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西風以為赤蠅慘死,隻嚇得沒頭沒腦,慌忙跑迴山莊,稍稍平複心境,將那“驚露心法”找一處埋了。返至屋中,想道:“如今那傻小子已死,杜琵琶也活不過來,此事死無對證。”但她隻覺膽寒,忍耐不住,把心一橫,竟跑到杜華宗臥房之外,拍門哭喊道:“爹爹,爹爹!”


    此時天已微亮,杜華宗登時轉醒,一開門,見杜西風衣著髒亂,麵有汙泥,身上沾有血跡,大驚失色,問道:“孩兒,你怎麽啦?”


    杜西風“哇”地一聲痛哭起來,身子顫抖,當真驚懼萬分,卻非作偽,她喊道:“爹爹,有奸細,家裏來了奸細。杜琵琶勾結從外頭來的小子,外加另一同謀,脅迫女兒,盜走了白麵祖師的拂塵。他們帶我跑到後山,開了秘洞,將裏頭的驚露心法盜走了。”


    杜華宗大驚,忙問道:“那....那三人去了何處?你又怎地逃出來了?”


    杜西風抽泣道:“密洞中鑽出一隻大蚯蚓,殺了杜琵琶與那傻小子,另一人害怕起來,撇下女兒,帶著驚露心法去了。女兒嚇破了膽,不敢追他,沒命價跑了迴來。”


    杜華宗武功雖高,但並無急智,而杜西風平素為人乖巧,編造謊言也無破綻,此刻淚水漣漣,可憐巴巴,他立時全數信了,眉頭一皺,怒道:“我可當真糊塗透頂,那師姐弟二人突然上我山來,來曆不明,花言巧語,委實可疑至極。我卻不料他們是偷寶貝的蟊賊!”


    杜西風暗想:“那海飛淩若要與我對峙,我可是自討苦吃。”心下發虛,顫聲道:“爹爹,那第三人並非女子,而是一武功極高的漢子,他幾個起落,已沒了影子。隻怕真能踏雪無痕,無蹤無跡。”


    杜華宗臉色稍緩,說道:“但此事終究要找她問個明白。”他為老不尊,竟對這未來兒媳頗為喜愛。不願就此鬧翻,命人叫來杜飄蓮,簡略道明緣由,杜飄蓮如遭雷擊,隻覺難以置信。三人帶著幾個門下弟子。來到海飛淩屋外,碰巧海飛淩在院中賞花,她一見這陣仗,心中一驚,問道:“杜伯伯,飄蓮哥哥,你們這是....這是為何?”


    杜華宗冷笑道:“海姑娘,你師弟人呢?讓他出來見我?”


    海飛淩奇道:“師弟?我打從昨晚便再沒見他,他可是又闖了什麽禍麽?”


    杜華宗與杜飄蓮見她神色如常,絕無可疑之處。心頭一寬,各覺微喜,杜飄蓮和顏悅色的說道:“飛淩妹妹,咱們府上昨夜失竊了幾樣事物,正要找貴師弟好好.....”話音未落,卻見赤蠅從院廊中走入,身上血紅,模樣可怖,眼神依舊迷茫。


    杜西風登時魂飛魄散,驚唿道:“鬼!鬼!他詐屍迴來啦!”轉念一想。又道:“不,不,他體內有那鬼蟲子....”


    赤蠅心道:“她怎知我被那蟲子折騰過了?”搖頭道:“姑娘莫要驚慌,我武藝卓絕。並無大礙,倒是姑娘.....遇事慌亂,可見心智未開。”


    杜華宗施展身法,刹那間已反捉住赤蠅,赤蠅莫名其妙,哎呦一聲。被杜華宗提了起來。隻聽杜華宗怒道:“小賊,我好心好意款待於你,你卻想盜我桃桂山莊鎮山之寶?你那同謀呢?你們將驚露心法帶到何處?”


    赤蠅說道:“同謀?我可沒有同謀。那是你家小姐....”


    杜西風聽這赤蠅竟不似死人,又有意指認自己,一驚非小,急道:“你們三人脅迫於我,好生無恥,爹爹,此人對我瘋言瘋語,我不想再聽他說話,快些點上他的啞穴。”


    杜飄蓮自幼未經風浪,對這妹妹之言深信不疑,聞言怒極,正要動手,海飛淩喊道:“飄蓮哥哥,且慢!”杜飄蓮霎時停手,又聽海飛淩道:“師弟,當時實情如何,你如實向大夥兒道來。”


    杜西風怒道:“他要狡辯!他這人奸惡無比,說什麽話都不能相信!”


    杜華宗望望愛女,又望望兒媳,他武名盛隆,遠播東平,被東平武林尊為首腦,實則並無治理之才,一時彷徨無措,將赤蠅放落,說道:“你給我一五一十的將實情說出來,不然我打斷你的手腳,讓你師父來我家提人。”頓了頓,又道:“哼,你自稱是那蒼鷹的弟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杜西風又想吵鬧,但眼下情形不對,隻是抿嘴瞪眼,無法可想,赤蠅愣了片刻,說道:“對了,杜莊主,有一樁急事要告訴你。”


    杜華宗厲聲道:“你別耍什麽花樣!”


