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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飄蓮見她輕柔揮手,便擋下自己招式,姿勢美觀異常,心下反更生傾慕,笑道:“既然姑娘有命,在下豈敢不從?我與赤蠅小兄弟本不過是互相討教罷了。”


    海飛淩笑意晏晏,柔聲說了幾句,又朝赤蠅投以哀怨眼神,赤蠅眼神死氣沉沉,呆板依舊。海飛淩心想:“他縱使是白癡,遇上我這等美貌,總該有所心動,可他卻偏偏如同木頭。莫非他不喜歡女子,竟喜歡男人?”將赤蠅想的極為詭異,心下稍稍好過了些。殊不知赤蠅與蒼鷹、歸燕然一般,心中殊無男女之情。他苦練那揚名洲海功,雖未亂了心智,但卻令他性子有如幼兒,是以舉止萬分古怪。


    一行人再度進發,不多時已走上一片山崖,但見崖上一座龐大古宅,宅中燈火閃爍,亮如星宇,樹木枝葉垂崖遮天,果然是風景宜人、靜修避世的佳所。若不知來此路徑,縱使在山中刻意找尋,隻怕也難有頭緒。


    赤蠅忽然“咦”了一聲,心想:“這大宅如此幽靜隱秘,為何這山道上真氣如此雜亂,似有無數人馬經過一般?”地上不見血跡,當無爭鬥,他費心一探,登時大驚失色:“那先前屠殺村落的異國韃子的由此上山了。”他大叫一聲,故意腳下一絆,骨碌碌滾下山去,頭臉磕碰,弄得鼻青臉腫,滿臉汙泥,衣衫也破了好幾處。


    海飛淩關切起來,喊道:“師弟,你怎地這般笨手笨腳?”


    赤蠅爬起身,說道:“唉。黑燈瞎火,偏要上山,可是想姐夫想瘋了麽?”


    海飛淩又是一陣嬌羞,杜飄蓮則心頭大樂。說道:“小兄弟少說幾句吧。”他此番外出遊獵,帶有傷藥,命人塗在赤蠅臉上,又讓他脫下外衣,與一位仆役互換。若換做旁人。見杜飄蓮遞來家丁服飾,定然引以為恥,但赤蠅隨隨便便,當即穿上。如此一來,更是麵目全非。也是他曾與那些兇惡蒙人有過照麵,故意遮掩麵貌,這才鬧了這一出。


    來到山上,見一大塊平地上營帳如雲,無數大漢圍著篝火,大吃大喝。甚是吵鬧,有幾人見到杜飄蓮上山,大聲招唿道:“少當家的,你好啊,又帶漂亮姑娘迴來啦。”


    杜飄蓮急道:“兀赤,你胡說些什麽?我何時曾帶迴什麽‘漂亮姑娘’?”


    那兀赤笑道:“啊,是了,是了,此事當萬分小心。老哥哥我多嘴啦。”


    杜飄蓮見海飛淩麵露好奇,忙道:“這些蒙人是我家的客人。七百多人借宿在此,還望幾位替咱們多多保密。”


    其時蒙人統治江山,多與漢人富翁土豪打交道,此事說來也不為奇。海飛淩並非憂國憂民、心係天下之人。見狀淡然一笑,說道:“公子當我是什麽人了?盡管放心,我定當守口如瓶。”


    赤蠅說道:“師姐,你將來有福啦。”


    海飛淩奇道:“怎地有福?”


    赤蠅指著那連綿緊密的帳篷道:“這麽多大漢聚在一塊兒,還算上馬匹,一天就要多少口糧?杜飄蓮家裏定有金山銀海。你嫁給了他,這輩子吃喝不愁。”


    海飛淩啐道:“你啊你,一·門·心·思,就想賣了你師姐。”朝杜飄蓮瞥了一眼,見他麵露喜色,暗想:“他家中既然有這等富貴,嗯,此事倒也可好好計較。”


    眾人來到宅中大院,見落葉蕭蕭,秋華始盛,有兩人正大聲吆喝,激鬥正酣。大堂中聚著三十多人,有蒙有漢,衣著皆十分講究。有一褐袍漢子見到來人,說道:“孩兒,你迴來了?怎地說走就走,差點兒誤了今夜酒宴。【ㄨ】”


    這褐袍漢子正是桃桂山莊的莊主,亦是這杜飄蓮之父,名叫杜華宗,亦是這東平一路的武林領袖,他雖看似是山野閑人,但麾下產業極大,坐擁鏢局、酒樓、當鋪、賭場、碼頭等等,而他武功之高,也倍受東平武人推崇。


    杜飄蓮忙道:“是,是,是孩兒疏忽了。”忙向杜華宗引薦了海飛淩與赤蠅,杜華宗以為赤蠅不過是仆從,也不放在心上,對海飛淩的美貌身世則大是欣賞,又見愛子與她眉來眼去,情意濃濃,不禁甚是高興,對海飛淩便極為親切。


    海飛淩道:“杜伯伯名震四海,如雷貫耳,今日得蒙一見,小女子何等幸運?”杜華宗聽她談吐大方,言辭有禮,更是肅然起敬,向她引薦大堂上一眾人物。


    院中忽然一聲斷喝,那相鬥兩人分了勝負,一蒙古大漢將山莊好手打翻在地,一腳踩在胸口。此乃他們這一部族摔跤習俗,如若取勝,可對敗者任意羞辱。那蒙古大漢哈哈笑道:“杜莊主,你們山莊裏頭,還有沒有更像樣的人物了?”


