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們從流鬼國一路向東,到達了一塊全新的大陸?”


    陳景恪看著眼前這個黢黑精瘦的男人,不敢置信的道。


    流鬼國(堪察加半島)向東,那就是走的阿留申群島。


    從亞洲去美洲的海路有很多,阿留申群島就是主要海路之一。


    但那是二十一世紀,擁有成熟的航線,還擁有抗風浪能力更強的遠洋巨輪。


    在明朝初年,靠著木質帆船,在沒有航線圖的情況下,橫跨阿留申群島。


    這簡直就是一場奇跡,他們能活著迴來,更是奇跡中的契機。


    要知道,這裏最著名的就是風暴,常年大風。


    熟手走這條路都危險重重,更何況是一群從未到達過那裏的陌生人。


    以至於陳景恪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在說謊。


    所以他緊接著又問道:“你如何證明自己到過?”


    陳永和比陳景恪還要激動,畢竟陳景恪那可是傳說中的大人物,沒想到自己竟然能見到他。


    至於發現新大陸……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多偉大。


    所以,此時的他,還沉浸在興奮忐忑之中。


    聽到陳景恪的質疑,他連忙說道:


    “我們畫的有海圖,還有從那邊帶迴來的物品。”


    說到這裏,他似乎想起了什麽,激動的道:


    “我們帶迴了很多良種,有一種和薯類很像的根莖,能長到碗一樣大。”


    “一畝地就能產上千斤。”


    怕陳景恪不信,他還特意強調道: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們帶迴了很多那種薯類,就在船上。”


    陳景恪‘噌’的一下站起身,激動的道:


    “在哪?快帶我去看看。”


    此時他終於確認,對方真的到過大洋彼岸。


    否則不可能準確描述出紅薯的樣子。


    畢竟,紅薯的產量,在沒有見過的人看來,那就是天方夜譚。


    在畝產兩三百斤就算高產的年代,有東西可以畝產幾千斤。


    真就是,編都沒人敢這麽編。


    隻有見過的人,才敢這麽篤定的說出這樣的話。


    當然了,陳景恪激動不是因為紅薯,畝產兩千斤的水稻上輩子他都經常吃。


    自然不會因為紅薯就激動。


    他真正高興的,是華夏有勇士敢於去冒險。


    紅薯等良種,不過是對勇者的獎勵罷了。


    陳永和自然不懂他的想法,以為他是因為高產良種激動,心中也不禁有些驕傲。


    畢竟這是他們九死一生帶迴來的。


    正準備起身帶他去船上,卻被鬆下純太郎給攔住了:


    “陳伴讀千金之軀,豈能隨意冒險,派人去把東西取過來吧。”


    陳景恪也冷靜下來,讓兩人稍安勿躁,喊來自己的管家吩咐道:


    “去東宮請太子過來,就說我有要事。”


    管家立即小跑著離開了。


    陳景恪這才對陳永和說道:“良種關係國民生計,當有太子親迎才能表達重視。”


    陳永和已經激動的說不出話來了,竟然這麽容易就見到太子了?


    鬆下純太郎有些擔憂,小聲的提醒道:


    “伴讀,您看是不是要慎重一些。”


    陳景恪自然知道他是什麽意思,萬一良種是假的呢?


    貿然把太子請過來,那可是大罪。


    但作為穿越者,他已經確定此事八九不離十。


    更何況,就算是假的又咋了。


    他小小朱還能為了這點事兒翻臉不成。


    當然,這話是不能明著說的。


    他對鬆下純太郎說道:“就算沒有良種,諸位甘冒天險為華夏為大明探索世界,也值得太子親自表彰了。”


    陳永和感動的熱淚盈眶:“謝陳伴讀,有您這句話……日後若有差遣,草民萬死不辭。”


    陳景恪也很感慨,說道:“放心,一旦證實你們真的達到過新大陸,朝廷必有嘉獎。”


    “對了,你方才說的海圖,可有帶在身上?”