    赤蠅從懷中摸出那握奇溫帳內書信,他迴來途中,早已細細看了一遍,知道大事不妙,急於告知杜華宗,但他性子不緊不慢,慢慢吞吞,將書信展開,說道:“杜莊主,我從那握奇溫手裏偷來一信,乃是宋王趙盛所寫,上頭所述,緊要萬分。”


    杜西風趁機喊道:“你果然是個賊!爹爹,此人連咱們的客人都偷上啦!還有什麽假的?”


    杜華宗恨恨說道:“不錯,你這惡賊,當真不是東西,竟敢惹到老子頭上....”


    赤蠅聽兩人痛罵不休,隻得說道:“那些韃子奉趙盛之命,要將你們滿門滅口。”


    杜華宗聽得明白,心中一寒,一時語塞,杜西風嬌軀一顫,立時住嘴。杜華宗見信上滿是蒙文,他也不識,但那大印卻是趙盛所用,曾送信與他聯絡,做不得假,他叫來一懂蒙文的師爺,匆匆譯出,隻見信上說道:“握奇溫將軍用兵如神、風采蓋代,小王素來欽佩......諸位攜此密信,前往齊魯一路,冒元人之名,燒殺村落,留活口以彰其罪,如此則元人遠民心,而小王得人心,萬望慎重,切記暴露行蹤。


    齊魯之地,有一桃花鎮,臥於望川之南,靈湖之畔,鎮北十餘裏,有桃桂山莊,可供將軍養兵駐紮。此山莊主,名曰杜華宗,雖口稱臣服,卻鮮有援助,乃是搖擺不定之輩,將軍稱奉小王之命,令其接納,其必應允,但將軍行蹤所謀,卻不可為此人所知。可擇日屠滅其莊,以滅其口。此舉雖非仁義,然亂世中卻當從權.....”


    杜華宗知道不假,瞧得遍體生寒,咬牙道:“這趙盛.....趙盛好狠,老子好心幫他,他卻要殺了老子全家?我....我與那空悟遁結交多年,這老小子當真狼心狗肺!”卻又見信末尾寫道:“若將軍聞空悟遁軍師有所異言,切莫理會,其婦人之仁,將軍虎狼之雄,豈屑於與之為伍?”才知空悟遁並不知實情,乃是趙盛擅作主張。


    原來趙盛這一年來在雲南屢戰屢勝,廣受蠻族擁戴,究其因由,一則是那秋羊被各部族視為神靈,人人擁護,二則是蒙人殘暴,在滇地不得人心。趙盛深怕北地漢人歸順蒙元已久,不念舊朝,便兵行險招,來了這麽一出“移花接木,裝神弄鬼”。也是他性子愈發剛毅狠心,如此行事,竟視之為理所當然之法。


    眾人讀了書信,方知大難臨頭,危在旦夕。這桃桂山莊雖在東平之地威名遠揚,從者眾多,但在山上卻並無多少人手,一百來人中,有小半乃是老弱婦孺,絕無抗拒之力。杜華宗雖乃一代高手,但握奇溫兵強馬壯,久經戰陣,又已堵住下山去路,這滿莊老小,實已走投無路。


    杜華宗麵無人色,說道:“那....那可如何是好?是了,我這就去和那握奇溫說,讓他速速下山,嗯,我就稱咱們山上規矩,每到一年此時,便不能容外人逗留,否則觸怒山神...”


    海飛淩皺眉道:“杜伯伯,那握奇溫又不是三歲小孩,你這謊話又豈能騙得了他?如今之計,唯有下山向旁人求援。或是趁敵人尚不及動手,早些從密道逃走。”


    杜華宗喜道:“不錯!多虧了淩兒機靈。但我山上....山上並無密道,那唯有求援一途了。”忙叫來一輕功了得的弟子,叫做杜飄葉,讓他假意下山采辦食糧器具,實則去桃花鎮、秦王山幾處附庸門派求援。


    那杜飄葉匆匆去了,眾人迴到大堂,杜華宗心神不寧,一圈圈踱步,不住暗自禱告,其餘家人不明事態,見他如此,也各自不安。杜飄蓮坐立不定,一口口喝茶,冷汗直冒,卻聽海飛淩柔聲道:“飄蓮哥哥,莫要驚慌,這些韃子也未必會急著攻來。咱們尚有脫困之機。”


    杜飄蓮心下感動,說道:“淩妹,我邀你來此作客,想不到卻連累了你,我....我當真對你不住。而若非這位赤蠅師弟聰明,咱們連怎麽死的,隻怕都不明不白。”


    海飛淩笑道:“你若真當咱們是一家人,這些話又何必多說?”她在江湖上漂泊已久,遇上許多大事,此時遠比杜飄蓮鎮定,而赤蠅更是不知在想些什麽,一副魂遊九天的模樣。海飛淩悄聲問道:“師弟,你腦子倒也好用,為何會猜到韃子圖謀?”


    赤蠅說道:“那是自然,我若腦子不好使,怎能成為天下第一....”


    杜西風坐在他身旁,聞言心中一陣苦惱,霎時又大哭起來,喊道:“你若真是天下第一,定能救得了咱們杜家!你這人胡吹大氣,你根本沒半分本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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