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一覺醒來,看到月光從窗口瀉進來,靜靜地落在窗前的寫字台上和地麵上。她爬起來,拉亮了電燈,一看座鍾,才淩晨三點鍾。她重又拉滅了電燈,重又躺下。

    每天清晨,天蒙蒙亮,街上的路燈還沒滅,葉春就拎上一個小木盒,裏麵裝兩個空奶瓶,去奶站換牛奶。奶站離家有一站地。取牛奶的人,按先後順序,自覺地排隊。

    葉春怕起晚了,換不上牛奶,常常是一覺醒來是淩晨兩點或三點。躺下吧,又不敢睡著了,怕睡過了頭。

    葉春重又爬起來,走到窗前,仰臉看著窗外的月亮。圓圓的月亮,象媽媽的臉,在慈祥地注視著葉春。葉春每次看見月亮,都感到親切。身處陌生的地方,隻有這月亮是故鄉的月亮!

    葉春擰亮台燈,找過紙筆,開始寫信。工作已經好幾天了,還沒有給家裏寫信呢。葉春的家信寫得很短,沒有詳細描述來北京的經過,隻說已經工作,一切都好,請父母放心。對北京的感受隻有一句:北京不是天堂。

    多麽簡單,葉春竟把北京和天堂聯係起來了。可見,在葉春來北京之前,雖然沒有把北京的生活想象得具體化,但也足見她把北京想象得美好了。

    葉春從奶站取迴牛奶後,就取出一瓶牛奶倒進奶鍋裏,把它煮開,涼上,等胖胖醒了喝。然後,她把昨晚的剩飯加上水,煮成稀飯,再把饅頭和花卷蒸一下,早飯就準備好了。

    六點鍾,胖胖的哭聲準時從關著的門裏傳出來。孩子一掙開眼,就哭,就要喝牛奶。胖胖的父母打開房門,葉春趕緊把牛奶瓶遞過去。

    胖胖的爸爸孟達吃完早飯就去上班了,他一直到晚上才迴來。白天,葉春和李雲在家看胖胖。上午,葉春要洗尿布,洗衣服,收拾房間,洗奶瓶,煮奶瓶,給胖胖煮菜水或水果水。然後,給胖胖喂鈣粉和魚肝油。本來沒有多少活,卻忙得團團轉。剛開始做這一切,葉春沒一點眼力,她象個機器人一樣,聽任李雲的指使。葉春在家很少幹家務活,即使幹,也是照媽媽的吩咐去做。現在,要是李雲不提醒她,她就不知幹什麽。又不好意思坐著休息,站著又手足無措,很別扭!

    九點鍾,葉春抱著胖胖到樓下玩。這時候,她才感到輕鬆自在,象鬆了綁一樣。樓區的花園裏,幾個抱孩子的老鄉聚在一起,用家鄉話聊天,說說笑笑,東拉西扯,互相打聽家住哪裏,工資多少,主人好不好,等等。都是身處異地他鄉,自然彼此親熱。

    人的本質是孤獨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是什麽把人分成群的呢?那就是一個“共同的東西”來把人連接起來。共同的血緣,連接成親人;共同的利益,連接成合作夥伴;共同的興趣愛好,連接成朋友;共同的理想,連接成戰友……而葉春她們這群人,她們背井離鄉,寄人籬下,遠離親人的共同處境,把她們連接成擁有共同話語群的老鄉。

    要不是能跟老鄉說說話,葉春簡直悶死了。她和胖胖的父母,除了工作上的交待,沒有任何交流。第一天彼此是陌生人,一個月以後,仍是陌生人。葉春不了解他們,不知道他們的腦子裏想的是什麽,他們也不關心這個保姆的心理感受。他們從不問葉春是否想家,是否適應等。沒有。在家時,是父母的孩子,出來了,就是幹活的保姆。李雲並不嚴厲,但也不和藹,話很少,是個沉悶的人。她是做什麽工作的,葉春不知道,也不敢問。就連他們的名字,也是在他們彼此稱唿時,葉春聽到的。

    午後,胖胖睡著了,葉春也可以休息一會兒。等孩子一醒,又開始忙碌了。先是喂菜水,然後是蒸雞蛋羹。稍後,又要喂蘋果泥。吃飽喝足,葉春抱著他下樓玩。胖胖能吃能睡,長得白白胖胖的,抱他一會兒,胳膊都酸了。

    晚上,孟達迴來做飯。這個高大魁梧的男人,葉春見了,心裏總是怵他。葉春把菜洗好切好,孟達炒菜。孟達炒菜時,葉春站在旁邊看,學。葉春切菜時,有幾次把手切了。有兩次洗碗,把碗和盤子打碎了。葉春很緊張,怕挨說,還好,胖胖的父母沒說什麽。

    一天下來,葉春覺得自己象個旋轉的陀螺,被無形的辮子抽打著。葉春覺得身也累,心也累!一天一天的日子,掰著手指頭,熬著。一個月下來,比家鄉一年的時間還要長。在家時,葉春無憂無慮,從來都沒感到時間這個東西的存在,而現在,隻要醒著,時時刻刻都感受著它枯燥乏味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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