    陳永和擦了擦眼淚,忙不迭的道:“有,您看。”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厚厚布包,打開後裏麵是一疊皮革。


    將皮革展開,有一尺見方,上麵有一條條黑色的凹陷紋路。


    陳永和解釋道:“船上潮濕,我怕用墨作圖容易糊,就想到用牛皮。”


    “上麵的紋路,是用鐵絲燙出來的。”


    陳景恪讚許的道:“此法甚好,你有心了。”


    說完就朝地圖看去。


    嗯……對於習慣了球形地圖的人來說,這幅圖很怪。


    但大體輪廓是能看得出來的。


    確實是從阿留申群島去的對岸,沿途大致的島嶼都被標注了出來。


    但新大陸,卻隻標注了西海岸的海岸線,東海岸是空白。


    而且向北也沒有到達白令海峽,向南大致走到了南美洲中部地區。


    陳永和有些羞愧的道:“我們試圖環繞新大洲轉一圈,畫出完整的地圖。”


    “隻是一直向南走了幾千裏都沒走到頭,大家筋疲力竭,我們隻能迴來了。”


    “所以隻能畫出新大洲局部的樣子。”


    陳景恪卻表揚道:“能走到那裏,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更何況還探索了幾千裏。”


    “你不必為此羞愧,應該感到驕傲。所有華夏人,都應該為你們的壯舉感到自豪。”


    這讚譽太高了,陳永和興奮的脖子都紅了:“陳伴讀過獎了,草民不敢當,不敢當。”


    陳景恪又仔細看了看這張圖,小心的收起來,說道:


    “這張圖送給我如何?”


    陳永和說道:“您喜歡就拿去好了,我迴去可以再畫……不是,這本來就是準備獻給朝廷的。”


    陳景恪啞然失笑,這人依然帶著原始的淳樸啊。


    之後陳景恪又和他談起了事情的始末。


    得知他們曾經得到過傅安的讚助,不禁微微點頭。


    環境真的能影響一個人的眼界。


    傅安以前隻能說比較開明,去淡馬錫做了幾年總督,就成了激進派中的激進派。


    這些年經常資助探險隊,收獲還不小。


    不過探索出來的基本都是小型島嶼,或者是新的海路,除此之外並沒有特別大的發現。


    但種子撒播的多了,總有一顆能開花結果。


    這不就發現大洋彼岸了嗎。


    有一點很無奈,發現新大陸並不會帶給他們太多榮譽。


    因為此時的華夏,真不缺這點地。


    不過還好,華夏人對糧食有著別樣的感情。


    發現新大陸不能帶給他們榮譽,良種可以。


    這一次,一定要重重表彰他們的功績。


    隨著陳永和的講述,陳景恪也終於知道了,他們到底經曆了什麽。


    隻有四個字能形容,九死一生。


    不隻是危險,還有迷茫和絕望。


    “若非不想埋骨他鄉,我們真的沒有勇氣迴來。”


    這是提起返程的時候,陳永和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他們沒能發現白令海峽,迴來的時候走的依然是阿留申群島。


    明知道前方的危險,依然義無反顧,隻為了迴到家鄉。


    葉落歸根,這是融入華夏骨子裏的思想。


    事實上他們的擔憂是正確的,返程途中一艘船終於堅持不住,被風浪摧毀。


    全船三十餘人全部遇難。


    “迴來的時候,我們將自己的衣物和頭發分成兩份,交給另外兩艘船。”


    “這樣隻要有一艘船能迴來,至少能帶迴一些念想……”


    提起此事,陳永和難過的泣不成聲。


    陳景恪也傷感不已:“你們都是華夏的勇士,我會奏請陛下,為你們樹碑立傳。”


    “華夏子孫都會記得你們……”


    陳永和不敢置信的道:“真的嗎?”


    陳景恪鄭重的道:“放心,我……”


    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真的,我保證。”


    話音剛落,朱雄英龍行虎步的走了進來。


    陳永和有些遲疑的看著他,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是誰。


    陳景恪還沒說話,鬆下純太郎已經噗通跪下,諂媚的道:


    “臣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朱雄英都沒理他,徑直來到陳永和麵前,說道:


    “你們辛苦了,大明會記得你們的功勞的。”


    陳永和激動的渾身顫抖,也跟著噗通跪下:


    “草民陳永和參見太子殿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朱雄英將他攙扶起來,說道:“壯士無需多禮……”


