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黑馬金毛趕著大車去買東西,大常先往宅子裏看了一遍,出來找了家牙行,挑了幾個人打掃清洗。

    李桑柔一個人出了邸店,沿河逛到一家小飯鋪子門口,挑了張河邊的小桌子坐下,要了一籠湯包,一碗雞粥,看著河裏匆匆來往的大船小船,慢慢悠悠吃的十分自在。

    “姑娘不是本地人?”

    隔壁桌一個微胖老者,端著半碗餛飩,轉身坐到了李桑柔對麵。

    “不是。”李桑柔看了眼老者,帶著微笑,客氣卻不熱情。

    “姑娘是從哪兒來的?”老者很熱情。

    “江寧城。”李桑柔微笑答道。

    “江寧城是個好地方,姑娘到咱們建樂城,是路過,還是打算長住?”

    老者吃著餛飩,接著笑問。

    李桑柔看著河中緩緩滑過的一條船上,船尾蹲著的婦人,婦人一邊哭罵一邊捶洗衣服。

    看著哭罵的婦人越來越遠,被其它船擋住了,李桑柔才收迴目光,看向老者微笑道:“還沒想好。”

    “建樂城是個好地方。”

    老者看起來不怎麽高興了,餛飩也不吃了。

    “是。”李桑柔笑意融融,捏了隻包子接著吃。

    “姑娘真是滴水不漏。”老者臉上的笑容淡得看不見了。

    李桑柔微笑,沒接話。

    “姑娘要到咱們建樂城,是早有打算吧?”老者不笑了。

    “先生認識我嗎?我認識先生嗎?”李桑柔臉上的微笑沒變。

    “我姓範,姑娘稱我範先生就行。在刑部領一份差使,現奉命深查睿親王世子在江都城遇刺一案。

    世子爺遇刺的事,姑娘都聽說了什麽?”

    “我們兄弟的事,和世子遇刺有關的,世子都知道,世子不知道的,都和他遇刺這件事無關。”李桑柔微笑道。

    “姑娘這樣子,太過了吧。難道姑娘沒聽說過破家縣令,滅門令尹?”

    範先生有了幾分怒意。

    “沒聽說過。”李桑柔極其幹脆的答了一句,端起碗,抿起了雞粥。

    範先生唿的站起來,眯眼看著悠然喝著雞粥的李桑柔,冷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李桑柔不緊不慢的吃完包子,喝完雞粥,站起來,沿河往前逛。

    ……………………

    顧晞迴到睿親王府,文誠迎在院門口。

    進了上房,顧晞示意文誠,“說吧。”

    “王爺午後迴來,聽說世子遇刺的事,大怒……”

    “大怒?”顧晞一聲冷笑。

    文誠眼皮微垂,掩下眼裏的憐惜,接著道:“王爺責令潘相務必要盡快查清查明,絕不可漏過錯過放過。

    還責令潘相每天向他稟報進展,且留了兩名幕僚協助潘相。

    這個,咱們已經料到了,放到潘相手裏的線索,都是咱們已經查清證實,不過經他的手,緝拿歸案而已。”

    顧晞冷著臉嗯了一聲。

    “北洞縣城拿到的長隨這條線,從牙行往上,看來已經查不到什麽了。

    林子裏找到的那幾支箭,同一批箭,隻有順之領過十捆,已經清點過了,咱們領的箭都在。

    餘下的都在兵部,總計三萬一千九百一十三支。

    兵部說,這批箭交進來時,總數應為三萬兩千隻,這中間,多出來幾支,十幾支,或是二十隻三十隻,甚至五十一百隻,都是有過的,隻許多不許少。

    這一條線,極難查出什麽。

    餘下的兩條線,江寧城那邊,照那位李姑娘查到的,你覺得該是永寧侯身邊的長隨祥實,可祥實確實沒離開過建樂城,傳話的,隻能另有其人。

    兵部確實收到了南梁諜報的急信,說是你到北洞縣的那一兩天,有南梁硬探經過,兵部就責令北洞縣,以及沿途各縣的廂兵隨時警戒。

    你遭劫殺那晚,有人拿了兵部的勘合調動北洞縣廂兵,以及北洞縣衙。

    因為有之前兵部那份諭令,北洞縣自然沒覺到有什麽不妥。

    勘合還在,是兵部的,不過是兩年前被偷的那一副。

    你在江都城遇刺,流落在外這件事,知道的人極少,兵部應該不知道。

    兵部和北洞縣,應該都是被人利用,不該過多責備。

    使團這邊,還在審,我迴來前,還沒審出有用的。

    查到現在,算是全無線索,真要是永寧侯府,這場刺殺劫殺,安排的令人讚歎,你能逃出條命,靠的是運道。

    咱們從前太小看永寧侯府了。”

    “你真覺得那些弓手是永寧侯府的人?”顧晞沉默好一會兒,看著文誠問道。

    “這件事,得查清楚。”文誠

    看了眼顧晞,垂下眼皮低低道。

    “南梁諜報和使團這兩處,必定都埋伏了人手,特別是南梁諜報那邊,還有就是往江寧城傳話的人這條線。

    使團都在咱們手裏,江寧城咱們也能派人去查,就是南梁這邊,咱們派人過去,隻怕沒查出什麽,反倒要著了諜報的黑手,折在那裏。”

    “嗯。”顧晞臉色不怎麽好看,沉默片刻,轉了話題,“那位李姑娘,最近怎麽樣?”

    文誠還沒開口,先露出笑意。

    “李姑娘這份精明……”

    後麵的話,文誠好象不知道怎麽說才好,笑著唉了一聲。

    “今天早上,刑部範立在汴河邊上和李姑娘偶遇,想盤問幾句,卻被李姑娘堵了個滴水不漏,範立很生氣,說李姑娘打著世子的旗號,過於囂張了,這於世子聲名有礙。”

    “囂張?比我還囂張?”顧晞斜瞥著文誠問了句。

    文誠失笑,“那應該不至於。”

    “李姑娘能白手起家,在江都城混得風生水起,要是連範立這樣的都對付不了,那不成了笑話兒了?

    她護送我迴建樂城,這一路上,哪一件事是能說給他範立聽的?

    讓人查查範立,是真的蠢到這份上,還是別有所圖。”

    顧晞說到最後,臉色陰冷。

    “嗯。”文誠應了一聲,看著顧晞,“你的意思,想請李姑娘走一趟嗎?”

    “你看呢?”顧晞看著文誠反問道。

    “南梁諜報有問題的,應該就是江都城這一塊,李姑娘是江都城的地頭蛇,她肯走一趟,確實極其合適。

    隻是,萬一……南梁諜報就要全軍覆沒,過於冒險了。”文誠擰著眉。

    “我在想,李姑娘肯不肯走這一趟,如果不肯,要怎麽樣才能說動她。”好一會兒,顧晞慢吞吞道。

    文誠看著顧晞,苦笑失聲:“世子就是過於無所顧忌,才招來這一場劫殺。”

    “我就算比大哥更加謹小慎微,難道他們就不嫌我礙事,就不再一心一意想著讓我消失了?

    我束冠之後,剛剛迴到這府裏,他們就想毒死我,難道也是因為我無所顧忌?

    我是橫在他們和睿親王位之間的巨石大山,是他們一定要毀掉搬開的障礙,這跟我有所顧忌還是無所顧忌,毫不相幹。”顧晞冷冷道。

    文誠沉默片刻

    ,低低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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