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賊並非鐵板一塊,就是同一個流賊勢力的賊頭門也各有齟齬。流賊做到他們這個份上,一個個都是桀驁囂狂之輩,也就李闖名頭大,有能耐壓服他人。


    劉宗敏曆來不把郝搖旗放在眼裏,認為他一個扛旗的,有什麽能耐?因此平素關係不算好。


    此次李闖派劉宗敏引兵南下奪取軍餉,劉宗敏知道之後,就懷疑郝搖旗獨吞了那二百萬兩銀子。隻是沒瞧見破綻,加之郝搖旗也有萬餘兵馬在手,劉宗敏才沒有跟他撕破臉皮。


    如今劉宗敏終於可以斷定郝搖旗有反心。


    官兵既然發炮,說明是敵人。誰是官兵的敵人?他們這些流賊。昨日‘李過的人’告訴他的一些消息,現在得到印證,軍餉果然早就落到了郝搖旗手中,這狗入的還裝模作樣,瞞的倒是嚴實。


    “告訴弟兄們做好準備。”


    劉宗敏一臉殺氣:“郝搖旗這狗東西一定不會眼睜睜看著銀子被官軍奪走,等他跟官軍打的差不多了,老資跳出來,看他還有什麽話說。反骨仔子!”


    ...


    相較於劉宗敏的憤怒,郝搖旗則滿心的茫然。


    怎麽發炮了?


    不是說軍餉在官軍手中嗎?怎麽自個打起來了?


    郝搖旗一腦子漿糊,想了好一會兒,終於給自己找到了理由。


    他摸著腦門自言自語:“看來軍餉沒有落到左良玉這狗入的手裏,這狗入的也是個貪心不怕死的貨色,為了軍餉連友軍都打。”


    二郎山一戰,千餘錦衣衛大多死在戰陣之中,隻跑了幾個。當時郝搖旗滿心歡喜,但打開箱子一看,特麽一大箱一大箱的石頭,氣的他幾乎從二郎山上跳下來。


    他就知道自己被涮了。


    他沒有得到軍餉,軍餉哪兒去了?一定是金蟬脫殼,早就被運走了!留下的錦衣衛都是障眼法。


    他當時還怪自己沒留活口。要是有個活口,怎麽也能掏出些信息來。


    而也在那時,湖廣兵的前部抵達裕州。湖廣兵近在眼前,郝搖旗又怎能不懷疑軍餉早被湖廣兵拿了?


    因此他雖然兵力不足,卻也蹉跎不去,就是垂涎那二百萬兩銀子,心中僥幸,想看看還有沒有機會。


    郝搖旗知道南邊的官軍並不止湖廣總兵左良玉這一部,還有楊文嶽、虎大威和方國安。這幾個可不是一路人。


    現在聽到炮聲,他思來想去,就想出了這個道理——軍餉沒在左良玉手中,而是在其他某人手中,所以才會聽到炮聲。


    想到這些,郝搖旗不禁嘿嘿的笑:“明廷果然該亡,自己人打自己人,比咱老資還狠。”


    他對身邊的頭目道:“我看左良玉這廝應該跟咱闖王混,這股子匪性,跟老資一模一樣。”


    頭目都笑道:“他是掌盤子的兒,當然跟掌盤子一模一樣了。”


    郝搖旗哈哈大笑。


    隨後道:“眼下還有些關節,這筆銀子,一定要老資親手奪來。要不然闖王那裏不好交代。給老資盯緊了,瞅準機會,咱幹他釀的。”


    郝搖旗很清醒——他之前的確動過獨吞的心思。但不料肉沒吃到,卻惹的一身騷,如今必定引的闖王懷疑。而要洗脫罪責,隻有把軍餉親手交到闖王手中。


    “必定不能讓軍餉被劉宗敏這殺才奪了,否則闖王麵前,老資沒辦法交代呀。”他心中暗道。


    又思忖:“這迴裕州一萬多兵馬出來,老資和劉宗敏這殺才就在一邊,左良玉這狗入的不可能不防備。說不得他早安排兵馬接應。不過我與劉宗敏互為犄角,我先動手,左良玉未必敢全力打我,他還要防著劉宗敏...隻要手腳快,老資奪了銀子就跑,讓他幾個狗入的狗咬狗去。”


    郝搖旗可不是蠢物。大智慧未必有,但事關身家性命,他實際上也想的通透。


    他將兵馬動員起來,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悄咪咪往左夢庚迴路上靠近。


    ...


    軍餉事關重大,尤其這時期,大明內外交困,能擠出這二百萬兩已經用盡了皇帝渾身的力氣。


    丁啟睿知道要緊,所以萬般無奈,也隻得同意左良玉出兵。


    但丁啟睿思來想去,覺得左良玉不可靠,在左良玉調兵遣將的時候,丁啟睿就叫心腹拿著自己的手書離開裕州去了襄陽。


    前次剿賊失利,連三邊總督汪喬年都死在戰陣之中,丁啟睿所督師的各鎮兵馬都退迴湖廣,駐紮在襄陽休整,並為這次剿賊做準備。


    但軍餉事大,當初接到鄭允芝求援,丁啟睿不得不提前引兵北上。甚至他親自壓陣,就是怕左良玉不靠譜,要看著他。


    而虎大威、楊文嶽、方國安等,此時還在襄陽。


    在丁啟睿的眼中,方國安跟左良玉是一路貨色,而楊文嶽是保定總督,如今合該聽命於侯恂,跟他也不是一路人了。隻有虎大威最靠譜。


    因此他叫人連夜前往襄陽,調遣虎大威所部兵馬立刻北上。


    此時丁啟睿在府中坐臥不寧,心緒十分焦躁。


    “快去看看虎大威來了沒有!”


    這話,他都說了幾十遍了。


    左良玉此時還不知道虎大威即將到來,但即便知道,也顧不得了。他讓左夢庚帶兵一萬五千人去奪銀,自己則帶著兩萬人馬綴在後麵,防備隨時可能出現的流賊,並接應左夢庚。


    夜色深沉,左夢庚從白河穀取走幾十口沉重的箱子,這些箱子壓得車馬嘎吱作響。他騎著馬,催促大軍加快速度。


    有的人平素兇狠殘暴,但到了關鍵時候就原形畢露。左良玉也好,左夢庚也罷,實際上都是這樣的貨色。左夢庚更年輕,心理素質更差。在黑夜中,隨時可能有流賊殺出來,雖然有一萬五千人馬在畔,也知道自家父帥還有接應,但仍然惴惴不安。


    這樣的人,你讓他去欺負老百姓,有多殘暴就能多殘暴。而要讓他打硬仗,則是個軟骨頭,一點用都沒有。


    “快快快,不要耽擱,早些迴城!”


    他這樣的做派,讓整支大軍,都不免有些惶然了。


    正當此時,斜裏一聲炮響,隨後炮聲連連,火銃如爆竹,喊殺聲驟起,登時,左夢庚所部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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