “我在水上飄泊二十年,乘船對你們來說會身心疲憊,對我來說就是休養生息。”


    “此行我隻是考察水係,不用親自下手幹活,無礙的。”


    陳景恪卻堅持道:“你先休息一周,我好好給你調理一下,看情況再說。”


    “不用和我爭辯,此事我說了算。”


    白英感受到他的關心,很是感動,說道:


    “好,那我就聽你的,好好歇上幾天。”


    但他並不是真的歇著,而是讓人找來了江南水網分布圖,開始在地圖上做初步的規劃。


    陳景恪心中是非常佩服,難怪上輩子能封神。


    這態度,已經超過大部分人了。


    不過作為醫生,他還是嚴格規定了休息時間。


    每隔半個時辰就要休息,每天辦公時間不得超過三個時辰。


    朝廷要大動幹戈,在南方開展除血吸蟲活動,消息很快就傳開了。


    有事不關己,毫不在意的。


    也有詫異的,這不像是洪武大帝的手筆啊。


    哦,原來是太孫力主此事。


    那就不奇怪了,太孫仁慈啊。


    南方地區的人民,聽到這個消息,無不歡唿雀躍。


    得知是太孫力主此事,還決定留下和大家一起除蟲。


    江南百姓,無不感激涕零。


    之前因為種種改革,利益受到損害而對朝廷心有不滿的人,也改變了想法。


    至少太孫是將咱們南方人當人看的。


    可以說,在這一刻,朱雄英已經成了南方人心目中真正的君主。


    到廟觀禮求神拜佛,都會加一句,保佑太孫平安萬年。


    更有很多人家,都開始為朱雄英立牌位,早晚三炷香感謝。


    然後紛紛響應除蟲行動,願意傾家蕩產協助朝廷除蟲。


    麵對這種情況,陳景恪欣喜不已。


    民心可用啊。


    但也足見江南百姓,被血吸蟲禍害的有多慘。


    除蟲,需要廣大百姓配合才行,光靠朝廷是做不到的。


    想讓百姓配合,就需要讓他們知道問題在哪,如何做。


    借著這個機會,陳景恪派出了大量人員,主動宣傳《防蟲論》。


    並要求地方衙門開展培訓班,向百姓宣傳《防疫手冊》和《防蟲論》兩本書。


    朝廷已經將除蟲列入政績考核,此事關係到自己的烏紗帽。


    南方各級官吏自然全力配合,不敢打一點折扣。


    甚至會出現加碼的情況。


    朝廷轟轟烈烈的除蟲運動,還帶來了另外一個好處。


    更多的蠻夷部落走出山林,主動入籍。


    其中就有一個五萬多人的大部落。


    這個部落屢次和地方衙門做對,甚至一度出兵和衙門對峙。


    這一次,部落首領親自帶著家族所有男丁,前來朝覲太孫。


    用他的話說,感受到了太孫的仁慈。


    他相信,一個如此有擔當,把人當人看的君主,不會欺騙他們。


    他們願意相信、追隨這樣的君主。


    帶著全族男丁過來,是為了表達誠意和臣服。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這和他們生活的環境實在太過惡劣有關。


    瘧疾、血吸蟲等等疾病,肯定是生活在山裏的他們最容易得的。


    入籍大明,在山外擁有一片土地,顯然是最舒服的。


    但也不能因此就否認朱雄英的個人因素。


    為什麽以前他們不肯出山呢?


    說白了還是他們不信任朝廷,不信任地方衙門。


    現在朱雄英通過一係列的行動,成功贏得了南方蠻夷之心,獲得了他們的信任。


    他們願意出山歸順,接受朝廷的條件,也是因為朱雄英這個人,而不是朝廷的優渥條件。


    而蠻夷臣服,又反過來加重了他在朝中的分量。


    此時的他,正式從紙麵太孫,變成了一股真正的政治勢力。


    擁有了在朝堂發出自己聲音的資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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