    堂中蒙人首領叫做握奇溫,他高聲斥道:“卜金,咱們遠來是客,部族中那一套,你快些給我收起來了!”卜金呸地一聲,吐痰在地,退後半步,那落敗漢子羞愧無地,灰溜溜的跑開了。


    杜華宗臉上不悅,舉起酒碗,一飲而盡。握奇溫笑道:“好爽快,杜莊主願賭服輸,也是一條好漢。”


    杜華宗謙遜幾句,又道:“杜采,你去與這位卜金兄弟過過招。”


    那杜采應聲出席,他是杜華宗門下大弟子,武功遠近聞名,他跳入院中,兩人互施一禮,便與那卜金鬥在一塊兒。他施展“嘉實鐵拳”,拳拳生風,快如閃電,不停擊打在那卜金身上,拳生內勁,內外強硬,果然是極精妙的拳法。


    但那卜金是沙場上曆經生死的鐵漢,一身筋骨硬如鐵石,杜采拳力雖強,卻也不過呈一時之威,又鬥了數十招,卜金硬挺兩拳,將杜采攔腰抱住,往地上一摔,身子壓下,杜采“啊”的一聲,腦袋砸地,登時暈死過去。若非院中乃是泥地,這一下非令他送命不可。


    卜金仰天長嘯,高舉雙手,氣勢豪邁,喊道:“蒙古摔跤,天下無敵!”眾蒙人聞言大喜,紛紛叫嚷相和,握奇溫見自己麾下大將連戰連捷,麵有得色,說道:“杜莊主,我又贏啦,還不快幹了這碗酒?”原來兩人飲酒微醺,便有一場賭鬥,輸了之人,便需口幹烈酒。


    杜華宗心下暗怒,但也推脫不得,將酒喝了,杜飄蓮見那卜金如此狂妄,早忍耐不住,說道:“爹爹,讓我去與他較量較量。”


    杜華宗知道兒子功夫雖強,卻也未必能遠勝杜采,微微一笑,起身道:“好,既然握奇溫將軍這般慎重,派出這等好手,那杜某又豈能不全力以赴?”袖袍一卷,緩步走入場中。握奇溫讚道:“杜莊主親自下場,那可真不得了啦。”


    那卜金見此地莊主出手,冷笑一聲,說道:“杜莊主,咱們是客人,你是主人,客人不打主人,否則太過無禮。你硬要出手,這是為難我了。”


    杜華宗哈哈一笑,說道:“卜將軍何出此言?咱們切磋武藝,豈有身份尊卑之說?這樣吧,你若能接我十招。今後三月之內,一應錢糧補助,我分文不收。”


    赤蠅暗想:“原來這些金帳汗國韃子在此安營,是要付賬的。”他此刻全神貫注,思索此事,便漸漸理出頭緒:“師父先前所言,似乎認為這金帳汗國韃子與咱們江龍幫的小皇帝是一路,如此說來,杜莊主也是咱們江龍幫的盟友了?”他想通此節,本該放心,但想起這些蒙人的兇殘霸道,卻又著實惶恐不安。


    那卜金聽杜華宗口出狂言,心下震怒,大吼一聲,朝杜華宗撲了過去,杜華宗微微避讓,朗聲道:“蓮兒,好好看著,驚露心法。”袖袍一拂,正中卜金腳踝,卜金身不由己的連轉三圈,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杜飄蓮在旁觀望,見狀大喜,霎時心癢難搔:這驚露心法本是桃桂山莊鎮山武學,講究“發功方寸,舉重若輕”,山莊中有一位祖先,寄情於養殖花卉,栽種樹木,竟而因此成癡,他采摘桃花之時,往往手腳輕柔,連花露都不得驚擾。這門內功便是以此靈感創製,其中訣竅,便是以小巧功夫,蘊含深厚內力,往往在拈花摘葉之時,便將敵人擊敗。


    杜華宗有意借此時機,讓杜飄蓮領悟心法之妙。也不急於將卜金擊敗,隻是不停拂袖戲弄。那卜金脾氣暴躁,爬起身來,猛撲狠抓,身法迅猛,杜華宗無奈搖頭歎氣,說道:“這位將軍,你力道沒用到實處,如此費力,實則徒勞無功。”口中說話,袖袍不停往卜金身上拍去,一拍之下,卜金便踉蹌撲倒,但卜金身強體壯,蠻性發作,雖摔得夠嗆,卻也並未受傷。


    握奇溫怒道:“杜莊主,你使得是什麽妖法?”


    杜華宗仰天大笑,內力到處,握奇溫耳中震響,臉色劇變。杜華宗不再容讓,一拳中宮直入,恰中卜金胸口,正是一招“嘉實鐵拳”。卜金慘叫一聲,渾身無力,穴道受封,匍匐在地,再難起身,也是杜華宗並未下殺手,否則這一拳便將敵人擊斃。杜華宗笑道:“正好十招,不多不少。”返身坐迴原處,手指一彈,一碗烈酒從他桌上飛到握奇溫麵前,平平穩穩,碗中酒水竟未落出一滴。


    杜華宗又道:“將軍,願賭服輸,還請幹了這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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