    一旁的鬆下純太郎見沒人搭理自己,就悄悄的爬了起來。


    對陳永和的待遇羨慕不已。


    啥時候我也能得到太子殿下如此禮遇啊。


    不行,一定要做出一番大功績,如此才能真正成為大明人。


    眾人都沒理會他,朱雄英安撫了一下陳永和,朝陳景恪使了個眼色,詢問到底怎麽迴事兒。


    他也是剛到,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隻是聽到陳景恪說,要給這些人樹碑立傳,才跟著說的。


    這就是信任,他相信陳景恪這麽做必有緣由,自己先支持再說。


    陳景恪接到暗示,立即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並重點強調了新大陸,幾千裏都沒走到頭的海岸線,以及良種。


    朱雄英自然也是秒懂重點,新大陸?龐大的大洲?高產良種?


    好,好,實在太好了啊。


    別說樹碑立傳,要是證實是真的,封侯都不在話下。


    “走,咱們去船上看看新大陸的良種,陳壯士你走我身邊,路上為我介紹一下新大陸的情況。”


    朱雄英迫不及待的說道。


    之後,眾人一起前往碼頭。


    路上陳永和詳細介紹了新大陸的情況。


    新大陸很大,土人很多,但多以部落為主。


    不過也有較大的勢力,比如有一個叫特諾奇提特蘭的部落,就有二十多萬人。


    他們擅長用黑金剛製作器具……黑金剛是佛教對黑曜石的稱唿。


    這個部落還有海航技術,陳永和他們剛到達的時候,這個部落派出了三十餘艘船對他們進行監視。


    隻是他們的船比較小,也無法去風浪較大的地方。


    朱雄英很快就抓住了重點,沒有馬,沒有金屬器具。


    那簡直太好了。


    一旁的陳景恪聽的也很認真,他對印第安人了解也不多。


    隻知道曾經有個瑪雅文明,然後就是被西方列強欺負的很慘,就再沒有別的了。


    不過有一些基本的情況他還是知道的。


    美洲確實沒有馬,這極大的限製了他們的腳步。


    所以他們多以部落為主體生存。


    隻有沿河流的地方,才會形成比較大的部落聯盟。


    至於金屬器具,說起來印第安人也是倒黴。


    美洲的金屬儲藏非常豐富,但埋藏都非常深,靠手是很難挖到的。


    這也導致他們始終未能點亮金屬科技。


    這讓陳景恪想起了一個梗:


    挖礦需要金屬器具,可沒有礦就沒有金屬器具……


    不過印第安人因地製宜,發展出了豐富的黑曜石文化。


    製作出了精良的黑曜石器具,包括武器。


    但沒有金屬器具,就無法製作大型工具,隻能向著小巧精美的方向發展。


    這也意味著,他們的上限被鎖死了。


    麵對騎兵、金屬武器、堅船利炮,他們脆弱的像一張紙一樣。


    一邊聽著陳永和的介紹,陳景恪一邊和自己了解的知識做對比,對當前的美洲有了大致的了解。


    不能說人家落後,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印第安人已經做到了自己能做的極限。


    他們的城邦也同樣擁有不錯的文化。


    甚至很多部落施行的製度,真的有點華夏古代聖賢時代的特點。


    比如友善,比如團結,比如沒有森嚴的階級。


    “我們曾經到過一個部落,他們那裏非常團結,絕不會拋棄自己的族人。”


    “有人生病了,他們想的不是隔離,而是大家一起圍在他身邊。”


    “他們相信,這樣可以把自己的力量借給病人,又或許是可以感動天神吧。”


    鬆下純太郎不屑的道:“愚昧,如果是傳染病,豈不是會死更多人。”


    朱雄英也點頭表示認同,作為個人可以這麽做。


    但作為首領要為整個部落負責,怎麽能容許這種事情發生呢?


    陳景恪沒有給予評價,從行政管理角度考慮,他們說的確實沒錯。


    可那個印第安部落就錯了嗎?他們真的愚昧嗎?


    站在他們的角度,自己沒有錯。


    為了照顧族人而死,他們認為自己死得其所。


    這就足夠了。


    不過總體來說,美洲大部分土地都處於莽荒狀態。


    當地土民在靠近水源的地方,建立部落城邦。


    擁有不錯的文明。


    但繁榮程度比起華夏文明,自然是遠遠不如。


    朱雄英更關心的則是,對方的實力不強。


    大明可以輕鬆征服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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